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八章 隱患

實際上在韓進率領大軍出征拜特盟的時候,阿道夫已經把整座聖冠城都變成了教區,但他沒有往其他衛星城市發展,不管態度怎麼激進,行動總該保留些分寸,阿道夫畢竟是個久經滄桑的老者,人類世界也許很難挑出比他年紀更大的人了,他不可能像年輕人一樣肆無忌憚。如果真的把教區完全擴展開,等於把韓進逼近了絕路,或者背水一戰,或者徹底臣服,再沒有別的路可走。

而且所謂聖冠城教區的體系非常不健全,通常情況下,教區擁有不小的權力,並行於世俗權力機關,至於到底誰在上、誰在下,從來沒有定數,完全取決於兩個抗衡者的權謀水平、態度、實力等等,例如傑狄斯以前的教區,傑狄斯就擁有首席發言權,不管是尼古拉親自分封的領主,還是手握千軍萬馬的將軍,都要在傑狄斯面前行跪拜禮。而尼古拉親自坐鎮的鐵腕城,由教廷另一位大主教扎克里親任教區主教,他卻被尼古拉壓得死死的,不能怪扎克里無能,換了傑狄斯,一樣不會去挑戰尼古拉的權威,最後,氣得扎克里辭去教區主教的職務,並且提議把鐵腕城教區與傑狄斯的教區合併為一體,依然由傑狄斯擔任教區主教,於是一個佔地最廣、意義最重大、也是最繁盛的教區誕生了,這也為傑狄斯與尼古拉徹底翻臉拉開了序幕。

兩套體系,不可能沒有矛盾,只是誰讓得多、誰讓得少的問題,而傑狄斯上面還有教皇,無法保持自己的主見,他必須維護教皇的權威以及教廷的利益,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而在聖冠城,傑狄斯能與韓進保持友誼,最重要的一點,是因為傑狄斯完全放棄了以前的理念,他從沒有和韓進爭過,要重新開設教廷了,去找韓進,然後韓進給他划出一片地域,資金不夠了,去找韓進,然後韓進給他提出一筆錢,對任何有野心的人來說,這都是無法忍受的,地盤和資金,是實現野心的兩大命脈,怎麼會容忍被別人死死攥在手心裡?但傑狄斯卻是甘之若素,他不會再去爭什麼了,只要接受教廷的存在,讓他自由的傳播神的榮光,他便別無所求了。韓進說人心初定,還有強敵在外構成威脅,不是快速擴展教區的時候,容易造成混亂,行,他會耐心的等。韓進說神權與世權是兩碼事,聖冠城的領地可以承認光明神是唯一的神、真正的神,但教廷不能藉此干涉世權,尤其不能用減輕賦稅的名義徵收信徒,行,他只管傳播教義,別的一概不管。

在一些激進的教士眼中,傑狄斯無疑是一個可恥的投降派,有意思的是,在聖騎士和樞機主教中,傑狄斯卻獲得了多數支持,連老資格的亞都尼斯也站在了傑狄斯這一邊,他們都清楚,近日的教廷,再經受不起波折了。而更多教士,已經在刻板的教義、教育還有種種歷史因素的影響下,慣出了毛病,他們認為人類必須信奉光明神,而他們是神恩的傳播者,理應受到所有人類、包括領主、帝王的仰視,也理應接受人們對教廷的奉獻,韓進打下聖冠城,然後把聖冠城拱手交給教廷,這完全是信徒應盡的義務,如果想獨自霸佔聖冠城、排斥教廷,那麼韓進就成了一個必須消滅的瀆神者。

但聖冠城與西南區不同,教廷的勢力很久沒有光顧過了,等於是信仰的荒漠,而韓進威名赫赫,很多人猜測韓進的真正實力已經達到了半神級,何況聖冠城更是他一手攻下來的,雖然教士們擅自把整個城市都當成了教區,擅自活動,也沒有徵收到多少信徒,直到教士們喊出減免賦稅的口號,才得到了平民們的響應,但還是有半數平民保持觀望姿態,就算教士們大肆吹捧阿道夫,貶低韓進,那些平民也不敢輕易做出決定。

教廷那麼牛,怎麼被人趕到聖冠城來了?韓進這麼差,怎麼會擊敗龍城的長老?那可是真正的半神級強者啊!

新建的領主府門前已人山人海,那條可供十幾個騎士並駕齊驅的馬路上,已看不到一點縫隙,到處都擠滿了人,不過,艾米傑的信仰騎士團和亞都尼斯的自由之盾騎士團並沒有參與進來,樞機主教更是一個也沒見,這也意味著,跑到這裡鬧事的都屬於教廷下層的教士和信徒,不容易建立起統一的指揮。

韓進正站在窗前,遠遠眺望著人流,他的臉上始終都很平靜。

「大人,這麼說……阿道夫已經知道我們的動作了?」舒曼皺起眉,輕聲問道:「那他怎麼不出來制止?」

「他不可能了解我們的具體計畫,只是有所察覺罷了。」韓進笑了笑:「畢竟,我們的反應過於做作了,只是……」

「大人,您想說什麼?」

「你看到過馬戲團么?」

「看到過。」

「馬戲團里,總是養著一些外表看起來很危險的魔獸,實際上,那些魔獸的野性早已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消磨光了,否則怎麼可能任由人鞭打、戲弄?如果把它們放回魔獸森林,估計……它們很難在森林中繼續生存下去了。」韓進緩緩說道:「不止是魔獸,人也會退化!阿道夫是一個苦修士,知道苦修士最需要的是什麼嗎?」

「是什麼?」

「孤獨。」韓進一笑:「只有長時間的孤獨,才能讓他們的心靈變得更加純凈、純粹,讓他們的信仰變得更加堅定,也讓他們的實力變得更強大,一隻孤獨了幾十年的魔獸突然回到種群里……我猜,他多多少少會有些不適應吧,因為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舒曼沉默不語,暗自思索著韓進的話。

「也許,那個阿道夫真的是個有智慧的人,但他的智慧只在於如何淬鍊自己、如何完善自己,與人性無關,而傑狄斯整日忙於處理教務,和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在這方面,他應該遠超過阿道夫,還有,傑狄斯非常了解我,呵呵……」韓進露出微笑:「傑狄斯察覺我們可能參與在其中之後,他能隱隱猜出我的用意,而阿道夫就做不到了,所以,他現在什麼都沒有做。」

「傑狄斯猜出了我們的用意?那他總該出來……咦?大人您看那邊!」舒曼叫了起來。

在舒曼驚愕的同時,韓進已看清了遠方的人影,傑狄斯來了,還帶著艾米傑、亞都尼斯、奧德以及幾十個光明騎士。

「你真是長了一張烏鴉嘴啊。」韓進無奈地搖了搖頭,退後幾步:「把窗戶關上吧,讓他們發現我們就不太好了。」

舒曼顯得有些尷尬,急步走過去,小心翼翼的把窗戶關上了,隨後問道:「大人,傑狄斯現在來做什麼?破壞我們的計畫?」

「身為教宗,他不可能保持沉默。」韓進輕吁一口氣,嘆道:「儘力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剩下的,等待命運的抉擇,呵呵……傑狄斯做出了一個悲情的決定。」

就在這時,房間外有人敲門,韓進開口道:「進來吧。」

房門開處,奇藩克和一個三十多歲、穿著教士袍的人走了進來。

韓進的視線在那襲教士袍上轉了轉,不由皺起眉毛,隨後向舒曼使了個眼色,舒曼問道:「沒被別人發現?怎麼沒有換件衣服?」

「沒有,我一直很小心的。」奇藩克急忙道。

「大人,我也想換身衣服,但時間來不及了。」那教士道:「弟兄們還在等著我呢。」

「都準備好了?」舒曼道。

「肯定萬無一失,大人。」那教士在舒曼面前顯得很恭敬,始終不敢抬頭。

舒曼從懷裡取出一封信,遞給那個教士:「快些看,看完之後燒掉。」

那教士接過信,手忙腳亂的打開信封,快速閱覽了一遍,接著便從身上取出火石,把身側的燭台點燃,隨後把信放在了火苗上,真的燒掉了。

「好,你可以走了。」舒曼揮了揮手。

「是,大人。」那教士彎腰鞠了一躬,儘管感覺到場中有第四個人坐在上面,但他始終不敢抬頭,隨後快速退出了房間。

「這小子,在你面前很老實啊。」奇藩克道。

「呵呵……那是因為他不知道你,如果他知道你是誰,估計會嚇得走不動路。」舒曼笑道:「我是大人親自任命的總治安官,管的就是他這種人,當然得給我老實點。」

「他很機靈。」韓進輕聲道。對方始終不敢抬頭,很可能早就猜出場中的神秘人地位遠超過舒曼,甚至可能猜出了他的身份。

「大人,您的意思是……留下他們?」舒曼露出驚愕的神色:「但這樣……我們的痕迹太多了啊!」

「不,不用刻意去照顧他,看他自己的能力吧。」韓進緩緩說道:「如果他可以在這場動亂中活下去……以後這個人就歸你了,我知道,不止是奇藩克手裡缺人,你也缺。」

「嘖嘖……」舒曼嘆道:「他不過是一個小地痞啊,天知道走了什麼運氣,竟然能得到您的欣賞?!」

「出身並不重要。」韓進道。

「是啊!」奇藩克重重點了點頭:「大人以前的爵位還比你低呢,又能說明什麼?!」

「是啊。」舒曼嬉笑道:「你還沒有爵位呢,平民一個,我不是也得聽你的?」舒曼在待人接物上可算是八面玲瓏,他知道剛才無意中說錯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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