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三章 洞察

狄奧聚精會神觀察著洞口,隨後慢慢俯下身,用指尖從洞壁上硬生生摳下一塊碎石,放在掌心中端詳片刻,接著又抹下一些苔蘚,用指尖一點點把苔蘚碾成碎汁。

「這個暗道的歷史至少有二十年了。」狄奧緩緩說道:「那個時候……賽因侯爵剛剛成為侯爵領吧?」

「你怎麼知道有二十年?」安東妮好奇地問道,狄奧的口氣非常篤定,就像是一個功底深厚的建築大師在指點面前房屋的不足。

「這東西說起來就複雜了。」狄奧笑著掏出一塊手帕,擦去指尖上綠色的汁液:「斐濟大公爵的人?不像……當時的斐濟大公如日中天,如果他不信任賽因侯爵的話,隨便一腳就能把賽因從侯爵領上踢下去,沒必要派人來監視他。」

「要不要……和風之痕大人說一下?」安東妮輕聲道。

「安東妮,你也把我當成小孩子嗎?」狄奧呵呵笑了起來。這些日子的風雲變幻,完全由瓦西里、賽因侯爵、雅維達等人主導大局,狄奧也想出力,但完全插不上手,那是武尊之間的較量,甚至是聖者間的對決,他衝出去能幹什麼?說起來,狄奧心中有些鬱悶,當然,不是想出風頭,狄奧早已過了渴望出風頭的年齡,他只是想做些什麼,證明自己。

「風之痕大人的閱歷要比我們豐富得多,如果他來……」安東妮輕輕皺起眉頭,也許是經常遇到壓力、遇到困擾,這種小動作已經成了安東妮的習慣,只是那微微皺起的黛眉,讓她多了幾分我見猶憐的味道,如果唐恩恰巧在這裡,估計又會眼前一亮了。

「老師的能力當然要比我們強。」狄奧輕聲道:「不過,在這裡能看到的東西,老師未必就比我多。」

「哦?」安東妮再次吃了一驚,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看向狄奧。

狄奧沒有再說話,開始仔細的翻找起木屋來,差不多用去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一堆雜七雜八、看起來毫無意義的東西,都被狄奧擺在了桌子上,而且,狄奧又找出了一處暗洞,不過那洞是死的,沒有其他出路,洞口只有一個空空的籠子。

狄奧坐在桌旁,把籠子拎在手中,靜靜地觀察著。

就在這時,伊莎貝爾和索菲亞並肩從外面走了進來,索菲亞狐疑地看了看四周:「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安東妮,我找你很久了,你跑到什麼地方去啦?」

「噓……」安東妮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隨後又看向狄奧。

狄奧只是向索菲亞和伊莎貝爾點了點頭,又把視線轉移到籠子上,片刻,用指尖從籠子邊捻起一根極細小的羽毛,略微頓了頓,站起身走到藏著籠子的洞口旁,向內看了看,隨後說道:「這籠子里原來關著一隻稚鷹,或者是一隻鴿子,不過……從那個老僕人的身份上看,我的判斷更傾向於後者。」

「怎麼回事?」伊莎貝爾奇道。

安東妮便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又指著那個暗道讓索菲亞和伊莎貝爾看。

等索菲亞和伊莎貝爾明白了經過,伊莎貝爾那鬼靈精怪的小脾氣又發作了,她笑著問道:「為什麼是稚鷹?而不是成熟的鷹?」

「籠子就那麼大。」狄奧指了指桌子上的籠子:「用你當例子吧,如果把你關在這個木屋裡,也許你還能堅持一段時間,要是把你關在桌子大小的籠子里,讓你沒辦法走路,連腰都伸不直,你能受得了么?既然是用來傳遞消息,那麼必須讓信使時刻保持旺盛的精力,把你在籠子里關上七、八天,然後放出來,讓你立即投入戰鬥,你能保證自己的戰鬥力么?」

「你才會被關在籠子里!」伊莎貝爾叫道。

索菲亞抿著嘴,露出忍俊不禁的笑意。

「只是舉個例子,別生氣、別生氣……」狄奧笑呵呵地說道。

「為什麼不能是小鳥呢?」伊莎貝爾眼珠一轉,又提出了異議:「我聽說過,有一種變異的金翅麻雀也可以被訓練成信使的。」

「因為鳥糞。」狄奧道:「再用你舉個例子吧,假如……」

「你去死!」伊莎貝爾大怒,狄奧這就是故意的了,其實提到鳥糞,伊莎貝爾已經明白了,鳥糞的顆粒一定很大。

狄奧聳了聳肩,把視線轉到桌面的雜物上,片刻,抬頭對索菲亞說道:「索菲亞,去給我搞一些炭粉來,對了,再給我帶幾張紙。」

「好的。」索菲亞點了點頭,隨後向外走去。

「要炭粉做什麼?」伊莎貝爾問道。

狄奧抬頭看了看伊莎貝爾,索菲亞的聰明體現在心態上,該問的問,不該問的不問,就像此刻,知道狄奧需要炭粉後,她選擇的是立即去做,而不是查詢究竟。

「一會你就知道了。」狄奧輕聲道。

很快,索菲亞便端著一盆炭粉走了進來,隨後把盆小心地放在桌子的角落中,盡量不觸及那些雜物,接著又從腰間取出一疊白紙,遞給了狄奧。

狄奧小心的從雜物中挑出一張紙,然後挑出些炭粉,非常均勻的撒下去,接著又抓起索菲亞帶來的白紙,壓在那張紙上,隨後把紙翻轉過來,在紙的背面也均勻的撒下炭粉,又取來一張白紙蓋上。

接著狄奧用手掌在三張緊貼在一起的紙上緩緩撫動著,片刻,輕輕把中間那張紙抽了出去,吹去上面的炭粉。

那張紙已經變成了灰色,上面布滿無數密密麻麻的小黑點,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伊莎貝爾看向狄奧,等著狄奧為她解開謎團,但狄奧什麼都沒說,只是那張紙扔到地上,接著又從雜物堆中取出了另一張紙。

「喂,你在做什麼?」伊莎貝爾忍不住了。

「耐心點。」狄奧笑了笑:「你怎麼比歌頓還要急躁?」

「你……」伊莎貝爾又要生氣了,其實在狄奧三個人中,伊莎貝爾最看不上的就是歌頓,她認為易於衝動的人,通常都沒有什麼好下場,現在狄奧竟然說她連歌頓都比不上,讓她非常不滿。

「好了,伊莎貝爾,你先去找雷蒙他們聊會吧。」索菲亞笑呵呵地說道:「過一陣再回來。」

「不我一定要知道他到底在搞什麼!」伊莎貝爾道。

又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狄奧先後扔掉了七、八張紙,但,他顯得非常有耐心,動作始終保持不急不躁。

伊莎貝爾似乎在賭氣,她控制著自己不再說話,一直盯著狄奧,不過因為時間過長,她的視線變得有些獃滯了。

當又一張紙被狄奧抽出來、接著吹去紙面上的炭粉後,狄奧的神色突然出現了變化,之前的輕鬆全都不翼而飛,換成了極為凝重的表情。

伊莎貝爾立即探出身子看過去,隨後看到紙上出現了一行短短的小字,雖然字跡非常模糊,但她能認得出上面的字,風之痕。

狄奧呆了片刻,嘴角不由自主露出苦笑,他有一種挫敗感,本準備自己把事情挑起來,搞定那個姦細,沒想到事態的嚴重性遠遠超過他的估計安東妮曾經說過,就是在大家初次進入侯爵領的宴會上,她發現了那個老僕人的異常,想來是因為當時認出了瓦西里的真實身份吧?

狄奧很想證明自己,但不能在這種大事上馬虎,否則,極有可能釀出大錯!

「安東妮,麻煩你跑一趟吧。」狄奧輕聲道:「讓瓦西里老師過來看一看。」

「好的。」安東妮欣然應允,她一直在等和瓦西里的接觸的機會,雖然不可能初次見面就贏得風之痕的好感,但至少也要在瓦西里心中留下一個良好的印象。

當瓦西里快步走進木屋時,狄奧已經把剩下的紙張都整理完了,一共有兩張紙顯出了字跡,此刻,狄奧正端著另一張紙出神,那紙上寫著:斐濟戰死,黑山戰敗,安其拉朝不保夕,必須立即開始行動。

「安其拉是誰?」狄奧問道。

「是大公領夫人。」安東妮急忙回道。

「他們的行動肯定和那個安其拉有關。」狄奧道:「把賽因侯爵也找過來吧,他應該比我們更了解安其拉。」

瓦西里的視線從炭粉和那兩張紙上掃過,立即明白了狄奧的方法,心中暗自稱奇。

「能認出我的人並不多。」瓦西里緩緩說道:「除了軍荼明的人之外……」說到最後,瓦西里頓了頓,有關他的任何消息,一直都是月影帝國的絕密,當初他潛入天空之城尋找機會刺殺奧爾瑟雅時,天空之城的強者們根本不知道他的相貌。剩下的,只有神域了,因為他參加了那一戰,並手刃了很多神域的武士,也許,附近就有死裡逃生的人。

「是誰?」狄奧問道。

「神域。」瓦西里輕聲道。

狄奧一呆,急忙追問道:「如果神域的人認出了您,最有可能做的……是什麼?」

「殺了我,不計代價的殺了我。」瓦西里笑了笑:「看樣子……我給你們惹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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