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零章 談古論今

黃秋實沒有送合眾國外交團回外院殿中部,他跟在錢不離身後走了回來,怯怯地站在一邊,等著錢不離的指示。

錢不離看了黃秋實一眼,現在他知道黃秋實為什麼要把外交團領到自己的公爵府了,這種事情誰敢馬虎?借黃秋實幾個膽子他也不敢擅自做主,把那些禮物送給姬勝情,是要掉腦袋的!

「秋實,你也忙了一天,早點回去休息吧,這裡沒什麼事情了。」錢不離緩緩說道。

「卑職遵命。」黃秋實又驚又喜,以往錢不離總是稱呼他為黃大人,這一次卻直呼他的名字,顯得很親近,黃秋實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才不枉大將軍的信任:「大將軍,這些合眾國人做得太過分,卑職以為,應該給他們一點教訓!」

「教訓?你想怎麼教訓他們?」錢不離笑道。

「這個……」黃秋實想了想:「合眾國人比我們睡覺睡得早,現在這時間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深夜了,卑職找一些唱小曲的歌女到殿中部喧囂一番,讓他們不得休息!」

錢不離噗哧一聲笑了:「你這辦法太露骨了,依我看,還不如在明天請他們嘗一嘗我們的宜州風味,把他們辣得鬼哭狼嚎才叫過癮。」

「大將軍這辦法真是高明啊!」黃秋實贊道。

「拉倒吧你!」錢不離搖了搖頭:「這是國家大事,不是小孩子在搞惡作劇。用這種小伎倆會讓人看輕的,好了,就當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你去休息吧,有事情明天再說。」

「那……太便宜那些合眾國人了!」黃秋實在為錢不離打抱不平。

「有些時候。佔小便宜是要吃大虧地。」錢不離無聲地笑了笑。

「大將軍真是胸襟寬厚,如此……卑職也不與他們一般見識了。卑職告辭。」

錢不離點了點,不再說話了,黃秋實悄悄的退出了客廳,過了良久,錢不離的目光轉到了月色公爵身上:「月色,你怎麼看?」

「不好說。」月色公爵苦笑了一聲:「如果一定要較真的話,這可能是合眾國人在故意羞辱你,但反過來說,這也是禮尚往來地一件小事,相互贈送美女俊仆是常例。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就算是常例也要遵循一定地規則吧?總不能胡亂派送!」錢不離淡淡地說道。

「這種事情既不違犯律法,也不有違習俗。別說送了四個,就算送了四百個也沒什麼不對的,但是在律法之外。尚有人情!假如說我是你錢大將軍的妻子。雖然我們同為帝國的大公爵,但你身為大將軍。手握重權,地位要比我高很多,所以送禮人只會選擇送給你美女,絕不會送我什麼,更別說發生今天這種事情了。但是,你和陛下……就有些特殊了。」

「特殊在什麼地方?」

「你並不是第一個攝政大公!自陛下之前,我姬周國一共出現過三任女王,第一任女王就是姬迎紫,她喜歡上了一個叫歐陽衛的年輕人,歐陽衛心機深沉,姬迎紫則太過善良了,兩個人成親幾年後,歐陽衛逐漸展露了頭角,在姬迎紫的幫助下越爬越高,最後被冊封為攝政大公,獨攬重權,在歐陽衛聲勢最高時,天下各地的官員幾乎都出自歐陽府,內閣和軍部也成了擺設,皆要仰仗歐陽衛的鼻息。當姬迎紫察覺自己變成了傀儡時,已經無力挽回局面,最後在鬱鬱寡歡中病逝了,由姬迎紫的二子繼承了王位。」

「姬迎紫雖然是個傀儡,但她對歐陽衛還有幾分制約之力,她這一走,歐陽衛就變得肆無忌憚了,不但以國父自居,還妄想逼迫他地孩子改掉姬姓,更姓為歐陽。不幸中的萬幸是,二王子有一個好老師,知道國士無雙這句話么?說地就是那二王子的老師:尉遲無雙!此人正是尉遲風雲的先祖!尉遲無雙早早就投靠了歐陽衛,極得歐陽衛地賞識,其後主動要求在王宮中擔任有職無權地太傅,一心教導二王子。」

「在尉遲無雙的教導下,二王子雖日趨厭惡乃父地橫行跋扈,但言行間卻總是表現得對歐陽衛很是依賴,不管得到了什麼好東西第一個就要獻給歐陽衛,在歐陽衛過四十歲生日時,二王子還為了親手為乃父摘取壽桃,不慎從樹上跌了下來,跌的頭破血流……」「是故意的吧?」錢不離突然插了一句。

「這種陳年往事……誰知道了!」月色公爵笑了笑:「所謂種下前因、必收後果,歐陽衛越來越喜歡這二王子了,在姬迎紫病逝之後,歐陽衛不顧其部下的反對,把二王子推上了王位。而二王子也表現得愈發孝順,不但大加贊同更姓之舉,還主動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歐陽孝,暗中卻與尉遲無雙商定,下密令派皇家禁衛軍突然發難,一舉查抄了歐陽府。」

「歐陽衛的下場如何?被他的兒子殺了?」錢不離問道。

「沒有,二王子下令冊封歐陽衛為攝政王,實際上卻是把歐陽衛幽禁於王宮之中,同時天下大索,捉拿歐陽家的餘孽,現在天下百姓少有姓歐陽的,就是因為那時候牽連得太廣了,歐陽家的族人或抓或殺,最後已所剩無幾。又經七年,歐陽衛在王宮病死,這一場大風波才算有了個了結。」

「其後的兩任女王警於先例,生怕大權旁落,對自己選中的駙馬看管甚嚴,絕不容他們干涉朝政,更密藏俊仆,暗養私生子女,如果駙馬有什麼不妥,自不可選駙馬的骨肉繼承王位了。」

「不過這件事情也讓很多人萌發了野心,他們認為歐陽衛沒有做到的事情不等於他們做不到,如沈濤,他讓其長子追求陛下,很可能就是想做第二個歐陽衛!」

「這段事情很多人都知道?」錢不離問道。

「又不是什麼密聞,知道的人當然不少。」月色公爵笑道。

「那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和我說過?」錢不離繼續追問著。

「陛下沒有和你說,是因為陛下喜歡你,她擔心告訴你這段往事會讓你多疑;朝中的大臣沒有和你說,是因為他們害怕你、不想刺激你,天意震怒的後果不是他們能承擔的;賈相沒有和你說,是因為他信任你,他相信你不會是歐陽衛那種人,不必多此一舉;至於你手下的將軍們沒有和你說……是因為他們已經跟定你了,就算你想做歐陽衛又有何妨?!他們還是會跟著你!」

「那你為什麼沒告訴我?」錢不離用古怪的神色看著月色公爵。

「你又沒問,我何必要說?」月色公爵盈盈一笑。

「現在為什麼主動說了?」錢不離的「求知慾」顯得非常旺盛。

「我姬周國開國之初,與合眾國的關係一直都很友好,當時合眾國的外交大使非常厭惡歐陽衛的專橫,所以特意從合眾國挑選了一批俊仆,送給了姬迎紫,以此來諷刺歐陽衛。結果歐陽衛當場大發雷霆,不但把合眾國送來的俊仆全部推出去斬首示眾,還尋釁把合眾國的大使痛打了一頓,趕出了姬周國。後來合眾國派出外交團強烈抗議歐陽衛的無禮行當,歐陽衛跋扈已久,氣量越來越小,哪裡會容得他人指責自己的過失?!他再次把合眾國的外交團打出了姬周國,是打……不是趕!」月色公爵說道這裡微嘆了口氣:「歐陽衛後來又下令出兵攻打合眾國,合眾國初戰告負,為了自保,只好變更國策,嘗試與羅斯國結盟了。」

「你是在暗示我,如果我處死了那幾個『禮物』,或者為難合眾國的代表團,會給人留下我與那歐陽衛行徑無二的印象,焉或說……合眾國人希望我留下這樣一個印象?」錢不離素來心智驚人,他聽出了月色公爵的話中話。

月色公爵一笑,點了點頭。

「搞得還真他媽的複雜!」錢不離罵了一句粗話。

「不離,你也不要想太多,所有的人都知道,你與歐陽衛是截然不同的,歐陽衛靠著裙帶關係才當上了攝政大公,而你錢不離自雪原城統兵以來,戰功赫赫、威震天下,怎麼能與歐陽衛相比?對歐陽衛來說,沒有姬迎紫就沒有他歐陽衛的聲勢,對你來說,如果沒有你這個百戰百勝的大將軍,就沒有現在的陛下!」月色公爵笑道:「天下百姓對歐陽衛是敢怒不敢言,對你錢不離卻是發自內心的擁戴,合眾國人想把你比作歐陽衛,真是天大的笑話!」

「他們是不是在鬧笑話我不管,我只知道,我不舒服,非常非常的不舒服。」錢不離沉下了臉。

「不離,你可別胡來!」

「你放心吧,我還沒傻到去做歐陽衛的程度,這筆賬我要記下來慢慢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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