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二章 小聰明

錢不離靜靜地坐在斜椅上,儀態舒閑,左手邊放著一杯艷紅色的葡萄酒,右手邊有一隻暖爐,隨著壺口的熱氣向上升騰,後面的景象略微有些扭曲了,屋裡很暖和,除了暖爐之外,羅斯國建築特有的壁爐中也升起了火,木柴噼噼啪啪的燃燒著,錢不離居住的卧室之外已經糊上了厚厚的一層窗子,隔絕了冷空氣的流通,屋外雖然還是冰天雪地,屋內卻是溫暖如春。

錢不離有很多優點,如果一定要找出最大的優點,那應該就是善意自省了,每日三省吾身,是錢不離的習慣,在大戰之後的平靜日子裡,錢不離經常回想起默干城之戰的前因後果,尋找著自己在戰略上、戰術上犯下的大大小小的錯誤,其目地就是為了今後不再犯同樣的錯誤。

四周的牆壁上掛著幾張精美的壁毯,錢不離倒不是一個附庸風雅的人,那些壁毯都是從瑪瑙之宮搜刮來的,製做非常精美,看起來很養眼,讓人心情舒服。此次攻佔了羅斯國的南線防區,繳獲了大批物資,其中有很多東西都被錢不離送到國內去了,唯獨瑪瑙宮殿的東西都保存在默干城中。當某種東西已經成為一個民族的榮耀或者文明的象徵時,處理起來必須要謹慎,否則就等於埋下了一根導火索。

「大將軍,巴雷塔城主求見。」程達的聲音在外面響了起來。

「讓他進來吧。」錢不離淡淡地說道。

門帘開處,一股冷風透了進來,牆壁上的掛毯突然象具有了靈性一般。舞動了幾,才緩緩垂下去。而巴雷塔幾步走到錢不離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坐吧。」錢不離的聲音很溫和。

自從米哈伊爾撤退之後,錢不離整頓防區,給巴雷塔也發出了一封任命書,任命巴雷塔為伊爾拉默城地城主。而巴雷塔在經過幾天的深思之後,已經宣布服從管理,當然。他忠誠度到底有多高就是個問題了。

巴雷塔很小心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信封,輕輕放在桌子上:「大將軍,這是聖尼古拉堡最新的消息。」錢不離是一個寧願沉默也不願意說廢話地人,所以巴雷塔每一次來見錢不離都是開門見山的,能用一句話說清的事情就不會說兩句,毫不拖泥帶水。

「嘿,還有別地事情么?」

「沒有了,閣下。」巴雷塔抬起頭,正對上錢不離那雙若有所思的眼睛。不由心中一驚,連忙又把頭低了下去,不知道為什麼。巴雷塔很怕錢不離這種神情。

「那你先回去吧。」錢不離笑了。

「遵命。」巴雷塔倒退著走到門口,又鞠了一躬,悄悄走了出去。

錢不離伸出手。拆開了信封,隨意的翻了兩下。搖了搖頭:「周抗,你發現了沒有?」

「發現什麼?」周抗從側室的門口走了出來,一臉驚訝地問道。

「只是……我的直覺,算了,一會再說,你先去把安德魯找來吧,讓他把這封信翻譯給我聽。」

安德魯就住在附近,周抗出去沒多長時間,兩個人就一起走了進來,安德魯單膝跪倒在地:「末將拜見大將軍。」

「每天都要見面,就不要搞這種俗禮了。」錢不離微笑道:「起來吧,看看這封信,把裡面的東西都翻譯給我聽。」

安德魯畢恭畢敬地接過了信,在錢不離身邊輕聲翻譯起來,信中沒有多少重要的內容,絕大部分都是小事,不過安德魯倒是翻譯得非常詳細,生怕自己有什麼遺漏。

看到安德魯閉上了嘴,錢不離不禁皺起了眉頭:「就這些?」

「是地,大將軍,就這麼多。」

錢不離用食指輕輕彈動著酒杯,屋中響起了一陣清脆的響聲,半晌錢不離才露出了笑臉:「好了,安德魯,你先下去休息吧。」

「末將隨時準備為大將軍效勞。」安德魯彎著腰向門口退去。

等到安德魯剛剛轉身的時候,錢不離突然開口叫道:「安德魯!」

「大將軍,您還有事么?」

「安德魯,你知道多少有關約瑟夫·尼古拉親王地東西?」

「這個……」安德魯愣一下:「已經過了很多年了,末將雖然知道不少,但都是流傳下來的故事,真的東西已經被人遺忘了吧?」

「約瑟夫·尼古拉真的沒有後裔了么?」

「好像是……沒有吧……」安德魯吃吃地回道:「末將從來沒聽說過有關約瑟夫·尼古拉親王后裔地消息。」

「我知道了。」錢不離點了點頭。

等安德魯退出去之後,周抗笑著說道:「大將軍,您怎麼突然想起那個倒霉的約瑟夫·尼古拉親王了?」

「我一共見過三次巴雷塔,一次是在兵營中,一次是在城牆上,最後一次就是今天。」錢不離答非所問地回道。

「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么?」周抗很是好奇。

「你應該知道牆上的壁毯都是我從哪裡找來的吧?」

「是瑪瑙之宮啊!」

「嗯,但是巴雷塔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牆上的壁毯,他的表特有些不對勁。」錢不離閉上眼睛,一邊回想著那瞬間即進的情景,一邊緩緩說道:「狂熱!他的眼中充滿了讓人震驚的狂熱!!縱使是一個守財奴突然見到了如山的黃金,眼睛也不會像他那麼亮!」

「這……能證明什麼?」

「呵呵,這並不是關鍵。關鍵地是他察覺自已失態之後,馬上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讓我感到疑心地是這點!」錢不離微笑起來:「你還記得巴雷塔前兩次送來情報之後,向我要求了什麼嗎?」

周抗回想了片刻:「好像是向大將軍索要女奴,要的數目還不少,應該有……三百多個了吧?」

「我們必須承認。他是一個聰明人!」錢不離嘴角露出了譏誚的笑意:「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有一個叫王翦的將軍,他很能打仗。戰功赫赫、威震四方,可是在他地君王命令他出征時,他卻向君王索要大批田宅,這種貪婪的要求反而令他的君王大笑不已,還滿足了王翦地要求。後來王翦的部將勸告王翦,過於貪婪的要求會引起君王的憤怒!王翦卻笑著說,君王疑心病重,用人不專,現在將全國所有的兵力委交給我。我如果不用為子孫求日後生活保障為借口,多次向君王請賜田宅,難道要君王坐在宮中對我生疑嗎?!」

周抗臉色的笑意逐漸退去。沉吟了半晌才長嘆道:「大將軍所說的王翦一真是一個聰明人!不過,末將怎麼從來沒聽說過這個人?」

「對於一個多疑的君王來說,他並不擔心部下的能力出眾。擔心地是那些能力出眾卻又尋不到破綻的人,功高震主啊!」錢不離沒有回答周抗的話。自顧自說下去:「據我所知,那個君王屬下功名赫赫地將軍們大都沒落善終,王翦最後卻能逃過一劫,這就是明哲保身之道!」

周抗見錢不離沒有回答,很知趣地閉上了嘴,靜靜地聽著錢不離說話。

「這樣地例子有很多很多。」錢不離緩緩站了起來:「巴雷塔第一次來默干城的時候,就膽大包天地向我索要女奴,你以為他在做什麼?呵呵……他在暗示我,他是一個胸無大志、色慾熏天的人!」錢不離譏誚的笑意更濃了。

「在我面前耍弄小聰明,他有些自不量力了。」錢不離回來踱了幾步:「只是現在我們已經控制住了整個防區,我沒必要在巴雷塔身上花費精力,一座彈丸之城,他們能掀起多大風浪來?!想讓我認為他是一個胸無大志的人?好,我就當他是一個沒本事的人,我等著看好戲!」

錢不離走到了壁毯前,伸手摸了摸壁毯:「讓我警覺的是,按照巴雷塔的習慣,他看到壁毯之後無需掩飾什麼,在我面前暴露缺點豈不是他心中所願的事情么?可是他卻偏偏控制自己的情緒……欲蓋彌彰啊!」

周抗愣了愣:「大將軍是說巴雷塔……」

「巴雷塔在掩飾他對壁毯的狂熱,這種壁毯對一部分人來說是無價之寶,對另外大部分人來說卻和普通的毯子沒多大區別!再想想以前吧,我初見巴雷塔時,口口聲聲說我們不是侵略者,只是來討回公道,現在我們卻賴著不走,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片疆土註定要屬於我們姬周國了,可巴雷塔卻沒有反對,更沒有反抗,這是為什麼呢?」錢不離微笑著說道:「他不想以卵擊石!彼得元帥可以容忍他,不代表我錢不離也可以容忍他。」

「巴雷塔不願意服從管理,證明他有野心,憎恨彼得元帥或者憎恨尼古拉七世,初見時巴雷塔苦心試探我的底線,證明他是一個愛國的人,現在轉而服從我們的命令,證明他識大體,能忍耐!加上他對瑪瑙之宮保存的這些壁毯的狂熱……盾一條線可以把這些事情全都連接起來,巴雷塔是約瑟夫·尼古拉親王的後裔!」

周抗苦笑起來,錢不離的分析看起來有些道理,又沒有道理,周抗不知道應該如何評斷。

「想知道真相其實很簡單,試一下就可以了。」錢不離眼中滿是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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