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七章 討人嫌的忠心

錢不離重重的把戰報拍在了桌子上,廳中鴉雀無聲,程達等人不敢說話,杜兵派來的五個信使怯怯地站在下方,連頭都不敢抬。

錢不離感到極度不舒服,他一手締造的天威軍就是他的寶貝疙瘩,帶著這支軍隊從雪原城打到福州,又從福州打到宜州,不管是大戰小戰,很少有一次就損失上千的人記錄,這回一下子就折損了四千人,孟鐵頭的第三團甚至險些被打殘,損失太大了!

側面擺著那幾個信使做出來的沙盤,為了更準確,他們每個人先做了一個,然後互相對比,一起做出一個完整的沙盤,虎石台方圓的地勢清清楚楚的在沙盤上顯示出來。

錢不離掃了沙盤一眼:「霄雲,你怎麼看?」

李霄雲略一猶豫,直言道:「大人,杜將軍那一戰是必打的,他已經失了先手,讓桂明步步進逼,如果杜將軍還是隱忍,我們的大軍就危險了。」

「話是這麼說,但我們的損失太大了!」錢不離無奈地搖了搖頭,杜兵還是經驗不夠啊!不過……他錢不離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不是自己嚴令杜兵保存實力、逼得杜兵不敢主動尋求戰機的話,天威軍也不至於必須要用一場血戰來挽回頹局。

李霄雲走上前觀察了沙碟片刻,抬頭道:「大人,末將有些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跟了我這麼長時間,連我是什麼性子都不知道么?」錢不離擺擺手:「你說吧。」

「記得大人原來的計畫是在東西兩軍於洪州匯合之後,把鐵浪軍團吸引過來,然後退入宜州,在宜州一線堅守,大人這個計畫是非常穩妥的。不過局面的發展卻超出了我們的估計,羅斯帝國與合眾國點燃了戰火,清州有無數難民作亂,這些讓內閣疲於應對。大人認為這是一個好機會。臨時改變計畫。命令大軍北上通州,把堅守之地定在了洪州北線,大人……您犯了一個忌諱,您太貪了!」

程達、楊遠京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拚命向李霄雲使眼色,想讓李霄雲閉嘴,但李霄雲卻象什麼也看不到一樣,侃侃而談。

錢不離神色不變:「你繼續說。」

「大人不止太貪。還太急躁了,我天威軍到現在不過實佔了一個福州,虛佔了宜州、通州和雍州,以一州之地怎麼能和一國對抗?這就像一個矮子和一個巨人對抗一樣,哪怕那巨人百病纏身、虛弱不堪,可他一腳就能把矮子踩倒!」

「我天威軍現在還不到三萬人,如果按照大人的計畫退回宜州。

一軍守住三眼井,一軍守住營盤谷,再加上我軍有六千騎兵來回冊應,短時間內鐵浪軍團無法打進宜州!可是大人把堅守之地改在通州。我軍就被動了,四州之地只是說起來好聽而已,但處處是破綻。偌大個洪州,我軍只有兩千餘士兵駐守。如果在洪州出現一支敵軍的偏師,我和浮將軍必須要東進洪州才能確保前線大軍的安全,我知道大人已經預防了這一點,所有隻派任將軍去支援前線,而把我們都留在這裡,可是。

……到時候宜州怎麼辦?讓孫將軍再派人過來么?拆東牆補西牆?大人,您這是冒天大的險啊!」

程達等人冷汗都出來了,誰都沒想到平日里少言寡語的李霄雲較起真來言詞如此鋒利。程達已經在用目光哀求李霄雲,可李霄雲卻越說越激烈。

「大人,您看這裡!」李霄雲地手指點向了怒江:「通州和洪州以怒江為界,怒江流奔雍州之後,北上臨州入海。現在我軍已經使出了全力,才堪堪能擋住鐵浪軍團地攻勢,如果內閣從臨州等地抽調常備軍,徵召商船運往洪州的話,我軍該如何應對?」

程達連忙反駁道:「現在汛期剛過,江河的水流依然迅急,想逆流而上往洪州運兵,並不容易做到。」

李霄雲淡淡地說道:「只是不容易,不是做不到!」

楊遠京道:「可是抽調常備軍需要時間,從整頓完畢,到把常備軍運到洪州,怎麼也需要兩個月的時間!到時候已經秋收了,我們只管撤退就是。」

李霄雲道:「如果把兵運到雍州,然後由雍州進擊洪州呢?」

程達道:「霄雲你不要忘了,雍州刺史魏悲回是我們的人!」

李霄雲冷笑道:「魏悲回能做什麼?徵集鄉勇攻擊內閣的軍隊嗎?」

「好了,你們爭吵什麼?!」錢不離輕輕拍了下桌子:「霄雲,還有要說的么?」

「大人,您總說我們實力薄弱,必須要用戰略上地優勢去緩解戰術上的壓力,可是您卻命令杜將軍死守通州,逼得杜將軍用戰術上的拼搏去彌補戰略上的劣勢,這一次損失慘重,並不怪杜將軍,他已經儘力了!」

「那怪誰?怪我么?」錢不離的語調轉冷。

李霄雲的臉色一白,但馬上又挺起了胸膛,不過他沒有對到底怪誰的問題發表看法:「大人,現在不是怪誰不怪誰地問題,我們不能再死守虎石台了!」

「媽的!」錢不離罵了一句,身體向後靠在了椅背上苦笑道:「怪不得歷史上有那麼多忠臣蒙冤的,確實讓人惱火啊!!」

程達等人聽到錢不離說一聲「媽的」,神情全變得緊張起來,直到聽到了下面地話,才不約而同一起長鬆了口氣。李霄雲面露激動之色,撲嗵一聲跪倒在地上,朗聲道:「大人,末將自知罪責深重,甘願受大人責罰!」

「你行了吧!看出來我沒有責怪的意思,還和我玩這套?要是你在罵完我之後馬上給我請罪,我倒是能相信你的誠意。」

程達等人鬨笑起來,李霄雲訕訕地站起身,他確實是看出錢不離沒有責怪他地意思才下跪的,不過他不是在演戲。而是因為感動。為錢不離的心胸所感動,誰知錢不離故意曲解他,做為屬下他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錢不離緩緩站了起來,背著手在廳中來回踱了幾圈,嘆道:「我們從雪原城出來的時候,兵馬只有三千,在短短的時間裡,我們就發展成了數萬大軍。我們太順了!可以說,我們同心協力完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所以……我認為,我們以後還能完成不可能的事情。

霄雲說的沒錯,我的胃口太大了,過於衝動,一心想趁著好機會多撈些本錢。卻忽視了其中的風險。」

李霄雲接道:「大人,那我們應該怎麼辦?準備接應大軍後撤嗎?」

「撤是不能撤的,最起碼不能平白無故的撤軍。」錢不離搖了搖頭,沉默了良久才緩緩說道:「我一向以為自己很聰明。可也在順境中變得頭腦發熱了,現在讓我們一起努力,把順境贈與桂明吧,考驗考驗他。看看他的定力怎麼樣!」

錢不離走到沙盤處,看了片刻,抬頭對杜兵派來的信使說道:「你們先去休息吧,一會我給杜兵回一封信,你們連夜趕回去把信交給杜兵將軍。」

幾個信使齊聲應命,離開了房間,而錢不離對著沙盤沉思起來。

※※※※宜州府的南門處,有一家衡順酒店。也許是因為店主人缺乏競爭手段,也許是因為地處太偏僻,光顧這家酒店地客人一向很少,長此以往,連店小二都長了脾氣,看到客人進來總是用懶洋洋的腔調搭茬,在這種惡性循環下,客人更加少了。

就算沒開過酒店的人也知道,每一天的中午和晚上才是酒店營業的黃金階段,這家衡順酒店倒好,竟然早早就關上了門,門口掛著歇業的牌子。店主人的心情大概很不少,竟然把酒店地店小二給趕了出來,他們無處可去,只好跑到對面的燒餅攤前聊起了閑話。

酒店的二樓,三個人圍著在一張方桌周圍,而在另一邊,有兩個漢子正跪在地上。

「你們先下去吧。」正中間的人說話了,他地衣著華麗,但相貌很普通,雙眼開合間總是露出絲疲憊,唯一可怪的是他的頭髮和鬍子,頭髮已經白了一半,而鬍子卻黑如墨汁,從鬍子上可以判斷他的年紀不是很老,但頭髮卻白得驚人,可能是因為往日里地工作過於耗費他的心血了吧,這種猜測正好可以解釋他眼中所露出的疲憊。

跪著的兩個漢子連忙站起來,走下了樓梯。

坐在中間的人用手揉著自己的眉心:「辛老,翠小姐那邊怎麼樣了?」

「情況不太好,手臂是廢了,肩膀上的肩胛骨也被劈斷,兩處的創口太大,失血過多,醫生說主要看翠小姐地體質了,如果能撐過去三天,就有希望,要不然……」辛老嘆了口氣:「那傢伙真是下了死手啊!夠狠!」

「如果換成我,我也會下死手!」坐在另一邊面無表情的人接道。

「小丫頭很是要強!竟然強撐著把消息轉述給牛家兄弟才昏迷過去。」坐在中間的人嘆道:「由此可見那錢不離在福州造了多大的孽!天怒人怨,不由人不憎恨啊!」

三個人暫時沉默起來,過了半晌,坐在中間的人接道:「現在先不提我們能不能和那個人合作,護真,你對天威……怎麼看?」

那面無表情的人說道:「上一次的福州刺殺,我的人沒有出手,他親眼看到錢不離手中有一把短筒樣的東西,接連發出巨響,短筒中還隱隱有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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