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章 解釋

雷哲、仙妮爾、摩信科等人興緻勃勃地站在中心廣場上,高聲談論著什麼,這是一場真正的勝利,其意義遠遠超過獵殺了幾隻魔獸、收穫了幾顆魔晶,除了仙妮爾還能保持沉靜之外,其餘人都有些喜形於色了,尤其是摩信科,說話要大聲說,笑要大聲笑,愈發顯得狂放了。

韓進和那個囚犯一前一後,向中心廣場走去,那囚犯已經簡單的洗了個澡,又換了一身衣服,氣質變得精神多了,只是頭髮和鬍子還略有些蓬亂,韓進可沒時間陪人去理髮,再說這時候也找不到理髮匠。

「哈,拉斐爾,你跑到什麼地方去了?」摩信科大聲叫道。

聽了摩信科的話,雷哲也回頭看去,然後便彷彿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身形猛地一震,一雙眼睛瞪得老大,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囚犯,嘴唇也在不停的顫抖著,好半晌才試探性地叫道:「先……先生?」

「你長大了。」那囚犯用一種很柔和的語氣說道:「我差一點沒有認出你。」

只在瞬間,雷哲的眼眶就變得濕潤了,他疾走幾步,似乎想撲過去,卻又勉強控制住自己,單膝跪倒在地:「先生,總算……總算看到您了!」雷哲的手青筋暴起,死死的扣著泥土,他的雙臂還有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抖著。

雷哲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如果他再年輕幾歲,如果他沒有城府,此刻肯定會放聲嚎哭的。

周圍鴉雀無聲,連周圍那些興高采烈的士兵們也都呆住了,雷哲可是他們的主帥,到底是什麼人,能承受他的跪拜?!

「堅強一些,周圍這麼多人看著你呢。」那囚犯緩緩說道,隨後俯下身,用手攙住雷哲的雙臂,把雷哲扶了起來,凝視了雷哲片刻,長嘆道:「孩子,對不起,我已經知道你父親的事情,真的對不起,是我害了他。」

「不,先生……」

「聽我說。」那囚犯輕輕打斷了雷哲的話:「在我離開你們的時候,我就有了很不好的預感,你父親是一個純粹的騎士,他太天真、太善良了……如果沒有我,你父親會一直生活在那個小山村裡,我不敢保證他的生活有多麼好,但至少他會很快樂,怪我,是我把他推到了這個險惡的世界上。」

「不是的,先生!」雷哲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了,晶瑩的淚光順著臉腮滾滾留下:「我父親去世前說……」

「格瓦拉?」一聲尖叫極其突兀的響了起來。

那囚犯一愣,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仙妮爾再沒有懷疑了,她倒退兩步,反手摘下長弓,烏黑色的箭矢已遙遙指向那囚犯的眉心。

「仙妮爾,不要!」雷哲上前一步,擋在那囚犯身前。

「仙妮爾,你瘋了!」摩信科急忙去抓仙妮爾手中的長弓。

「滾開!」仙妮爾厲聲喝道。

摩信科不由一呆,相識已經一年了,他從來沒見到這樣的仙妮爾,那雙翠色慾滴的大眼睛裡,噴涌著瘋狂的、極其危險的光芒,縱使隔著面具,也能看到仙妮爾臉頰上的肌肉在不停搐動著,他甚至有一種感覺,如果自己再往前走一步,仙妮爾會毫不猶豫的向他出手。

韓進不知道什麼時候繞到仙妮爾背後,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仙妮爾,低聲喝道:「仙妮爾,你幹什麼?有話好好說!」

仙妮爾驀然化身成一隻母豹,使出渾身力氣掙扎著,用手去抓、用腳去踢、用牙去咬,只幾下便把韓進雙臂上的衣物撕扯得破碎不堪,還留下了道道血痕。

韓進不敢鬆手,看仙妮爾那樣子,肯定會發動進攻,而雷哲又擋在前面,他絕不希望看到悲劇發生。

摩信科鬆了一口氣,拔出長劍,擋住了雷哲,還向後揮手,示意雷哲他們快點離開。

仙妮爾還剩下一些理智,否則她早就用弓弦去割韓進的雙手了,但這殘餘的理智卻讓她更加痛苦,掙扎了片刻,仙妮爾軟軟靠在韓進懷中,用一種虛脫般的聲音說道:「你知道他是誰么?」

韓進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周圍的其他人也在等待著答案。

「他是卡薩領主的弟弟,龍騎士格瓦拉!你知道有多少精靈慘死在他手裡么?他是一個雙手沾滿了血腥的屠夫!!」仙妮爾近乎呻吟般嘆了口氣:「拉斐爾,放開我,否則我永遠都會恨你的!」

雖然仙妮爾說話的聲音很低,但周圍已經安靜到了極點,因為大家都想知道答案,仙妮爾的聲音清晰的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現在答案出來了,氣氛卻比剛才更加安靜,龍騎士意味著什麼?這個大陸真真正正的超階強者,想成為龍騎士,首先要具備降服巨龍的實力,這是容不得半分虛假的,相比較之下,那兇猛絕倫的血腥騎士傑拉爾德,根本不足為道,就連塔拉夏群山東北這一區域的兩大霸主,扎古內德和迪斯馬克,也不過是十一階強者!

韓進呆住了,仙妮爾趁機一扭身,從韓進懷中掙了出來,不過韓進的神打術絕不是浪得虛名的,他反應極快,探手抓住仙妮爾的肩膀,一拉一抱,又把仙妮爾摟在懷中,唯一的區別在於,剛才他是從後面抱住了仙妮爾,現在是兩個人面面相對。

「你冷靜些好不好!?」韓進喝道。他現在感到極度緊張,並不是怕仙妮爾攻擊對方,而是擔心仙妮爾受到傷害,經過接觸,他知道那囚犯的性格很獨特,令人琢磨不透,已經聊過不少了,但他始終無法做出評斷,這樣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你……」仙妮爾又急又怒,幾乎要昏過去了。

「聽我說幾句話好不好?」那囚犯拍了拍摩信科的肩膀,示意摩信科讓開,摩信科有些遲疑,他和韓進一樣,現在是擔心仙妮爾受到傷害了,但轉念一想,如果一位龍騎士想要傷害誰,一個小小的七階鬥士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也就乖乖退到了一邊。

「你是來自野柳城的精靈吧?」那囚犯輕嘆了一聲:「我承認,我確實傷害過一些精靈,但那是戰爭,該死的戰爭!如果你認為,只要受到了傷害,就有足夠的理由去復仇,那麼我的理由比你更充分,銀色飛馬軍團攻下我的城堡時,把我的家人殺得乾乾淨淨,連一個奴僕都沒有給我留下,我是不是也應該做些什麼呢?」

仙妮爾呆了呆,掙扎的力道突然小了些,剛要開口說什麼,那囚犯已經接道:「你會說,是因為我以前傷害過精靈,所以你們找我報復,但再往前呢,知不知道我的哥哥為什麼痛恨精靈?因為在我們很小的時候,我們的父親接待一些商人,結果遭受到精靈的襲擊,他們說我父親是捕奴隊的商人。」

「你有理由殺我,我也有理由殺你,不是么?呵呵……雙手沾滿了血腥的屠夫?」那囚犯頓了頓:「在你用『屠夫』去形容別人之前,先想想你們精靈做了些什麼!你們到處攻擊我們的城市,是的,你們只殺反抗者,但你們燒光我們的房屋和糧食,毀掉我們的農田,你們走過之後,那裡只會剩下一片廢墟!有多少人是靠著吃草根、吃樹皮、甚至是吃人才活下來的?!我的哥哥戰敗之後,各個城市的人口已經不足原來的三分之一,能回答我么?他們是被誰殺死的?!」

「那是……戰爭。」仙妮爾用一種艱澀的語氣回答道。

「是啊,那是戰爭,我剛才也說了,是該死的戰爭。」那囚犯笑了起來:「你恨我、你想殺我,我可以給你機會,但不要把自己放在正義的那一邊,更不要把自己當成一個審判者,如果你的手上沾染過其他生命的鮮血,你就再沒有資格去審判別人了。」

「我憎惡黑暗,但我更憎惡光明,因為光明往往是那些自以為是的正義者們拚命鼓吹出來的,根本經受不起考驗,輕輕一碰就會象氣泡一樣碎掉了。」那囚犯的眼中充滿了一種譏誚的笑意:「還有,我建議你,不要讓朋友們為難,對他們這些年輕人來說,友情才是最珍貴的!我也有過年輕的時候,我可以理解他們。」他沒有說謊,龍騎士格瓦拉是一個行走在黑暗與光明邊緣的人,特立而獨行,韓進救了他,他並沒有表示什麼,但這不代表他不重視韓進,加上有雷哲的原因,他才勉為其難的說上幾句話,否則,他絕不會為自己所謂的罪行解釋,哪怕是半個字!何況,對方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精靈。

仙妮爾只感到渾身發軟,她剛才不顧一切的想要為那些慘死的精靈們報仇,確實是把自己放在了道德的至高點上,並且希望得到韓進等人的理解,但那囚犯的談吐很無情,毫不猶豫的剝去仙妮爾道德的光環,當然,他也剝去了自己的,這讓仙妮爾感到很茫然,至少,在仙妮爾無法為自己的族人們找到一個恰當的理由之前,她已鼓不起報仇的勇氣了。

「雷哲,和我四處走走吧,已經很長時間沒人陪我聊天了。」那囚犯不再看仙妮爾了,轉身向廣場後方走去。

「好的,先生。」雷哲看了仙妮爾一眼,急忙跟在那囚犯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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