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名將與猛將

深夜,放眼望去,再好的眼力也無法看清敵人的移動,能看見的只有無邊無際、好似能吞噬人的黑暗,不過,馬蹄發出的咆哮聲越來越響亮了,所有的人都知道,敵人已經逼近了自己。

杜兵帶領著四百餘名警備隊員排列在護城河邊,陣勢顯得不是很規則,當然,如果要求這些警備隊員象正規軍一樣,確實強人所難了一點。

警備隊員手中都舉著一枝火把,火把發出的火光是顫抖的,或者說,他們的身體是顫抖的,顫抖通過手再傳到火把上,塑造出了一團又一團狼狽的火焰。

人在某些時候可以忘了疼痛,但忘不掉恐懼,就如這些警備隊員一樣。火把顫抖的頻率太大了一點,不停的有油點滴落在手上,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喊痛,警備隊員們的目光直勾勾望著前方,等待著,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如果等到看到敵騎再逃跑的話,很可能被對方趁勢衝破城門,想到這裡杜兵轉過身,瞄了自己的裨將一眼,那裨將二話不說,轉身向城內狂沖而去。

本已達到臨界點的警備隊員們在一瞬間就崩潰了,一個個怪叫著轉過身,向著城門蜂擁過去。他們知道自己早晚也會死,但如果不逃回去馬上就會死!一寸光陰一寸金的道理往往是那些瀕臨死亡的人才能領悟的。

杜兵本想裝模作樣的呼喝幾聲,但在事實上卻由不得他自己做主,就像小草在狂風中無法自主一樣,杜兵連人帶馬被警備隊員裹挾著向後退去。

掉在地上的火把還在燃燒,在火把的余光中,一個又一個模糊的身影出現了,「放箭!」錢不離厲喝了一聲。

任帥愣了一下:「大人,敵人離我們還遠,還是等一等再放箭吧。」

「放箭!!!」錢不離勃然大怒,雙眼射出了森冷的寒光。

任帥一咬牙:「旗官聽令,放箭!」

隨著一聲聲弦響,數百隻箭矢茫然飛向了夜空。

任帥眼中露出了恨恨的神色,在他看來,公主殿下瘋了、伯爵大人也瘋了!居然任命這個白痴做統領!如果在等上一下,等敵人沖近了再射箭的話,多了他不敢保證,三輪連射最少也要幹掉一百個敵兵!這個白痴在做什麼??

號角聲驀然在夜空中響起,近衛輕騎的速度迅速慢了下來,札木合勒住韁繩,鷹鷲般銳利的眼睛冷冷打量著雪原城。

札木合今年還不過四十歲,如果他願意把自己的鬍子剃光的話,他是一個長得很年輕的人,歲月的風霜並沒有在他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他的裝束和近衛輕騎們差不多,沒有刻意顯示一個族長的尊貴,不過他背上的弓卻比別人的弓大上許多,他的戰馬也比別人的戰馬要高大。

「大哥!怎麼停下了?讓我去把城門搶下來吧!」一個壯漢從後面趕了上來,他的上身赤裸著,好似在冰天雪地中也感覺不到寒冷,身體上蒸騰著的濃濃霧氣,讓這個壯漢看起來就像一頭凶獸。

「晚了點。」札木合搖了搖頭,雪原城的城門已經緩緩落了下來,十幾個警備隊隊員竟然被關在了門外,他們瘋狂的用手、用腳、甚至用頭去撞擊城門,被人拋棄的滋味並不好受,他們用絕望的聲音痛罵著。

錢不離的手不為人所覺的顫抖了一下,如果他有別的選擇,他也不願意這麼做,無視生命絕不是一個褒義詞!但是錢不離又不得不這麼做,己方不管從什麼方面都佔據著劣勢,不出奇招就沒有任何希望。

其實錢不離就是在賭,賭那札木合是一代名將焉或是一代猛將!如果是後者,自己無疑是出了個昏招,本已不高的士氣在那些絕望的哭喊叫罵聲中又降了三分!錢不離長吸了一口氣:「擂戰鼓!!」

又是一篷亂箭射來,射到了近衛輕騎前三、四十步遠的地方,札木合臉上露出了輕蔑的笑意:「真是南國無大將!!」

「大哥,讓我帶著人去攻城吧,雖然我們沒有雲梯,但我們有長索!飛鷹部落的勇士只要手中有長索,就沒有翻不過去的高山!」札木合的弟弟粘罕又在請戰,他身後的將士們發出了轟然叫好聲。

「用不著了。」札木合搖了搖頭:「這一路上不少孩子們沒有死在敵人的箭下,反而倒在冰雪中,讓我心痛啊!來人,傳令下去,馬上紮營!」

「大哥!!」粘罕怪叫起來:「為什麼要紮營?讓我帶著人去攻城吧!只需要兩個衝鋒,我一定把雪原城攻下來!」

「粘罕,為大將者,必須要見微知著!」札木合手中的馬鞭向前方一指:「你看到沒有?第一:他們竟然把自己人關在了門外;第二:他們已經放出了五輪箭,可連我一個孩子也沒有傷到;第三:城上的旗幟雜亂不堪,忽左忽右;知道這些代表著什麼嗎?代表著雪原城的守將已經驚惶失措了!」

「那不是正好?!大哥,我一個衝鋒就能把雪原城打下來!」

「我不想再讓孩子們白白流血了。」札木合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城門口的十幾個警備隊員突然脫下了衣服,一邊搖動著一邊向近衛輕騎跑去,看樣子他們已經做出了決定,既然被自己人拋棄了,那就去投降敵人!

「臨陣叛敵者,殺!」錢不離冷冷的下了一個命令。

任帥臉上露出了黯然的神色,叛敵?叛敵還不是被你這個白痴逼得?!連一個敵人也沒能殺死,反而要先殺自己人!任帥眼中有莫明的光芒在閃動,好似在考慮一個決定:「放箭!」

對射程之內、靠著雙腳移動的靶子,雪原城的箭手們表現出了良好的訓練素質,只一輪齊射,就放倒了十幾個警備隊員,中箭最少的也中了十幾箭,頹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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