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帝流漿

同一時間,莫干山,聞香也驚訝的抬起頭,喃喃說道:「好大的月亮……」

純凈的月華猶如實質,從空中落下,均勻的灑在每一個角落中,下一刻,蘇唐和聞香都露出錯愕之色,他們都感應到月華里凝結著海一般磅礴的靈氣,而且和以前修行中所汲取的靈氣不同,月華中的靈氣純潔而又清冷,隨著呼吸湧入體內,就像三伏天喝了幾口深井中的甜水一般,暢快到了極點。

「那是什麼?」蘇唐輕聲問道。

「不知道。」聞香搖了搖頭。

千奇峰,遺族大長老和那中年人正相對而坐,他們沒有交談,也不可能交談,只是時而淡淡的飲上一口酒,時而又閉目養神。

在月光灑落的瞬間,遺族大長老露出震駭之色,頓了頓,幾乎是用跳的動作彈起身,一步衝到窗前,又猛地推開了窗戶。

從天空墜落的月華把整座千奇峰照得一片通亮,遺族大長老雙眼瞪了老大,他真的不敢面前發生的一切:「這是……帝流漿……幾萬了吧……應該是有幾萬年了吧……」

睡得正酣的小不點慢慢睜開雙眼,看向天空,她的雙瞳中先是疑惑,接著又變成了警惕。

唧唧……唧唧唧唧……變異銀蝗的精神變得極度亢奮,張開鞘翅在空中瘋狂的飛行著,時而飛向東、時而飛向西,時而筆直射往高空,時而又翻過來、肚皮朝上,它儘可能的讓自己的每一寸肌膚都淋浴在月華中。

下一刻,一條黑影也跟著衝上天空,正是楚宗保所養的那隻巨鷹,它和變異銀蝗同樣興奮,在空中盤旋不停。

千奇峰下,鬼獒擺出一個將要向前發出撲擊的姿勢,火紅色的雙瞳死死盯著天空中的圓月,隨後它發出了足以驚動全城的嚎叫聲。

嗚嗷……嗚嗷……鬼獒的聲音極為響亮,附近的林木都被震得簌簌發抖,暗月城中的狗兒也被灑落的月華驚動了,一隻只狂吠不止,等到鬼獒的咆哮聲傳出去後,所有的狗兒集體鴉雀無聲。

鬼獒顯得很得意,就在它再次仰起頭,準備發出第二聲嚎叫的同時,嘹亮無比的鳴叫聲從高空垂下,鬼獒當即偃旗息鼓,只是嗚咽一聲,便慢慢趴到地上。

巨鶴懸停在半空中,不停的扇動著翅膀,它也是異常亢奮的,翅膀盪得越來越快,讓灑落的月華變成了一層漩渦,而且漩渦還在快速膨脹著。

巨鶴髮出的嘹亮鳴叫聲,驚動了變異銀蝗,其實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巨鶴和變異銀蝗的關係不再象以前那樣緊張了,但突然綻放的月光,不但贈與了它們力量,還激發出了它們血液中的野性。

轟……變異銀蝗在空中急旋了半圈,如一道銀色閃電,向巨鶴射去。

野物都是護食的,這屬於它們的本能,雖然此刻到處都是涌動的月華,根本不需要搶,但變異銀蝗不允許有其他生命與它分享什麼。

巨鶴察覺到變異銀蝗散發出的敵意,卻絲毫不懼,翅膀急振,向前方迎去。

唰……一道淡淡的殘影從下方掠至,正卷上變異銀蝗的節肢,下一刻,變異銀蝗身不由主向下方栽落。

轟……變異銀蝗的大半個身體陷入泥土中,只剩下半截肚子露出外面。

變異銀蝗勃然大怒,用力從泥土中掙了出來,甩動頭部,用那雙猙獰的複眼尋找著敵人,正看到手握長鞭的小不點,變異銀蝗當即萎了,沖著天空發出不甘的叫聲,隨後甩了甩自己的觸角,向小不點爬來。

小不點冷哼一聲,隨後再次抬頭看向天空,實際上月華對小不點的影響是最大的,精靈這種生命,不但需要陽光的溫暖,也需要月華的滋潤。

「陰陽二氣隔絕已久……沒想到……」遺族大長老喃喃的說道:「神數已亂……徹底亂了啊……」

熔岩山深處,信祖雷怒當初不敢繼續探察的山谷中,突然傳出了粗重的呼吸聲,每一吸,都能把周圍方圓數千米內的月華一掃而空,每一呼,又能讓山谷吹出一陣飛沙走石的勁風。

片刻,一團火光在山谷中爆開,化作衝天而起的火柱。

毒龍域,那座小木屋久無人住,已經荒廢了,突然,從石縫的裂隙中傳來激烈的碰撞聲。

嗵嗵嗵……山壁里潛伏著一隻巨獸,受到月華的誘惑,它急於出來,卻被岩層困住,情緒當即接近瘋狂,不停的撞擊著山壁。

良久,轟隆一聲,山壁被撞開了,一隻傷痕纍纍的短吻巨蜥猛地從山壁中滾了出來,待穩住身形,抬頭看向天空,不停發出嚎叫聲。

※※※※

蘇唐這邊本應該立即動身,奔襲涼水鎮,必須儘快把拱衛莫干山的四鎮都佔住,才能確保不走漏消息,然後再辦法對付隱藏在莫干山中的七月。

但月華來得太突然了,大家都是修行者,知道在這種月華中修行,效果要遠遠超過各地的靈脈,誰都不願放棄這個機會。

一直到月華消逝,天色已經放亮了,蘇唐抬頭望向天空,突然發現,這片天空莫名其妙變得陌生了。

以前的月亮差不多只有海碗大小,夜空群星薈萃,這很平常,但現在月亮居然變得和車輪差不多,而且空中多出了幾顆顏色各異的大星,就像一顆顆閃光的玻璃球。

星空是恆古不變的,為什麼?為什麼突然之間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

不止是蘇唐吃驚,聞香和方以哲的人也一樣,大家看著星空議論紛紛,心中泛起陣陣驚恐。

在綠海、在大光明湖、在蓬山、在各個世家裡,不知道有多少人獃獃的看著同一輪明月。

「蘇唐,是不是應該緩幾天?」聞香低聲道:「現在他們已經沒有鬥志了。」

聞香說得有道理,天象發生如此巨大的變化,每個人都感到恐慌,這個時候再要求大家去和敵人戰鬥,似乎有些太勉強了。

「不管這樣的星空代表著什麼,但有一種事情是不變的,強大的力量,才是我們修行者唯一的依託。」蘇唐輕聲道:「記得有人說過,天塌下來也不怕,因為有高個子頂著,其實他們錯了,天塌了……個子矮的、瘦弱的、怯懦的、恐慌的,第一輪就會被活活砸死,所謂適者生存,越強壯,才越有機會活下去。」

聞香皺起眉頭,沒有說話。

「我以前是不急的,說實話,我真沒有想到,只用了三年多的時間,我就能……呵呵……從始至終,我的宗旨一直是順其自然,沒有刻意給自己定下什麼目標,當然了……小賀那麼快晉陞為大祖,對我的影響很大,我也第一次產生了爭鋒鬥勝之心,但也僅僅是一次而已。」蘇唐輕聲道:「不過……看到了這片星空,我莫名其妙感到焦慮和急躁了,好像有一個聲音在不停的告訴我,一定要加緊修行,一定……否則,我可能再沒有以後了。」

這時,方以哲走了過來,聽到蘇唐這些話,他的臉色變得肅然,和聞香四目相對。

「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能感受到一種壓力,就像……滅頂之災正在一步步逼近一樣。」蘇唐道:「聞香,你不可能去千奇峰的,那我以後恐怕不一定能顧不上你們了,這裡是七月七的所在,應該有不少好東西,所以我們必須儘快把莫干山打下來,你和小方多了一些資本,以後自然也多了一份保障。」

「我過來是想和你商量……能不能晚幾天的。」方以哲輕聲道:「現在我改變主意了,聞殿下,如果你不能約束你的人,那就回去吧,不要勉強,放心好了,這裡的東西肯定有你們的一份,有蘇唐在,我說到做到。」

「不要忘了,我的祖號是令祖。」聞香淡淡說道:「別人我管不了,在誅神殿我的話還是很管用的。」

「那就好。」方以哲道。

※※※※

正午,蘇唐又騎著那匹瘦馬走進了涼水鎮,這種事情最好是由他來做,因為他可以輕鬆自如的隱藏自己的氣息,任誰都看不出毛病來。

可能是因為昨夜的月亮搞出的動靜太大,讓很多修行者無心睡眠,只能白天補覺,蘇唐在涼水鎮如入無人之境,連一條人影都沒看到,更別提有人來阻攔了。

蘇唐飄進院牆,一個老者正背著手在花園中踱著步,這裡也種滿了玉簪花,但顏色都是潔白的。

那老者看到蘇唐不由一驚,轉身要回去,卻見眼前黑影一閃,蘇唐已搶先飄進小亭里。

那老者僵硬在原地,用警惕而又不安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蘇唐。

「願意做守夜人的,在我看來都有些變態。」蘇唐輕聲道,他端起石桌上的茶壺,聞了聞,取過一隻茶杯,倒滿茶水:「除非得到上面的許可,否則你們日日夜夜都在呆在自己的院子里,這和蹲大獄有什麼區別?嗯?」

「你懂什麼?」那老者傲然一笑。

「難道這能給你一種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感覺么?」蘇唐道:「就算有這種感覺……可你們什麼都看不到,看不到如畫的江山,看不到簌簌發抖的失敗者,最多只能看到這一方水土,所謂的運籌帷幄又有什麼快樂?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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