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三章 冒牌勇士

面對著無窮無盡的深淵戰士,挫敗感一點點浮上人們心頭,還有希望么?

每個人的心性不同,面對失敗的打擊,也會做出不同的反應,有的人會愈挫愈勇,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輕言放棄,有的人卻會在失敗真正到來之前,先被自己打敗,灰心喪氣、再無鬥志,而阿道夫和雅琳娜都屬於前者。

尤其是雅琳娜,她的殺傷力越來越可怕,只憑一種十格雷降術的魔法已無法宣洩她對失敗的抵觸與憎恨,連環閃電、雷光咆哮等等大規模殺傷性魔法,在她手中接連綻放,也因為火與電完美融合的特性,雅琳娜揮手之間,便可以在深淵戰士中製造出一片無人區,單以殺傷的數量計算,韓進和阿道夫兩個人加起來,也比不上她,戰神號首席打手的稱號,註定要落在她身上了。

但,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人……韓進和哈雷就是例外,至少他們已經不能用「人性」這個字眼去衡量了。

韓進不會愈挫愈勇,也不會灰心喪氣,他已經完全沉入了忘我的境界,就算身後的艾斯諾利城變成廢墟,也無法讓他的心境產生任何波動。

而哈雷更不會在意艾斯諾利城的安危,當然,戰神號不能受損,否則韓進絕對饒不了他,此刻哈雷全力以赴操縱著戰神號,不停吸引著火焰歌革的火力,但又要注意控制距離,避免承受超出界限的攻擊,防止五行大陣被破壞,畢竟這是他一次獨自開啟戰神號的法陣,心裡沒底,如果換成韓進,效果要好得多。

眼見敵我雙方始終在城牆上拉鋸,誰都無法徹底控制城牆,凱莫拉齊的表情逐漸冷了下來,他不能責怪戰士們,更不能責怪阿道夫,事實上每一個戰士都在拚命,短短三十分鐘的時間裡,他不知道看到有多少負傷不退的戰士咆哮著撲向敵人,缺胳膊的、斷了腿的,甚至被地獄犬掏空了肚子的,根本不顧滿地流淌的腸子,猶在吶喊衝殺著。

而阿道夫也使出了渾身解數,大祝福術、大祈禱術、聖靈之怒、神聖衝擊,對艾斯諾利城的戰士們而言,一種種只存在於傳說中的魔法接連出現在他們面前,大祝福術和大祈禱術都是加持類魔法,可以讓戰士們成倍的增加戰鬥力,但問題在於,艾斯諾利城的高端戰力損失非常嚴重,普通戰士就是受到了大祝福術和大祈禱術的加持,戰鬥力也增加不了多少,並且在激烈的戰鬥中很快被淘汰,然後後備部隊又補充上來。阿道夫不可能反覆使用這類魔法,為後備部隊加持,否則他的力量將迅速流失。

逐漸的,城牆上形成了十幾個點,每一個點都由幾個或十幾個高階戰士做支撐,阿道夫的加持魔法只在他們身上起到了巨大作用,這也是他們從開戰一直活到現在的根本原因,可惜,就像往河水裡扔幾塊石頭無法阻攔水流一樣,人數太少,他們無法形成堤壩,更多的深淵戰士就從他們之間的空隙中沖了過去。

阿道夫做的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換成韓進和雅琳娜,也一樣會步履維艱!

一波波戰士補充上去,又一波波戰死,當然,深淵戰士們的死亡人數也在快速增加著,但雙方的基數不成比例,深淵種族死得起,艾斯諾利城卻不行。

凱莫拉齊很清楚,能打成這種局面,是因為強大的戰神號吸引了大部分火焰歌革的火力,一旦戰神號支撐不住,那麼艾斯諾利城也就離淪陷不遠了。

「宏都拉斯大人……」凱莫拉齊的聲音顯得有些沙啞。

「怎麼了?凱莫拉齊大人?」宏都拉斯急忙應道,兩個人的視線撞在了一起,雖然宏都拉斯只知權謀、不懂軍事,但他能看得出凱莫拉齊眼中的悲哀與決絕,心臟不禁劇烈的跳了一下:「您……」

「已經到最後的時候了。」凱莫拉齊低聲道。

「什麼?!」宏都拉斯倒吸了一口冷氣:「拉斐爾大人他們不是……」

「深淵戰士的數量太多了,憑他們幾個人是擋不住的。」凱莫拉齊苦笑道:「我們的魔法陣被強行摧毀,法師塔再沒辦法開啟了,呵呵……深淵大軍當然不會給我們修理法師塔的時間,不是么?」

宏都拉斯愣了片刻,頭一點點沉了下去,背脊也佝僂起來,緩緩說道:「那麼……凱莫拉齊大人,由您做決定吧,從現在開始,我就是您手下的一個普通士兵!」說完,宏都拉斯伸出手,從身邊一個護衛腰間抽出長劍,那護衛大驚,上前一步試圖把長劍搶回來,卻被宏都拉斯惡狠狠推開。

以前,他們是有矛盾的,一個負責處理軍政,而另一個千方百計制約,可到了此時此刻,死亡即將降臨到所有人身上,還有什麼是放不下的呢?!

「斯納利,發信號吧。」凱莫拉齊一字一句地說道:「人在城在,人亡城亡!我沒有把握擊敗深淵大軍,但……只要我們還有一個戰士活著,就絕不會允許那些骯髒的傢伙踏入艾斯諾利城一步!」

「明白了,大人。」斯納利笑了起來,隨後揮手示意。

一道白炙的光箭射入高空,轟然炸開,變成一朵凝而不散的煙花,那是最後一戰的信號!

艾斯諾利城的法師塔徹底沉寂了,一個個身影從法師塔中飄了出來,飛上半空,並相互彙集著,每一座法師塔都需要十幾個魔法師操控,他們集中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可小窺的力量,而且,在他們向前飛行的過程中,不斷有人從下面升起,加入了他們的隊伍,那是自由聯邦魔法軍團殘存的魔法師,凱莫拉齊一直雪藏著他們,等待一個關鍵的時刻,而現在,已經是最後了。

一個個士兵聚集到街道上,此刻已經沒有後備了,還有很多傷兵,相互攙扶著從軍營中走出來,實在不能動的,也向同伴討要武器,然後緊緊握住手中的刀劍,躺在那裡默默等待著,這種情景提醒了其他傷兵,他們分頭髮放著武器,就連那些昏迷不醒的同伴,他們也會在枕邊輕輕留下一柄長劍。

突然,一道院門打開了,一對中年夫婦從院門中走出來,身後還跟著三、四個半大的孩子,每個人手中都握著武器,艾斯諾利城是一座比較富庶的城市,早在深淵大軍開始進攻時,凱莫拉齊已經下令把武器分發到每一個平民手中,以備不時之需。

相比較而言,那中年男子的神色還算鎮定,而那中年女人臉頰上猶帶著淚痕,她一邊跟在自己丈夫身側,一邊試圖去抓孩子們的手,也許,這是她的習慣,逛街時必須要牢牢抓住孩子才會放心,但不管她抓到誰,那個孩子便用力把她的手甩開,他們認為自己馬上就會成為戰士了,已不需要父母的扶持。

更多的院門接連打開,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不管是老人還是小孩,都默默地跟在了士兵們兩側,氣氛顯得格外的壓抑。

沒錯,螻蟻尚且偷生!可是,當艾斯諾利城被深淵種族佔領之後,這裡再不會有一個倖存者,那麼還有什麼需要顧忌的呢?幾十天來,艾斯諾利城已不知道死去了多少戰士,幾乎每一個家庭都有人加入了軍隊,所以他們要跟在親人身邊,享受生命中不多的每一分每一秒,如果真的有機會殺死深淵戰士,就去做吧,為所有的死難者復仇!

艾斯諾利城的幾座城門紛紛開啟,這是真正的全城大反攻,不管他們能釋放出什麼樣的威力,可至少表現出了自己不屈的決心。

鮑爾長吸一口氣,單膝跪在凱莫拉齊身前,昂然道:「大人,請允許我出戰!」雖然他展露出了旺盛的鬥志,但眼中的神色每個人都能看得懂,他是在告別!

凱莫拉齊凝視著鮑爾,陡然,眼中湧出一片淚花,他有些失控了,緊接著幾步走到鮑爾身前,一把抱住了鮑爾,用顫抖的聲音道:「孩子,不要再抱怨你那個沒有良心的父親,他……他有自己的苦衷。」

宏都拉斯聽到凱莫拉齊的話,眼神閃爍了一下,精於權謀的他立即解開了許久以前的疑問,為什麼凱莫拉齊一直照顧一個平民出身、資質也不算太出眾的孩子,一點點把那孩子扶上了近衛騎士團統領的座位,原來是這樣!

自由聯邦的執政官是由上議院推選出來的,而執政官的權力和各地的領主相比,小得可憐,只要被人抓到把柄,就有可能遭受彈劾,生活上的錯漏也不行!

不過,宏都拉斯沒有心情發難,這與他以往的作風是截然不同的,他默默看了片刻,突然道:「凱莫拉齊,祝福他吧……」

凱莫拉齊一驚,回頭看向宏都拉斯,卻看到那張總是想讓他痛打一頓的老臉上,居然洋溢著溫暖的笑容,有些事,不用說得太明白,便可以你知我知,凱莫拉齊勉強笑了笑,隨後俯下身在鮑爾的額頭輕輕吻了一下。

鮑爾沒有吃驚,也沒有掙扎,相反,他閉上了眼睛,當凱莫拉齊的嘴唇離開他的額頭後,他才緩緩張開眼睛,眼中也有淚花在涌動。

接著,鮑爾站起身,反手拔出長劍,高喝道:「弟兄們……」下面的話還沒有說完,鮑爾卻又愣住了,他的弟兄們不是陣亡在戰場上,便是在救援的路上戰死了,剩下的幾個也留在了聖冠城,別說弟兄們,他現在連鐵甲蠻牛都沒有,孤家寡人而已,想到這裡,鮑爾忍不住放聲大笑:「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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