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七章 請君入甕

姬周國皇城左民部庫房裡,已經堆積了如山一樣的棉衣,有新的,有舊的,有黑的,有白的、甚至還有大紅大綠的,一件件整齊的對方在那裡。

姬勝情如撫摸珍寶般輕輕撫摸著棉衣,淚花就在她眼中打轉,只是姬勝情極力控制著自己,不讓眼淚掉下來。

上至姬勝情,下至內閣、左民部,誰都沒有想到,雄州、漢州、賓州、陳州這四周數百萬百姓竟然爆發出這麼大的熱情,幾乎算是全民總動員了!他們以為百姓只能幫他們解決部分困難,但姬勝情巡遊講演了十天,才剛剛回到皇城,左民部收到的棉衣就已經達到了六萬套,很多百姓甚至把為自己準備過冬的棉衣捐了出來,而百姓們說的話也非常樸實:打仗的事緩不得,等天再冷些他們自己可以扯布重新做棉衣。

沉穩如賈天祥、精幹如魏悲回、左右逢源如史達祖,不管他們得稟性如何,見到這種場面,心中除了感動還是感動,皇城周圍的百姓們雖然賦稅不重,但生活得也不是很富裕,有的百姓既捐款又捐物,算下來整個一年幾乎等於白乾了!

「有這樣的百姓,我們怎麼會打不贏?!」姬勝情的聲音在微微顫抖著。

「有這樣的百姓,是我姬周國的幸事!可是有陛下這樣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為國事不惜四處奔波的君主,又何嘗不是百姓們的幸事!」史達祖長嘆道。

「尿閉在說朕?」姬勝情搖了搖頭:「朕可當不起這種誇獎!」

「現在百姓們為了國事全力以赴,可偏偏有些貴族為富不仁!武鍾寒與臣說過,賓州孤山鎮就出了這麼一件事,百姓們想去山上砍些樹木做箭桿,誰知當地的貴族竟然派出打手,把百姓們都趕走了,那些百姓有三人輕傷、一人重傷,在當地造成了很壞地影響!」賈天祥說道。

「有這等事?」姬勝情的聲音轉冷。

「是的,陛下。武鍾寒已經命人去詳查了。」

姬勝情頓了頓,她有心讓賈天祥去查這件事,但錢不離走了之後,賈天祥是她最重要的依靠,片刻也離不得,因為姬勝情知道自己的理政經驗還不成熟,只有半是長輩半是臣子的賈天祥才能拋開君臣的顧慮細心指點她,「魏相。」

「臣在。」

「由你去處理這件事吧,在國難當頭的時候尚且為富不仁的貴族必須要受到嚴懲!」姬勝情認為這雖然是一件小事,但影響惡劣,必須要向天下百姓明確地表示朝廷的態度,而讓內閣的宰相出馬是最好的。

「這個……」魏悲回略一猶豫:「陛下,按律法來說,過錯在百姓們身上,那山都屬於貴族的封地,他們不經允許私自入山砍伐。主人把他們趕走是應該地,並沒有觸犯律法,至多是借用他們打傷了百姓之名略施薄懲,但那些百姓也一樣要受到處罰。」

「律法?」姬勝情驀然轉身,臉上罩滿了寒霜:「不知魏相可知世上除了律法之外尚有人情?!」姬勝情本在為百姓們的熱血而感動,聽到竟然有貴族打傷了百姓,心中已憤怒到了極點,而魏悲回卻口口聲聲要遵從律法,這讓姬勝情是怒上加怒了。

「人情只是人情。臣也痛恨那些貴族的所作所為,但法不可偏、更不可廢!」

「好一個法不可偏、更不可廢!」姬勝情冷笑道:「怪不得不離說你雖為人精幹,但不通權變,只可做錚臣、不可做名相!也罷,朕不用你,史達祖!」姬勝情雖然日漸成熟,但政治經驗還是差了些,不管怎麼氣憤,也不應該在這時候把錢不離的評價說出來,否則很可能在錢不離和魏悲回之間造成裂痕。

「臣在。」史達祖連忙走了出來。

誰知這時候魏悲回竟然不顧賈天祥在一個勁的使眼色,昂然答道:「能做陛下的錚臣,臣一生之願足亦!」

這下可把姬勝情氣壞了,她雙目圓睜,冷冷地看著魏悲回,如果不是錢不離以前再三說過魏悲回是個難得的忠臣,她說不定這就下旨撤掉魏悲回內閣右相的職務了。

「陛下,魏大人也是擔心律法會因此受到輕視,望陛下看在魏大人一片赤心的份上暫且息怒。」賈天祥連忙出來打圓場。

姬勝情努力的把視線從魏悲回身上移開:「史達祖,這件事朕就交給你了,必須要嚴查!該殺的殺,該收監的收監!律法?沒有罪名你可以去找,哪怕是編織罪名也好,朕無論如何也要給百姓一個交代!」

賈天祥的身體一震,目光複雜地看向姬勝情,有喜悅還有感嘆,為官多年,他明白姬勝情的意思,當然,史達祖也能明白。姬勝情把「殺」字放在前面,那是暗示史達祖,能殺的全部殺了,編織出罪名也殺不了,那就全部收監。姬勝情是個天性純善的女孩子,在這之前從來沒有赤裸裸地說出過「殺」字,哪怕是在硃筆勾批那些最大惡極的罪犯時,也總是心中不忍,而現在姬勝情的堅決正代表著她的轉變。

史達祖應不得也拒不得,不由偏過頭看了看魏悲回,內閣左相掌管著吏部、度支、五兵三部,內閣右相掌管著田曹、殿中、左民三部,魏悲回等於他的頂頭上司,而姬勝情竟然把編織罪名的話都說了出來……將來要是出了紕漏,他可要吃不了兜著走。

「你看他做什麼!」姬勝情怒道:「朕的話你敢不聽?!史達祖,朝堂之上還是由朕說了算,你放心,如果日後魏相大人用律法致命難為你,你讓他來找朕,朕是主謀,看他敢不敢連朕也一併收監!」姬勝情根本就懶得看魏悲回了,稱呼也改成了「他」,完全視而不見的意思。

史達祖心中大定:「臣絕不負陛下重託!」

姬勝情冷哼一聲,舉步向倉庫外走去。這裡的三個大臣都知道,姬勝情「哼」得是誰,魏悲回則面色沉重,彎腰道:「躬送陛下。」

等到姬勝情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史達祖露出了苦笑,看向魏悲回:「魏相,您看這……」他是誰都不想得罪。

「按陛下的話去做吧。」魏悲回緩緩說道。

「那卑職先告退了,由很多事情要提前準備一下。」史達祖鬆了口氣。

魏悲回抖了抖袍袖:「賈大人,在下也先行告退了,這些天忙的團團轉,再不安安穩穩睡上一覺,在下可可真是熬不下去了。」

「悲回!」賈天祥突然喚道,他的語氣顯得非常凝重。

魏悲回一愣,轉身道:「賈大人,您還有什麼事?」

「悲回,你是不是對大將軍有什麼不滿?」

「這是從何說起?」魏悲回得神色很古怪。

「陛下做得沒有錯!現在百姓們全力為前線的將士們捐款捐物,孤山鎮的那幾個貴族卻派打手毆打百姓。這必將造成非常惡劣的影響!大將軍雖然說你不通權變,但你不會連這點也不懂!你根本就是蓄意的!告訴我,為什麼?」

魏悲回沉默不語,好似在思考著什麼。

賈天祥緩緩說道:「悲回,三年前我不過是一個城主,還是一個背井離鄉的城主,而你也只是一個刺史,這三年來的風風雨雨是我們大家同心協力一起熬過來的!不容易啊……現在大局以定,我真不想看到有兄弟倪牆的事情發生!倪有什麼苦處或者有什麼難處明明白白說出來不好么?大將軍雖然年輕,但絕不是一個心胸狹隘的人,只要說開了,我們還會象原來一樣的,否則……就成了千古恨事啊!」說道最後,賈天祥的口氣已經帶上了幾分哀求。

「賈大人真是目光如炬……」魏悲回嘆了口氣,隨後展顏一笑,走到賈天祥身邊低聲說了幾句。

賈天祥的神色變化得很精彩,先是驚愣,隨後是喜悅,接著是疑問,最後獃獃地看向魏悲回:「你說的……是真的?」

「在下怎麼敢用謊言來欺騙賈大人呢。」魏悲回鄭重地點了點頭。

「你們……」賈天祥臉上露出了怒色,連鬍子也抖動起來:「你們在戲耍老夫?你們想把老夫也一併蒙在鼓裡?!」這也怪不得賈天祥升起,苦口婆心說了半天,最後彩明白自己說得都是廢話,換了誰誰都受不了。

「不敢、不敢,大人不問,在下自不會說,既然大人問了,在下又怎麼敢隱瞞呢。」魏悲回陪笑道。

「你……等那小子回來,我再找你們算賬!」俗話說伸手不打笑面人,魏悲回在賈天祥面前一向是恭敬得,現在又陪著笑臉,賈天祥真是有火發不出,只能把氣撒在另一個人頭上,稱呼也從大將軍變成了「那小子」,整個姬周國,也只有賈天祥有資格把錢不離叫做「那小子」了。

魏悲回笑容不變,只要不找他算賬就好,別人和他是沒關係的。

賈天祥吁了口氣,沉吟半晌,突然皺眉道:「自董解元和沈德淺伏誅以來,朝中宵小之輩該抓的都抓了,該發落的也都發落了,政風為之一整,你們搞這一出豈不是多此一舉?」

「賈大人此言差矣。」魏悲回微笑道:「賈大人,您仔細想一想,自陛下上位之後,大將軍在朝,朝中則風平浪靜,大將軍一走,宵小之輩紛紛冒頭,這……又是怎麼回事?」

「你說!」賈天祥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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