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七章 不朽傳承的由來

前方就是侯爵府的大門了,狄奧輕輕抬起頭,正看到一條人影孤寂地站在城堡的最高處,風聲獵獵,把那條人影的衣襟吹得不停飄舞著,不過,他的身形格外挺直,沒有任何動搖,似乎與城堡融為了一體。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瓦西里的身影,一直縈繞在他心中的那種沉甸甸的壓力,突然不翼而飛,狄奧嘴角露出笑意,踏入侯爵府之後,便徑直向瓦西里所在的地方走去。

大半年來,他和瓦西里之間的信任始終在逐漸增加著,甚至可以說,這種信任已經超越了世俗的身份、陣營等等條件的限制。狄奧是神域核心成員的後裔,這點是毋庸置疑的,早在他把《神典》交給瓦西里時,瓦西里便猜到了;而瓦西里在大陸上擁有赫赫凶名,令人談之色變,可狄奧卻一點不怕瓦西里,充斥在他心中的,是感恩、是尊敬,他用不著害怕什麼。

沿著旋轉的石梯,狄奧緩緩走到城堡頂端,站在瓦西里身後。

「站在這裡,俯視著整座城市,你會有什麼樣的感覺?」瓦西里輕聲道。

狄奧踏前幾步,向下方看去,街道上的行人變得很小,來往的車輛也變成了一隻只玩具,似乎整個世界都被縮小了,而自己的身形卻沒變,那種感覺,就像一個巨人居高臨下、俯視著茫茫眾生。

「很安靜,有一種脫離了塵世喧囂的感覺。」狄奧輕聲回道。

「不止是安靜,你還會有一種超越感,似乎這片天、這片地,還有生活在天地中的人,都不過如此。」瓦西里笑了笑:「你應該經常到這個地方站一會,有助於培養你的自信,淬鍊大無畏的勇氣。」

狄奧突然想起瓦西里以前說過的話:「這也是軍荼明大帝修鍊的法門?」

「嗯,不能不承認,他教會了我很多很多。」瓦西里慢慢點了點頭:「但是,人不能始終讓自己沉浸在一種心態中,那樣,你的靈魂會逐漸變得僵硬、枯萎。世界需要白天和黑夜的交替,人也一樣,想想看,如果我們頭上的太陽永遠懸掛在天空中,將變成什麼樣?大海會沸騰,森林會燃燒,大地會崩裂,本已達到平衡的源力徹底被擾亂,狂暴的火源力成為主宰,所有的生命都將逐漸滅絕,最後,這個世界變得了無生機。」

狄奧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所以,我每次在這裡修鍊過之後,都會回到……嗯,你所說的喧囂中去,和別人聊一聊無關緊要的閑話,或者看你們這些小傢伙打鬧,盡量讓自己忘記剛才的安靜,還有那種超越感。」瓦西里輕嘆了一口氣:「生命本就需要多姿多彩的滋潤,而軍荼明……太專註了說起來真的很懷念以前的他,從容、大度、睿智、具有堅韌不拔的意志,每次我們遇到困境時,只要看到他,我們又會充滿信心。可現在……軍荼明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以前我只感覺他變得越來越可怖,最近才明白,他的人格已經在那種長時間的接近虛無的安靜、還有潛移默化的超越感中,完全扭曲了。」

狄奧也跟著嘆了口氣,能讓瓦西里甘為馬前卒的軍荼明,就算沒有那種強橫無比的威能,也是一個足以讓他仰望的存在,因為瓦西里絕不會為力量而屈服,讓瓦西里懷念的,是另外一些東西。

「或許……軍荼明認為這是走向主宰的必經之路吧,所以他察覺到不對,也不願回頭,算了,不談這些了。」瓦西里話鋒一轉,笑眯眯地看向狄奧:「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剛才你的腳步顯得有些沉重啊……」

「嗯。」狄奧頓了頓:「神域的人找到我了。」

「哦?」瓦西里有些錯愕,事實上,這是他和狄奧之間唯一一個沒有談過的話題,因為雙方多多少少都有些顧忌,沒想到,今天狄奧竟然主動挑開了:「他有沒有說他的名字?」

「沒有。」狄奧道:「他只告訴我,元老會最高元老蘭博斯本在火焰沙漠等我。」

「蘭博斯本?」瓦西里悚然動容,軍荼明大帝、不老青春奧爾瑟雅、獅心王霍夫曼、大元老蘭博斯本,都是大陸排名在前五之列的超級強者,雖然他們的排位順序多有爭議,但前五的位置是無可動搖的,只不過各方勢力都喜歡把自己的強者排在前面,所以出現了多種版本。

嚴格的說,這種排名不具備什麼實際意義,沒有經過殊死對決,便不可能分出誰強誰弱,只是因為很多中下級武者還有平民都喜歡這個調調,排名才會廣泛流傳開。幾十年前,軍荼明的排名在月影帝國是第一,可到了其他地方,他的排位就不太靠譜了,甚至會被擠到第五名,直到神域那一戰後,軍荼明才成了公認的第一,再沒有被動搖過。

「那個老頑固可不好對付。」瓦西里緩緩說道:「他們找你有什麼事?討要《神典》?不過……他們應該有副本吧,或者說,你看過的《神典》就是副本。」

「他們要把一個大功勞讓給我。」狄奧露出促狹的笑意:「真是盛意拳拳啊……」

「大功勞?」瓦西里頓了一下,眉頭猛然挑起,他明白了那大功勞是什麼,心中的感覺已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狄奧會把這些事情告訴他,已經不是導師和門生了,而是親人,狄奧真正把他當成了親人,瓦西里慢慢呼吸了幾次,讓自己的心緒平定下來,隨後輕聲說道:「有些讓人想不通,為什麼對你這麼好?不但要把大功勞讓出來,蘭博斯本也親自來找你?」

「那傢伙說,我的父親是不朽之王安德森的後裔,我也擁有不朽傳承。」狄奧笑道:「看得出來,他們對我非常重視,極力想讓我投靠他們,否則的話,我哪裡有膽子去見那個蘭博斯本?」

「不朽之王……原來如此……」瓦西里整個人都呆住了,良久,才露出一絲苦笑:「命運有時候真的會捉弄人……真的……」在他生命最輝煌的歲月,一直在與神域做鬥爭,雙手也沾滿了無數鮮血,誰知到了最後,他竟然把自己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個神域的核心後裔身上,正靠著對方的赤子之心,他才迎來了一個嶄新的春天。

這到底是一種懲罰,還是一種玩弄?焉或,是給他一個彌補錯誤的機會?

「他們說的不朽傳承到底是什麼?」狄奧問道:「神秘兮兮的……搞得我感覺自己都不像是人類了。」

「在遠古的大災變之後,人類和獸類的體質大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繁衍生息到今天,前者就是我們現在的武士,後者就是變異妖獸。」瓦西里緩緩說道:「不朽傳承……怎麼說呢,就是指發生了第二次進化還記得那隻冰川熊王嗎?它就是發生了第二次進化的妖獸,也是部落一族敬畏無比的守護神獸,可惜啊……神獸的力量受到了守護者本身的制約,它們根本沒有進化成真正神獸的機會,如果孖衣還能活幾百年,憑那隻冰川熊王,就可以摧毀整個斐濟大公領了。」

「守護神獸……」狄奧突然想起了什麼:「老師,那冰川熊王的屍體……是不是對我們有些用處?」

「才反應過來?」瓦西里發出低低的笑聲:「你們這些傻瓜,身在寶山而不自知,任由冰川熊王暴屍荒野,真是讓人扼腕嘆息啊……」

「老師,您是不是偷偷把我們的戰利品都搜颳走了?」狄奧叫道。

「廢話,你們不要,還不許我拿?」瓦西里臉色一板。

「我不知道還有情可原,雅維達院長她們怎麼也不懂?」

「你以為守護神獸遍地都是的嗎?」瓦西里道:「每隔一百年,在部落一族中,也頂多降生一、兩隻神獸罷了。」

「老師,不告訴他們,我們偷偷的分贓。」狄奧笑道。

「分贓?你又沒做什麼,為什麼要分給你?」

「不是吧……老師,畢竟是我親手殺了孖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到時候再說吧,很多東西對你沒用,勞拉的守護獸才用得上。」瓦西里頓了頓:「據我所知,在人類中發生第二次進化的,只有不朽之王安德森,狄奧,懂了嗎?你擁有獨一無二的傳承。」

「我感到很驕傲呢。」狄奧笑嘻嘻地說道:「以後我應該穿特製的衣服了,至少要在前面和後面寫上幾個字,獨一無二。」

「你這混小子……」瓦西里被逗笑了:「你會惹來大禍的,如果軍荼明知道你擁有不朽傳承,很有可能立即離開王庭,記住,不要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蘭博斯本那個人雖然有些頑固,但還是知道輕重的,你的出現,應該是他們的核心秘密。」

「老師,神武者不是擁有無盡的生命么?那個安德森怎麼沒有活到今天?」狄奧問道。

「神武者也被稱為不朽者,安德森被稱為不朽之王……我們可以想像得出他的威能。」瓦西里輕聲道:「至於他的死因……我就不清楚了,你問我不如去問蘭博斯本。」

從始至終,瓦西里都沒有問起狄奧要用什麼樣的心態去面對蘭博斯本,因為他此刻已經把狄奧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完全放心,而狄奧也沒有解釋,他要見機行事,逢人說人話、逢鬼說鬼話,變化太多,不可能解釋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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