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章 一個無拘無束的人

手起,刀落,托馬斯捂著胸口緩緩栽倒在地,到死他也不敢相信這一幕是真的!身為第十鎮的鎮長,托馬斯可算是一個實權人物,除了幾大城主和有數的幾個將軍,下面就是這些軍事重鎮的鎮長了,誰也想不到,雷哲竟然無視托馬斯的身份,拔刀便殺人。

韓進說過,雷哲的心態肯定要發生變化,這點很正常,康納德去世得太早,雷哲本就心懷悲痛,又經歷過這些事,心態沒有變化才叫奇怪!只是,雷哲的舉動也確實過激了一些,看著托馬斯搖搖晃晃倒在那裡,台上台下,一片鴉雀無聲。

半晌,騎士們才發出了吶喊聲,有些人在心中拿康納德和雷哲做著比較,如果康納德遇到這種事,肯定會按照程序去做,譬如說爭奪仲裁權等等,而雷哲的做法卻很偏激,充滿了快意恩仇的匪氣,不過對士兵們而言,雷哲的做法更讓人興奮,前者是官老爺的做派,後者卻屬於男人的風格,你要害我,我便殺你!

木台上那幾個軍官全都縮到後面,任由托馬斯在他們面前被殺,情勢比人強,不管他們出面不出面,也無法改變結果,何況,他們的部下遲遲沒有趕過來,顯然是被激流軍團的騎士們攔住了,也就是說,今天趕到第十鎮的激流軍團的士兵,絕不止他們看到的這麼多。

雷哲旁若無人的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跡,又旁若無人的從木台走下來,他還在惦記著父親尚沒有處置的棺木,既然目地已經達到,也就沒有心思在第十鎮逗留了,呼喝一聲,帶著騎士們向鎮外衝去。

「斬草要除根啊……」落在最後面的韓進發出了嘆息聲,他看到木台後方,一個年輕人眼中噴吐著仇恨的火焰,幾次試圖從陽台上衝下來,但都被他的夥伴死死按住了。問題在於,雷哲還可以找出一些牽強的理由動手,那托馬斯與他韓進是沒有任何關係的,如果他想做什麼,純粹是狗拿耗子,別人不但不會領他的情,反而還會怪他多生事端。

※※※※

黃昏時分,奔走了一天一夜的騎兵隊在一處樹林中駐紮下來,其實誰都沒有攜帶軍資品,所謂的駐紮就是找一塊乾淨、避風的地方,靠在自己的戰馬身上,隨隨便便休息一會罷了。

郎寧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了康納德騎士的眼光,不管心中同意還是不同意雷哲偏激的做法,他很快融入自己的角色中,並且第一個暢談自己的真實想法,以消除彼此之間的隔閡。

韓進冷眼旁觀,他發現,郎寧給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談了半天,郎寧從來沒有試圖挽回雷哲造成的影響,這一點非常重要,並且具有深遠的意義!

如果郎寧試圖緩和矛盾,那意味著,郎寧認為有更好的辦法,至少比雷哲的方法要好,也就是說,在郎寧的潛意識裡,他把自己和雷哲放在了同等的位置上,現在只不過是讓雷哲佔了先手而已,所以他希望大家能認識到雷哲的錯誤,並重視自己的意見。

不過,郎寧的表現無可挑剔,雖然在跳下絞刑架後,雷哲和郎寧曾經激動的擁抱在了一起,證明他們之間有著深厚的友誼,但郎寧在雷哲面前一直是中規中矩的,他所提出的種種建議,始終圍繞著既定事實。

簡單些講,郎寧所提出的,是事情發展變得很糟糕的時候,應該做些什麼,還有更糟糕的時候、最糟糕的時候,應該採取的對策。也許,他已經意識到,當雷哲殺死托馬斯之後,和幾個城主之間的矛盾已變得不可調和了,任何不切實際的想法,都是一種背叛和出賣!

郎寧的中心思想就是奪權,用各種各樣的手段奪權、不惜一切代價去奪權。他還把一個個統領、將軍的名字擺在大家面前,指出哪一些將軍是前軍團長的嫡系,可以信任,哪一些是前軍團長提拔的,可以有限度的信任,哪一些是中立派系的將領,要信任也要提防,哪一些是其他城主的手下,必須要除掉。

別看郎寧只是第一騎兵大隊的大隊長,但對整個激流軍團的局勢卻是了如指掌,坐在那裡侃侃而談,不過,身為主人的雷哲感到有些頭大,借個引子悄悄離開了。

「你怎麼出來了?」韓進一抬頭,正好看到雷哲,不由驚訝地說道。

「出來透口氣,那裡太悶了。」雷哲露出苦笑,湊到韓進身邊。

這片樹林顯得很安靜,只偶爾傳來一聲馬嘶,大路邊上不時有幾個人影在活動著,他們是負責值夜的騎士,因為跑了整整一天一夜,騎士們都很疲勞,躺下就睡著了。

「是不是覺得……郎寧的建議有些無法接受?」韓進輕聲說道。

「不是。」雷哲搖了搖頭,嘆道:「太累了……」

「累?你現在還什麼都沒做呢!這就累了?」

「我……我想我真的不適合做這些吧。」

「不管你適合還是不適合,都要堅持下去。」韓進道:「否則,你讓綠園那些村民怎麼辦?你讓這些士兵們怎麼辦?」

雷哲咬住了嘴唇,卻沒有做聲。

「你覺得累,和你的心態有關。」韓進想了想:「記得以前,聽一個吟遊詩人說過這麼一句話,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崇高是崇高者的墓志銘。」

「吟遊詩人?是薩斯歐說的?」

「怎麼可能是他?」韓進笑道:「不過,那個吟遊詩人的認識太膚淺了,真正的世界絕不是他所形容的那樣,崇高才是卑鄙者的通行證,而卑鄙往往會成為崇高者的墓志銘!」

雷哲一震,獃獃地看著韓進。

「想想魯道夫,再想想你的父親,康納德騎士,他們就是很好的證明。」韓進微笑著說道:「魯道夫說你父親是一個賣國賊,還編織出了不少其他罪名,最後說自己實在是看不過去,出於義憤才站出來揭露你的父親的。呵呵……魯道夫把他自己標榜成了什麼樣的人?一個崇高、充滿正義感的戰士。而你的父親呢?他的墓碑上將被刻上『賣國賊』這幾個字。如果不是你回來了,沒有誰能改變結果,幾百年後,也許所有人都認為你父親是一個卑鄙的賣國賊了吧。」

「我知道你為什麼感到疲憊,你不想毀掉你父親的名聲?對吧?今天中午殺掉托馬斯的時候,你認為那種方法是最正確的,警告所有不懷好意的敵人,同時又給了郎寧和騎士們一個交代,不過到了現在,你又開始有些後悔了,認為自己捅出了一個大婁子,給大家造成危機,而且還打擊了你父親正直、忠誠的名望。」

「雖然你說的並不全對,但……也差不多了。」雷哲又一次露出苦笑。

「你想保護自己的朋友、這些士兵、還有村民,又希望康納德騎士的聲望不受到你的影響,你不覺得要求太高了嗎?」

「那你認為我應該怎麼做?」

「這種事情……我不能給你意見,反正,我是習慣跟著自己的心走,只要你的心認為你自己是正確的,那你就做下去好了,這樣才能無拘無束。」韓進輕聲道,突然,一陣說笑聲傳來,這個口口聲聲要追求無拘無束的人露出一種很古怪的神色。

郎寧和仙妮爾相談甚歡,這兩個人都精通軍事,一個曾經擔任過大逃亡的指揮官,一個是騎兵隊的大隊長,又都很年輕,還有,其中一個早已聽說過對方的名聲,而另一個又知道了對方曾擔任過那支英雄部隊的指揮官,他們之間有很多很多談不完的話題,可算是惺惺相惜了。

郎寧和仙妮爾談得熱鬧,但喜歡無拘無束的韓進感到很不爽,尤其是剛才,不知道朗尼說了句什麼,仙妮爾突然發出大笑聲,還用手使勁拍了兩下,顯然,朗尼剛才的話已說到她的心裡去了,引起她強烈的共鳴。看到這一幕,韓進有了一種要打人的衝動,不過他馬上警醒過來,自己這是怎麼了??

又傳來一陣笑聲,這一次是仙妮爾說了什麼,讓郎寧在歡笑之餘,大聲叫好。

韓進總算是找到了一個借口,他緩步走到仙妮爾和郎寧身邊,低聲道:「大家都在睡覺,你們小點聲!」

仙妮爾眨了眨眼睛,眼前這一本正經的韓進給了她一種陌生的感覺,但她沒有往深里想,只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坐在遠處的摩信科用肩膀撞了薩斯歐一下,嘿嘿笑道:「嘿嘿……看到了沒?」

「你還有心情笑?」薩斯歐無奈地說道:「這樣下去,很可能出事的。」

「出什麼事?」摩信科一愣。

「如果有人追求希爾娜,你會怎麼做?」

「哈!這對我來說可真是一件大好事!總算恢複自由了!」

「真的?」薩斯歐不陰不陽地問道。

「廢話,當然是真的了。」摩信科的口氣很果斷,但表情卻很不自然。

那邊,韓進已經向回走去,總不能命令兩個人分開吧?身後又傳來說笑聲,韓進轉身一看,真是弄巧成拙,因為要小聲交談,仙妮爾和郎寧竟然靠得更近了!

韓進滿腔鬱悶的在一棵老樹上捶了一拳,同時在反思著,他對仙妮爾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啊,這算怎麼回事?難道是因為一直沒有人和仙妮爾這麼親密的交談,所以自己一直沒體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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