第三零四章 重歸黑暗

「失蹤」四天後,狄奧終於返回了賽因侯爵領,索菲亞、雷蒙等人只以為狄奧單獨出去好像是去做一件秘密的事,根本沒意識到此行有多麼危險,和一位大陸排名前五之列的神武者進行談判,這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像之外。

大家聚在一起笑鬧一陣也就散了,期間伊莎貝爾和雷蒙先後出言試探狄奧,見狄奧守口如瓶,知趣的不再提起這個話題了。

隨後狄奧立即去了瓦西里的房間,在他臨走前,和瓦西里約定的時間是五天,如果狄奧始終沒回來,證明事件已往最壞的地方發展了,那麼瓦西里就要儘快離開,想對付瓦西里,神域出動的至少也是聖級強者,在這裡爆發超限戰鬥,侯爵領有可能化為廢墟,索菲亞等人也難免受到波及。

瓦西里倒是問過狄奧怕不怕,而狄奧當時的表情很平靜,他真的不怕。只要對方希望自己擁有的什麼不朽傳承繼續存在下去,他就沒什麼可害怕的,在源力方面,他只是個初入門者,但在人體構造、乃至肌肉、筋骨的活動技巧上,他可是當之無愧的大師,哪怕身體保持一動不動,他也可以隨時讓自己窒息昏迷,甚至是讓自己的心臟逐漸停止跳動,真的想強行把他帶走,反覆折騰幾次,那個蘭博斯本肯定會亂了手腳。

當然,這要擁有一個前提,對方需要他,不想讓他受到傷害。狄奧的計畫未免給人一種耍無賴的感覺,不過,和對方相比,他的力量實在是太過微渺了,除了耍無賴之外,又能有什麼辦法?

「回來了。」看到狄奧,瓦西里露出微笑,其實他早就看到狄奧了,剛才他並不在房間里,此刻,他的表情很恬淡,全然看不出前幾天的憂色。

「嗯。」狄奧應道。

「有沒有什麼感觸?」瓦西里頓了頓,笑道:「一個極限武士直面一位神武者,這是絕無僅有的事情啊。」

「蘭博斯本給我的印象……很不錯。」狄奧沉吟一下,續道:「他應該是一個很正直的人,我屢次冒犯他的尊嚴,但他始終能保持克制,如果只是為了利用我,或者是利用我的身份,他沒必要這樣勉強自己。」

「正直?」瓦西里喃喃自語著,他的臉上滿是玩味:「用『正直』這個詞去評價蘭博斯本,還算比較中肯吧,不過,這僅僅是對你而言,知道么?很久很久以前,我的導師就是被他以異端的名義處死的。」

「什麼?」狄奧吃了一驚,蘭博斯本的相貌看起來要比瓦西里年輕得多,可是聽瓦西里的回憶,似乎在蘭博斯本成名時,瓦西里還是一個孩子。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這句話雖然沒有錯,但蘭博斯本的致命弱點在於,他對敵人太不仁慈了。」瓦西里笑道:「頑固而強硬,這是蘭博斯本真正的性格,在他擔任最高元老之後,神域的態度比不朽之王安德森在位的時候還要霸道,沒有諒解、沒有寬恕,蘭博斯本總是以摧枯拉朽的氣勢,剷除一批又一批他認為對神域有威脅的強者。」

「他……」狄奧有些不敢相信,他印象中的蘭博斯本,可沒有如此霸道的態度,否則,早就把他帶走了,就算他耍弄那些小手段,也未必能讓蘭博斯本服軟。

「告訴你這些,不是讓你疏遠蘭博斯本,而是希望你能始終保持客觀,看一個人,不能只看他好的地方,也不能只看他壞的地方,否則,你以後肯定會吃虧。」瓦西里一邊說一邊沉吟著:「蘭博斯本還有一個弱點,心胸不太開闊,容不得人,不老青春奧爾瑟雅嫁到天空之城,讓天空之城改變立場,別人都以為這是神域走得最妙的一步棋,實際上,奧爾瑟雅是被蘭博斯本逼走的!」

「逼走?蘭博斯本的實力比奧爾瑟雅更強大?」狄奧問道。

「恰恰相反。」瓦西里笑道:「是奧爾瑟雅比蘭博斯本更強大,如果奧爾瑟雅不走,蘭博斯本未必能當上最高元老。雖然那個時候他們都是聖武士,但實力已經遠遠超越了同一代人,被神域的人稱為天之雙驕,不出意外的話,在他們突破最終壁壘後,將立即成為元老,未來的最高元老,也只能他們之間誕生。」

狄奧瞪大了眼睛,他萬萬沒想到,蘭博斯本竟然干出過這等同室操戈的事情。

「據說,當時蘭博斯本向奧爾瑟雅求過婚,但遭到了拒絕,當然了……聽說的事情當不得真。」瓦西里笑道:「但,奧爾瑟雅嫁到天空之城,應該是一種變相的驅逐,她當時的心情肯定不太好,因為自從她離開神域之後,再沒有返回過。」

「那……奧爾瑟雅為什麼還會幫助神域?」

「因為神域里有她的族人。」瓦西里緩緩說道:「當神域和月影帝國產生小摩擦時,奧爾瑟雅是坐視不理的,可一旦軍荼明想要搞出些大動作,奧爾瑟雅便會向軍荼明發出警告。」

「我聽說緋炎戰槍是奧爾瑟雅的嫁妝?既然蘭博斯本想方設法把奧爾瑟雅逼走,又為什麼讓她帶走緋炎戰槍?」

「因為要安撫那些擁護奧爾瑟雅的強者。」瓦西里道:「如果讓奧爾瑟雅空手嫁到天空之城,不管怎麼解釋都是解釋不通的,讓奧爾瑟雅帶著緋炎戰槍走,證明神域並沒有放棄奧爾瑟雅,依然對奧爾瑟雅抱以極高的希望。」

狄奧一陣頭疼,沒想到強者們之間的人際關係會如此複雜,奧爾瑟雅和蘭博斯本曾經是神域的天之雙驕?搞什麼內訌啊,如果他們能相互保持信任,也許神域就不會被軍荼明摧毀了。還有,蘭博斯本說過,天空之城和獅心帝國都在爭先恐後的扶持傀儡,以爭奪神域正統的地位,所以狄奧的處境很尷尬,形勢已經如此惡劣了,天空之城和獅心帝國必須忠誠協作,才能抵禦軍荼明的威能,爭奪神域正統真的有很有意義嗎?難道他們現在就在為摧毀月影帝國後、佔據大陸霸主的位置而做打算?眼光放長遠一些當然沒錯,可放得太長遠了,是不是很可笑?

「按照蘭博斯本的性格,不應該這麼輕易放你回來。」瓦西里沉吟片刻,又道:「他都和你說過什麼?」

狄奧把自己能回憶起的,大概跟瓦西里講了一遍,最後苦笑道:「他居然說……我以後會成為神域的王者。」

「他有些灰心了,或者是對自己缺乏信心了。」瓦西里道:「不過,他說你以後會成為神域的王者……我的看法倒是和他一樣。」

「老師,別開玩笑了。」狄奧搖頭道:「我現在只是一個極限武士。」

「我曾經也做過極限武士。」瓦西里正色道:「狄奧,你清楚自己擁有什麼樣的天賦么?安德森的不朽傳承,可以讓你第二次進化,這種進化是內在的,而我教你的則是外在的、源力運作技巧上的異化,這兩種能力加上一起……你很可能達到一種連我都無法想像的高度,如果說將來有一個人能打敗軍荼明,那肯定是你。」

狄奧聳了聳肩,對瓦西里的鼓勵,他並沒有太放在心上,身為極限武士,就想著將來怎麼樣打倒軍荼明,豈不是和剛才的天空之城、獅心帝國同樣可笑?

「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瓦西里輕聲道。

「好的,老師。」狄奧應道。

看著狄奧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瓦西里的神色逐漸變得嚴肅起來,連蘭博斯本都能猜出,將來瓦西里的日子會很艱難,復仇的強者很可能前撲後續的趕往賽因侯爵領,瓦西里又怎麼會對此毫無所知?

之前的高調,完全是為狄奧做打算,以免自己隕落後,狄奧的地位一落千丈,甚至被人拋棄。

現在神域的人已經找到了狄奧,那麼他的存在不但無法為狄奧提供幫助,反而會帶來禍患。

是時候了……

實際上這也不是他擅長的領域,在黑暗世界,他是無可爭議的王者,可走到陽光下,他的力量被削弱了太多,處境也由主動變成了被動,讓他很不習慣。

而且,神域的蘭博斯本絕對不會坐視狄奧遇到危險,此時此刻,蘭博斯本派來的人應該快到了吧……

如果他重歸黑暗,因尷尬的身份而帶來的危機,都將被一一化解,只要他不願露出行跡,誰都別想找得到他既然他瓦西里已經逃掉了,那些強者也就沒有理由去刁難狄奧,何況,他在黑暗中可以做更多更多的事!

瓦西里慢慢拿出一張紙,在紙上寫了起來,他知道,當明天狄奧過來找他時,發現房中空無一人,又看到了他的信,一定會非常失落,但,這是最好的選擇。

寫完信,瓦西里把信壓在燭台下,輕吁了口氣,身形緩緩消失在空氣中,接著房門無風自動,一道肉眼難以察覺的青光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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