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誅奇(十六)

白龍渡,顏緋月慢慢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右臂,那裡有一條傷口,鮮血潺潺流出,染紅了她的長袖,又順著袖角向下滴落。

顏緋月的眉頭深深皺起,但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一些無法解釋的疑團。

四個修行者分成東南西北四角,把顏緋月圍在當中,雖然顏緋月已經受了傷,但他們的神色都很凝重,沒有誰敢貿然發起攻擊。

「你們……瘋了……」顏緋月一邊搖頭,一邊發出輕輕的嘆息聲,她的視線轉到一側,看向遠處的賀蘭遠征。

也只能有這一種答案,否則,便沒辦法解釋對方為什麼甘冒大不韙,一定要把賀蘭遠征留下來。

「顏緋月,奉勸你一句,你最好還是不要趟這次渾水了。」一個中年人緩緩說道。

「是啊。」另一個修行者接道:「如果你想走,我們現在就可以給你讓出一條路。」

儘管已佔了上風,可他們還是不希望和顏緋月結成死仇,總想著能找到一個相互妥協的辦法,因為顏緋月的出現,不在他們預料之中。

在修行界,顏緋月的名聲非常響亮,就算比不上她的師尊大魔神司空錯,但也相差不多了。

都說人無完人,只要認真找,肯定能找出一堆大大小小的毛病,而顏緋月就是這樣一個,本不應該存在於世的,完人,或者,她把自己的缺點隱藏得太深,別人看不出來。

顏緋月的天賦自不用說,大魔神司空錯性情有些怪,時常出外雲遊,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情,幾乎都壓在了顏緋月身上,在外,顏緋月要以晚輩的身份,苦苦和其他大魔神周旋,在內,她還要教導年幼的師妹,年紀最小的溫純和溫玉雙胞胎姐妹,根本就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大魔神司空錯從來沒管過。

有人說,顏緋月能當司空錯半個家,這話有些偏差,應該是大半個家才對。

魔神壇里另外幾位大魔神評價過,司空錯一生最大的成就便是收了顏緋月這樣一個弟子!

顏緋月有手段、有心機,她還沒能突破聖境,輩分也低了一輩,卻能在每一次與分派資源有關的活動中不落下風,這很不容易。

顏緋月的脾氣比司空錯好得多,司空錯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顏緋月卻很溫和,有人得罪了司空錯,往往會求顏緋月幫著說幾句話。

顏緋月的天賦是萬里無一的,她的大部分時間和精力都用在了其他地方,修行也沒有落下,如果她能做到心無旁騖,或許早就進入聖境了。

「我已經在渾水裡了。」顏緋月淡淡說道。

就在這時,賀蘭遠征那邊傳來一聲怒吼。

賀蘭遠征與溫純、溫玉姐妹,一直在與十幾個修行者抗衡中,其中為首的,正是幾天前逃走的長生宗十美大尊秋長雲,其餘的修行者全都是各宗門的大祖。

賀蘭遠征的戰力雖然強橫,但被那十美大尊秋長雲克製得厲害,而溫純和溫玉姐妹對付十幾個大祖,被逼得連連敗退。

秋長雲不想當場擊殺賀蘭遠征,似乎想要活的,而那十幾位大祖也不敢下死手,所以雙方倒是能勉強打個平手,但,溫純抓住一個機會,連續釋放疊擊,接連數拳,硬生生擊斷了其中一位大祖的脖頸,戰局也因此產生了劇變。

其他修行者見溫純突施辣手,一個個變得勃然大怒,溫純和溫玉的壓力也陡然大增,最終,兩柄交叉而來的飛劍絞碎了溫純釋放出的領域,接著一柄戰刀掃過,在溫純的後背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創口,幾乎要把溫純斬成兩段。

賀蘭遠征大怒,硬挨下秋長雲一擊,試圖過去支援,剛才那聲大吼就是他發出來的。

顏緋月臉色一變,身形陡然掠起,不過,圍住她的修行者反應都快到了極點,同時釋放出攻擊,鋪天蓋地的劍影,硬生生把顏緋月的身形逼了回去。

「你們敢?!」顏緋月長吸一口氣,隨後發出長嘯聲。

「顏緋月啊顏緋月,事已至此,那就怪不得我們了。」一個中年人嘆道。

※※※※

與此同時,在飛鹿城的一個偏僻的角落裡,還有一個人提到了顏緋月。

「顏緋月那個臭娘們,如果落在老子手裡,老子絕饒不了她!」一個老者在咬牙切齒的罵道,他沒有穿上衣,露出了乾癟的胸膛,胸膛上有幾處發黑的創口,流出的鮮血也是黑色的,還散發著一種腐爛的味道。

房門被敲響了,那老者的罵聲截然而止,側耳聽了聽,隨後叫道:「進來!」

房門開出,方以哲畢恭畢敬的走了進來,把手裡的小匣子放在了桌上,輕聲道:「師尊,您要的我都找到了。」

那老者就是在孔雀山第七總社內,釋放血遁逃走的修行者,他抬頭看了看方以哲,眼神顯得有些複雜,隨後抓起小匣子,翻了翻,接著從身上摸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顆雪白色的丹藥,扔給方以哲。

「多謝師尊。」方以哲露出狂喜之色。

「你既然叫我一聲師尊,那就不要客氣了。」那老者道:「以哲,你的靈訣已經修到幾層?」

「師尊傳的靈訣,正適合我修行。」方以哲陪笑道:「不出月余,我應該能突破十六層了。」

「你的天賦比為師強多了。」那老者道:「這半年來,幾乎每個月都能提升個兩、三層,看樣子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超越為師了。」

「以哲全賴師尊的精心教導,才能有今天啊……」方以哲嘆道:「我現在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修行……」

「呵呵呵……」那老者笑了起來,隨後道:「以哲,把丹藥吃了吧,為師替你護法,等你修到十八層,以後……恐怕為師也要靠你照拂了。」

「師尊,您這樣說,可是折煞徒兒了。」方以哲誠惶誠恐的說道。

「好了,快把丹藥吃了吧。」那老者道:「在為師離開飛鹿城之前,一定要親眼看到你突破第十七層。」

「徒兒明白。」方以哲把那顆白色的丹藥放在嘴裡,用力咽下去,隨後坐在地上,開始閉目調息。

隨著靈脈的運轉,方以哲的臉孔變得一片紫紅,鼻孔中噴出的氣流,也在散發著紅光,他的身體象橡皮一樣,忽而膨脹開變成一個胖子,時而又向內縮緊,幾乎化作一具乾屍。

方以哲在努力修行,那老者圍著方以哲慢悠悠的踱著步,看向方以哲的目光,滿意到了極點。

片刻,那老者繞到了方以哲身後,頓了頓,突然伸出雙手,他的手指如利刃一般尖銳,瞬間便破開方以哲的肌肉,鮮血當即噴湧出來。

修行中的方以哲驀然張開雙眼,他的表情詭異到了極點,有狂喜、有如釋重負的輕鬆、也有譏諷與輕蔑,不過,他的聲音卻充滿了慌張:「師尊?師尊你這是在做什麼?師尊啊……」

方以哲凄厲的喊叫聲在密室中回蕩著,那老者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隨後慢悠悠的說道:「乖徒兒,莫要亂動,為師養了你大半年,可就是為了今天呢……嘿嘿嘿嘿……」

「師尊……不要啊……」方以哲一邊悲嘶,一邊試圖掙扎,但那老者的雙手深深刺入在他的身體中,讓他無法動彈。

「以哲啊,等為師熬過這一關,絕對不會虧待你的,放心好了……」那老者長吸一口氣,從方以哲體內噴湧出的鮮血,凝成一條條細小的血蛇,纏繞到他的胳膊上,並且向上遊動著,越往上,血蛇就變得越細小,顯然,那老者的肌膚已經把血液都吸了進去。

突然,那老者的身體僵了僵,慢慢低下頭,他這時候突然發現,方以哲的鮮血中,隱藏著無數顆細小的綠點,正在不停閃爍著幽光,那老者當即變得目瞪口呆。

「師尊啊,鬧夠了么?」方以哲的聲音突然變得冷漠了。

「不……」那老者發出一聲嚎叫,奮力把自己的雙手抽出來,接著又抬起血淋淋的手,拍向方以哲的後腦,只是他的力氣已經損耗殆盡,手掌拍在方以哲的腦袋後,並沒能造成任何傷害,接著,他的手無力的滑落,身體也向一側歪倒。

「怎麼……可能……怎麼……」那老者喃喃的說道,他一身上下都動彈不得了,唯有眼睛還能轉動,此刻,他的雙眼死死釘在了方以哲身上,眼中充滿驚疑與恐懼。

「師尊啊,這世上有一樣東西,叫做『命』,你信嗎?」方以哲慢慢站起身,雖然在這次爭鬥中,他佔了優勢,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方以哲的臉色因為劇痛而變得蒼白,可他的動作和聲音卻顯得很恬淡,似乎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命?什麼命……」那老者吃力的說道。

「按照我的理解,命就是一種運道,運道來了,擋也擋不住,運道走了,求也求不回。」方以哲緩緩說道:「我好像就是個很有運道的人,比如說一年多前,我和一個朋友合作,抄了藏劍閣……」

「毀了藏劍閣的人……是你?」

「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目的完成了。」方以哲蹲了下去,用手指為那老者捋著頭髮,他的動作很輕柔,就像一個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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