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章 失誤的判斷

不需要刻意的回想,夾脊關那沒日沒夜的血戰,被小人算計的絕望,自己父親把戰死沙場當作一次偷懶的豪情,這一幕幕場景都浮現在鄭星朗的腦海中,隨著他的述說,展示在大家面前。

鄭星朗的部將雖都是從夾脊關而來,但重溫一遍過去也是令他們異常痛苦的事,他們的神情都變得哀痛起來,而錢不離駕下的杜兵和王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姬周國的內閣都瘋了不成?就連久經風雨的賈天祥臉上都露出了怒色。

鄭星朗的眼淚落下的同時,他的述說也告一段落了,帥帳中靜了下來,唯有姬勝情的抽泣聲還在時斷時續著。

「不離!!你要為舅舅報仇啊!嗚……」姬勝情終於忍不住內心的悲痛,一頭撲到錢不離懷中哭喊起來:「不離!我要你出兵為舅舅報仇!不離、不離!」

錢不離看著姬勝情的臉眸,剛才還象只快樂的鳥兒般的她,此刻已經哭得淚雨滂沱,柔滑的長髮被淚水沾在了臉頰上,更添加了幾分憔悴,肌膚相貼,錢不離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姬勝情身體的顫動,他憐惜的用手拍打著姬勝情後背,柔聲道:「你放心吧,有我呢!」

錢不離使了個眼色,侍立在後面的柯藍連忙走了上來,錢不離輕輕扶起姬勝情,把她送到了柯藍手中:「勝情,你先去休息一會,聽話,這裡的事情交給我吧!」

姬勝情用最大的毅力鬆開了自己的手,軟綿綿靠著柯藍,任由對方把自己攙扶進後帳。

鄭星朗抹去了眼淚,默默地看著錢不離,他發現對方將領的目光都集中在錢不離身上,連那個賈天祥也不例外,出身與軍旅的鄭星朗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在以前的歲月里,每逢戰事到了危急時刻,他和部將們也在用同樣的目光看著自己的父親!

「這個消息真是讓我感到困惑!」錢不離沉吟半晌,終於緩緩開口了:「俗話說:無利不起早!我知道你們認為內閣和軍部的大員們在做禍國殃民的事,可是如果沒有利益的話,他們有必要這麼做么?」

「他們就是想逼死我家將軍!」秦重三在鄭星朗下首大聲說道。

「用把札木合引入中原的代價逼死鄭朔將軍,這個代價未免太大了些。」錢不離搖搖頭:「如果你說的話是對的,那麼我們的對手就太愚蠢了。」

「錢統領什麼意思?」梅自強驀然站了起來。

「放肆!」鄭星朗一聲大喝:「給我坐下!!」

梅自強身邊的屈成春伸手一拉,把梅自強拉回了座位上,不過梅自強還不服氣,依然在用憤怒的目光看著錢不離。

「對鄭朔將軍的死,我也很難過,但是憤怒是幫不了我們忙的,相反,還會讓我們犯下更多的錯誤,我希望大家能冷靜些。」錢不離沒有計較梅自強的無禮:「我懷疑……這件事背後有人在布局,鄭將軍,你們離開夾脊關之後,有沒有聽到過夾脊關的消息?」

鄭星朗搖了搖頭:「沒有,我手裡有密旨和金牌,沒有人敢留難我們,所以我們一直沿著大路行軍,行軍速度很快。」

錢不離沉吟半晌:「不管是誰在布局,也不管他步的是什麼樣的局,有一件事是一定要發生的,札木合此刻已經殺進中原了吧?是這樣么?鄭將軍?」

「是的。」鄭星朗點點頭:「我們離開的時候夾脊關士兵死亡已經近半,父親說最多還能守上兩天,此刻……父親也許……」

「鄭將軍節哀吧,事情已經這樣了,如何為鄭朔將軍報仇,才是我們的大事!」錢不離輕聲安撫了一句,閉上雙眼,竟自沉思起來。

坐在鄭星朗那一側最下首的屈成春突然開口說道:「錢統領,我們路過宜州的時候,發現宜州刺史百里克誠正在招募士兵,聽說他們要來福州剿匪,統領大人可有對策?」

「剿匪……那就讓他們來好了。」錢不離睜開眼睛,如果不是此刻不能大笑,他肯定會控制不住自己的:「伯爵大人,讓你的人在宜州、雍州、洪州等地散發傳言吧,就說姬勝情殿下要帶兵北上抗……寇!」錢不離差點說出一個「日」字。

賈天祥一愣:「現在福州的局勢並不太穩,再說你以為內閣會讓我們真的北上么?」

「他們讓不讓是一碼事,百姓們知道不知道就是另一碼事了,不但要散播傳言,我們還要派出信使遞交殿下的上書,一路上聲勢搞得越大越好!只不過……派誰去做信使呢?」信使的危險是顯而易見的,誰也不敢保證內閣不會找點借口為難信使。

「大人,讓末將的親衛去吧,那幫小子很機靈的。」杜兵開口說道。

錢不離想了想,點頭道:「也好,讓他們到達洪州後,易容改裝再逃回來,嗯……偽造一個被人暗殺的現場,到時候,我們又有一個好借口可以造謠了!」

鄭星朗的部將都是刀頭喋血的勇士,他們有的隱約明白了錢不離的意思,有的乾脆就聽不懂錢不離在說什麼,聽懂的人則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目光看著錢不離,造謠豈不是卑鄙無恥的勾當么?這個錢統領怎麼能把這種事情擺在檯面上說?只有最下首的屈成春略一沉思之後,露出了欣賞的神色。

「大人,不要小瞧宜州,宜州一向富饒,如果百里克誠真要舉一州之力發兵福州的話,後果是很嚴重的。」屈成春說道。其實他本來不想說這番話,做為一個初來乍到的人,謹言慎微才是上策,不過他又很想試探一下錢不離,看看錢不離對宜州不屑一顧的表現是因為狂妄、還是因為胸有韜略。

「這個你不用擔心,一時半會百里克誠是不會進犯福州的。」錢不離搖了搖頭:「我早已做好了準備,就算是宜州和雍州同時出兵,也別想在我福州占上便宜,何況一個百里克誠。」

「哦?大人為何敢肯定百里克誠近期不會進犯福州?」對這個問題,屈成春有和錢不離同樣的看法,不過他還是想探個究竟。

「想打仗總要給自己找一個好借口吧?剿匪?這種借口能騙得了誰,除非是……」錢不離故意猶豫一下,才緩緩放低聲音說道:「陛下駕崩,姬勝烈繼位,他們才會有足夠的理由進攻夾脊關!」此時鄭星朗雖然表現得對自己很尊重,但這代表不了什麼,如果想讓他對自己心悅誠服,就要施展手段,該露底的時候不能遲疑。

鄭星朗眼睛驀然睜大:「什麼??」

鄭星朗下屬的眾將也被驚得目瞪口呆,這個預言實在是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屈成春長嘆一聲:「大人真是……深謀遠慮,自在下得知內閣刻意貽誤軍機,在下就懷疑到了這點,可惜……也只是懷疑而已,根本不敢把自己的懷疑說出來。」

「噓!!」錢不離伸出手指,噓了一聲然後指了指內帳,姬勝情正在裡面休息,雖然說這個消息被證實之後也隱瞞不了太久,但總不能讓姬勝情在一天之內連遭兩次打擊。

「早在我知道雪原城一戰的真相後,我就有這種猜想了,現在看到內閣喪心病狂的竟然故意賣掉夾脊關……我的猜想應該快到被證實的時候了。」錢不離嘆了口氣。

秦重三幾個將領只是對陛下可能要駕崩的消息而震驚,但他們不會想太多,鄭星朗心頭卻無比的沉重,身為主將就要站得高、看得遠,以一州之力對抗一國么???鄭星朗在這一刻隱隱懷念起自己的父親來,未來的道路太艱難了,父親,怪不得您說自己想偷懶,您也太……

「現在我們還有一段時間修整備戰。」相比較眾人來說,錢不離的態度是最樂觀的:「我會讓他們知道,福州會成為他們一生中最可怕的噩夢!」

鄭星朗沉聲問道:「大人早有定計了么?」

「如果沒有,我早就逃了。」錢不離說了一句大實話。

帳中眾將不由得面面相覷,歷史上哪一個統帥會把逃跑說得如此理直氣壯的?不過錢不離這句話遠比「誓與共存亡」之類的豪言壯語更能讓人相信,也許……他真的想好了辦法吧,要不然他可能真的跑掉了。

錢不離已經說到這種地步,鄭星朗也無法再追問下去了,錢不離託付賈天祥安排鄭星朗等人歇息之後,走進了後帳,姬勝情依然趴在床上幽幽哭泣著,她的眼睛此刻都哭得紅腫了。

錢不離輕嘆著走過去,撫摸著姬勝情的小手,姬勝情猛地一把反抓住錢不離的手,用那雙哀憐到了極點的目光看著錢不離,一聲大一聲小的抽泣聲接連不斷的敲在了錢不離的心裡。

「不要傷心了。」錢不離用另一隻手撫摸著姬勝情的後背。

「不離,你要給……給我舅舅報仇呀!」姬勝情哀求著。

「報仇是理所當然的,可你為什麼要求我呢?」錢不離苦笑道:「是不是因為你自己也知道,現在不是報仇的時候!」

「我不管!」姬勝情直起了身子,用雙臂環抱住錢不離:「我要你替我報仇!」

「好!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就聽你的!」錢不離決然地說道:「明天我就帶著大軍殺奔宜州,處死為虎作倀的百里克誠,再打向前殺死尉遲風雲,最後把札木合的大軍全部趕出中原,隨後我帶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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