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七章 護犢

當楊遠京帶著人回來之後,錢不離已經做好了一應準備,程達命令閻慶國帶著軍隊繼續休息,等天色近黃昏時再向前行進,而他自己帶著二十餘名親衛脫下了鎧甲,打扮成家丁的樣子,護在錢不離的馬車周圍。

以錢不離的身份地位想不惹人注意地進入練市縣,那根本不可能,帶的人少了,程達不放心,帶的人多了,親衛們身經百戰、自然露出的氣勢卻沒辦法遮掩,倒不如讓錢不離假扮成一個出遊的小貴族,這樣還能好一些。

練市縣的景象頗讓錢不離讚賞,其繁華的程度比起福州府來也只是略遜一籌,一個是縣、一個是府,規格相差懸殊,錢不離對宜州的富饒更有了深刻的理解。

張賢戰戰兢兢坐在馬車中,連頭都不敢抬,他不知道看什麼地方好,盯著錢不離看,怕惹錢不離生氣,盯著浮柔看,豈不是讓人生氣么?所以張賢索性低下頭去。

楊遠京低聲介紹著自己的所見所聞,不過他只是粗略打探了一下練市縣的情況,知道的東西很有限,錢不離一個反問,就會把他問住,最後錢不離不想讓楊遠京過於尷尬,乾脆什麼話也不說了,只聽楊遠京一個人說。

這一行人吸引了不少練市縣平民的注意,人們的目光都盯在騎著駿馬、趾高氣揚的「家丁們」身上,卻很少有人注意錢不離的馬車。其實錢不離的馬車是很粗陋的,裡面的裝修好不好是另一碼事,從外面看去,車廂顯得頗為破敗,車廂上滿是泥濘不說,油漆還脫落了大半,露出了淺灰色的木質。錢不離並不是一個嗜好節儉的人,故意把馬車搞成這樣是為了防止遭到刺殺。

「張賢,這裡有什麼好去處沒有?」錢不離放下窗帘。低聲問道。

「大人。一直往前走,有一座十里飄香樓,那裡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有很多客人。」

「好,就去那裡吧。」

時間不長,馬車就在十里飄香樓前停下了,有兩個小夥計陪著笑臉迎了上來,口中一迭聲叫著:「老爺。走了這麼遠的路,一定累了吧,進來解解乏好了,我們飄香樓只有您說不出來的,沒有我們做不出來的!」

「遠京,你帶著人留在這吧,有程達和我上去就行了。」錢不離輕聲說了一句。率先鑽出了車廂,十里飄香樓倒有幾分氣象,樓宇高大,雕窗處蒙著地窗紙如雪一般潔白。樓間不時有談笑聲飄出來,顯得很熱鬧。

「你怎麼知道我們走了遠路?」錢不離笑著問一個小夥計。

「老爺,您看您馬車地車轅上全是泥,很長時間沒人清理了。肯定是走了遠路。」那小夥計陪笑道:「老爺,上去解解乏吧,這車我們替您收拾乾淨。」

「這車就不用你們收拾了。」錢不離轉向程達:「別的人都留在這裡,你陪我上去,張賢,你也給我出來。」

張賢聞聲連滾帶爬的從車裡鑽了出來:「遵命,大……老爺。」

錢不離當先向酒樓裡面走去,浮柔跟在身側。後面是張賢,程達想了想還是不放心,示意兩名身手最好的親衛跟在自己後面。

樓內錯落有致的擺放著十幾面屏風,把大廳分割成一個個小包間,此時雖不是用餐時間,但有一大半的包廂里都有客人,笑語喧嘩聲響成一片。

樓中的一個活計迎了上來,收到拉開近窗處的一面屏風:「幾位老爺,您看坐這裡成嗎?」

錢不離皺起眉頭:「有沒有清凈一點地地方?」

「老爺,三樓是最清凈的。」

錢不離轉身向樓梯走去,他的天性就討厭這種嘈雜,再說他也不是來打探消息的,來到練市縣的主要目地是輕鬆一下,整天被埋在軍國大事中,實在累人。

從二樓往三樓走的樓梯處,有兩個夥計正守在那裡,他們看到錢不離邁步向三樓走,不由一愣,伸手想攔住錢不離,程達冷哼一聲,目光如電盯在了那兩個夥計身上。

相比之下,錢不離的態度就溫和多了,他笑了笑,從兩個夥計中間穿了過去,走向三樓,浮柔和程達隨後跟上,倒是張賢湊上前給了那兩個夥計一人一個耳光:「滾開!想死嗎?!」

十里飄香樓地三樓確實很清凈,從有人守在三樓樓梯上看,沒有一定身份的人是不能上來的,錢不離掃了一眼,挑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三樓和一樓地面積一樣大,但只擺了四張桌子,內側有幾個包廂,三樓的包廂就不是用屏風隔開的了,門窗緊閉,看不出來裡面有沒有人。

外邊的四張桌子上只有一桌客人,其中一個人背對著錢不離、一個人正對著錢不離,正對著錢不離地人年紀不大,但胸前佩戴著子爵的勳章,這麼年輕就能繼承爵位還是很有福氣的。

「都坐吧。」錢不離一回頭,看到程達身後兩個滿臉警惕的親衛,不由苦笑著搖搖頭。身居上位就這點不好,沒有了自由。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張賢拚命搖晃著腦袋。

「讓你坐你就坐!」錢不離指了指椅子。

錢不離說話的聲音大了點,張賢急忙重重坐在了椅子上,發出撲通一聲,程達略猶豫了一下,也坐下了,浮柔沒有那麼多顧忌,她特意把椅子搬到錢不離身邊,滿臉笑嘻嘻的。

不一會,一個夥計端著菜譜走了過來,恭敬的遞給錢不離,錢不離是什麼人,只一瞟他就看出了夥計眼底藏著的敵意,看來他是為自己挨打地同伴叫屈呢。

錢不離接過菜譜,遞給了浮柔:「你隨便點,想吃什麼就點什麼吧。」

浮柔接過菜譜,裝模作樣的翻了幾篇。其實她認得的字並不多。

還是在浮梁的威逼下才勉強念了幾年書,後來自感比不上柯麗,倒是苦學了一段,可惜所學還是有限。很快,浮柔就看花了眼,菜譜上的各色菜系確實不少,她不敢亂點,怕鬧出洋相。猶豫了半天,只能用求救的目光看向錢不離。

錢不離一笑,接過菜譜遞給了張賢:「你是這裡地人,就由你來點吧。」

張賢雙手接過菜譜,輕聲問道:「大……老爺,點幾樣菜?」他總是想稱呼錢不離為大人,這次已經是第二次差點犯錯了。

錢不離想了想:「四樣吧。多了浪費。」

張賢認真看著菜譜,他不敢點那些高價地,想宰人么?也不敢點低廉的,瞧不起大人嗎?內心很是左右為難。猶豫了半天,才點出了四樣菜,水晶蹄、紅燒獅子頭、子母蝦仁、翡翠拼盤。

等著客人點菜的夥計聽到錢不離擔心浪費之後,眼神飄出了一縷不屑:「老爺。您喝什麼酒?」

「我要喝青夜!上一次我還沒喝夠呢,我們喝青夜好不好?」浮柔很是高興自己能插上話了。

夥計的臉色馬上變了,宜州人沒有不知道宜州府雲霄閣的,也沒有不知道宜州府疊燕樓的,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他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滿臉高興地浮柔,低聲道:「老爺,我們這裡可沒有青夜,您……換一種吧。」

「怎麼會沒有?我在疊燕樓里看到有好多好多壇青夜呢。」浮柔有些生氣了。

「這位……小姐,疊燕樓是疊燕樓,那青夜酒從來不外賣,別說我們這小地方,就連皇城也沒有青夜啊!」

「那你們這裡有什麼?」錢不離問道。

「我們這裡有多年陳的女兒紅。」

「女兒紅就女兒紅吧,菜快點上來。」錢不離擺擺手,示意夥計退下去。

臨桌的兩個貴族聽到了「青夜」這兩個字,不由仔細看了錢不離等四人幾眼,卻又在程達的逼視下,慌忙低下了頭。

也許真是因為浮柔說出了「青夜」的緣故,菜上得很快,一壇發著濃香的陳年女兒紅也擺了上來,可還沒等錢不離等人動筷子,十里飄香樓下突然響起了女人的哭叫聲。

錢不離本想看看熱鬧,可這個年頭玻璃是稀罕物,十里飄香樓地雕窗蒙的是窗紙,而不是玻璃,當程達跳上窗沿,把木拴拔開之後,下面已經沒有人了,哭聲斷斷續續從一樓傳來。

「我們吃我們的。」錢不離招呼道,熱鬧么,不看也罷。

可惜天不遂人願,時間不長,一行人噼里撲通的走上了三樓,為首地一個年輕人長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高挺的鼻樑頗帶出幾分英氣,身後跟著四個家丁打扮的人,兩個家丁一左一右,拖拽著一個十四、五的小女孩,那女孩已經哭得幾近昏厥,隨時都可能一頭栽倒。

「少爺……求求你饒了我的孩子吧!」話音未落,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瘋了一般衝上來,她肩頭上的衣物已經被人撕去,露出了古銅色的肌膚,如果衣服的破口再大一些,她整個乳房就會袒露在外了。那女人的身後跟上來兩個面帶驚慌的酒樓夥計,其中一人手上還抓著塊破布,看起來正是他撕下了那女人肩頭的衣物。

「瘋婆子,還不給我滾下去!」一個酒樓地夥計一把抓住了那女人的頭髮,就把她往樓下拽。誰知那女人已經不要命了,象一隻暴走的野獸般連撓帶咬,很快衝開了兩個夥計的拉拽,隨後撲上前一把抱住那小女孩的腳,哭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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