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改變的權力

與錢不離相比,札木合的境地可算是凄慘到了極點,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們一個接一個倒下去,而札木合正在經歷著這種痛苦。

他想不通,為什麼往日生龍活虎般孩子們變得一個比一個虛弱,饒是他們殺馬充饑,那滿碗滿碗的熱馬血灌下去,也無法讓孩子們恢複氣力。

生長在藍天下、縱橫在草原上的札木合比起心計來,確實和姬周國的權臣們差了一籌,他回到草原之後,也沒能想通其中的關鍵,只是把孩子們的虛弱當成水土不服引發的病症,直到錢不離幾年後照貓畫虎、也來了這一手之後,他才恍然大悟。

不過慢性毒藥這個東西並不是那麼容易配製的,就算是在現代社會,用現代醫學配製出的慢性毒藥,也會在病人停止服毒之後,失去殺傷力,至多能讓病人虛弱一段時間而已。錢不離所到的異界醫術自然無法和現代醫學相比,慢性毒藥的威力非常有限。

札木合、粘罕、察哈爾等一些身體非常強壯的將領和士兵們都挺了下來,到了雪原城,札木合的近衛輕騎只剩下了不足二百人。這二百人的氣質和他們剛剛來到雪原城時相比,變了很多,原來在他們眼中閃動的,是敢於輕蔑一切的殘忍凶光,而現在變成了一種冷漠,泰山崩於前而無需變色的冷漠,死則死矣,驚慌、恐懼都是沒有必要的。

雪原城的城門大開,裡面是一座空城,一眾人默默的從南門而入、從北門而出,他們的貪婪之心已被殘酷的經歷消磨盡了,沒有人想去翻找財物,他們要的,就是緊跟在札木合的馬後。

「大哥,我們去哪?」粘罕輕聲問道,這個魯莽的闖將在三魁死後竟也換了個人似的,臉上多了幾分沉穩,他已學會把所有的仇恨壓在心底。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們身後的追兵很快就要來了。」札木合沉吟了一下:「我們從捨身崖走。」

「捨身崖?」粘罕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附近能藏人的地方只有雪原金礦,雪原城的人一定藏到那裡去了,不過如果我們先去金礦、用那些賤民的血祭奠我們死去的將士們……最少要多花上兩天時間,我們不能再冒險了。」札木合緩緩地說道:「現在想起來,他們邀請我們合作,根本就是一個大陰謀,可惜……我們太貪婪了!」

「大哥,你是說連城塞的人……」

札木合點點頭:「貪婪,就是我們最大的破綻!如果我們還想去找那個錢不離報仇,我們就要改變我們貪婪的習性,要不然,還是會墮入他的圈套!那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我明白,大哥。」粘罕眼中仇恨的火焰一閃即逝。

札木合回頭看了看雪原城,這是一座帶給他莫大屈辱的城市,不過札木合和粘罕不同,他的眼中沒有仇恨、只有期待,從哪裡跌倒就要從哪裡爬起來,這是札木合的信條!

「失敗也帶給我很多啟迪呵……錢不離!」札木合最後看了一眼雪原城,一撥戰馬:「去捨身崖!」

※※※※

就在札木合發出感慨的時候,錢不離也正對著自己的隊伍感慨,對一支軍隊來說,統帥是軍隊的大腦,斥候是軍隊的眼睛,將領則是軍隊的手腳和武器,而老兵就是軍隊的骨骼!

老兵是一個很殘酷的詞,每一個老兵都是經歷過腥風血雨而生存下來幸運兒,但沒人敢保證幸運會被帶到下一次。

老兵是用無數同伴的鮮血換來的,一個又一個同伴的慘死,給了老兵一個接一個的啟迪,讓他們更加狡猾、更加善戰!

當自己帶著這支軍隊橫掃姬周國的時候,這三千人還會剩下多少個?三百??錢不離深深嘆了口氣,士兵們崇敬自己,而自己卻要把他們送上不歸的死地,錢不離不禁感到一陣陣痛楚,可是戰爭又是沒有選擇的!

智慧可以讓人通達,智慧又總讓人看到潛在的矛盾和無奈,這是人生對人生觀開的玩笑,錢不離又想起一句話:傻人有傻福!智者背負的東西實在過於沉重了。

錢不離晃晃腦袋,這種悲天憫人的情懷不能在戰爭中出現!記得爺爺說過很多次:慈不掌兵!在解放戰爭中,曾發生過無數次殘酷的戰役,一個師打光了就要添上一個師,一個縱隊打光了就要再拉上一個縱隊,生命對略略幾個坐在司令部操控全局的統帥來說,只是一些數字,他們都在拚命的用自己的數字去換取敵人更多的數字,一切都是為了勝利!因為只有贏家才有權去改變歷史!

「不離,你在看什麼?」姬勝情輕盈的語聲從身後傳來,打斷了錢不離的思緒。

錢不離嘆了口氣,縮回到車廂里,伸手拉住了姬勝情的小手,姬勝情的臉色不變,只是把眼光轉向一邊,天天都要被錢不離占上幾次便宜,她已經適應了,再不像以前那樣臉紅心跳、羞怯不堪。

錢不離一邊把玩著姬勝情的小手一邊思索起來,他要考慮的東西實在太多,悠閑對他來說已經成為一件奢侈的事情了。

他已經讓賈天祥派出自己幾個親信,拿著賈天祥的書信去聯絡鄭朔,要求鄭朔派兵接替雪原城的防務,而由那幾個親信接管雪原金礦。賈天祥在雪原城呆了二十年,對雪原金礦的產量心中有數,自不怕他的親信見財起意、私藏黃金。

至於賀炯名那裡用不著自己擔心,那種老狐狸是知道應該怎麼樣自保的,剩下的事情就是那傳說中貧瘠的福州了,它能給自己帶來驚喜么?錢不離的思緒飛到了遙遠的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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