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中國,一個盛夏的風暴 第177章 青年之歌

一輪黃色的月亮圓而寂靜。夜晚美好得似乎並不真實。月光暗淡的總理官邸後花園內,盛開著大簇大簇鮮紅色的鮮花,衛兵和特勤局的特工們站立於官邸周圍,忠誠的執行著自己的職責,而在樓上,那間總理書房,雖已是深夜,可燈光依然亮著。

在書房內。

俯身於書桌前的李子誠,右手持著毛筆,在宣紙上書寫著。

「汨羅淵中波濤動,巫山峰旁亂雲飛;昏昏濁世吾獨立,義憤燃燒熱血涌;權貴只曉傲門第,憂國此中真乏人;豪閥但知誇積富,社稷彼心何嘗思;賢者見國衰微征,愚氓猶自舞世間。治亂興亡恍如夢,世事真若一局棋;……」

不知為何,提起筆來的李子誠的腦海中全是一片空白,只是回憶著大學時代曾看過的《昭和維新之歌》的詞在紙上書寫著,或許這是一種發泄,或許也是一種對現實的無奈,曾幾何時,年少輕狂的時候,當他第一次聽到那首歌,看過那首詞時,所感受的同樣是一種濃濃的無奈,甚至為諸多世事而不平,為現實的而無奈,雖然他同樣痛恨日本軍國主義,但是每一次聽這首歌卻莫名地為這首慷慨悲壯之歌所感動。除了旋律的原因之外,大概,還是因為詩中那股抑鬱不平憂國憂民的情懷令人心有戚戚焉!

可是現在呢?依然是濃濃的不平之意,即便是現在,儘管大權在握,可對於現實卻依然如此的無力。

究竟……此時,或許只有這首古漢體詩才能表明他內心的一切,才能發泄他心中的不滿,這首《昭和維新之歌》是五一五事變(刺殺首相犬養毅)的主要謀劃者海軍青年軍官三上卓所作的,文中提到汨羅江、離騷,是為了表明自己與屈原憂國憂民的精神是一樣的,此時,李子誠的心境未未完不是如此。

他渴望著改變,嚮往著改變,他曾經自得的認為憑藉一已之力,他正在改變中國的命運,似乎也正是如此。

在中國近代史上,中國的國際地位,什麼時候能與現在相比?中國的經濟形勢什麼時候能與現在相提並論?甚至於就連同千百萬民眾的生活亦發生改變,可是……這個國家依然是那個國家,這裡的官員依然是那些官員……

直到張作霖為一已私利泄密之後,李子誠終於醒悟了,他終於意識到,他並沒有改變這個國家,事實上,這個國家依然是那個國家,無論如何發展,無論國家經濟發展到什麼形勢,自己至多不過只是為這個病人注入了幾針營養液,把那些毒瘡化為暗瘡,可那些暗瘡依然在那裡腐蝕著這個國家的筋骨,依然在腐蝕著這個國家的根本。

根本性的改變,或許,只有一場根本性的,從根到里的,從下至上、從下至上的一場變革,才有可能改變這一切,心下無法平靜的李子誠在那裡奮筆疾書著,一個個正楷不時的書寫於宣紙上。

「神州維新春空下,男兒連結為正義!胸中自有百萬兵,死去飄散忠魂在;腐舊屍骸跨越過,此身飄搖共浮雲。憂國挺身立向前,男兒放歌從此始!蒼天震怒大地動;轟轟鳴鳴非常聲;永劫眠者不能寢;中華覺醒在今朝;且觀九天雲垂野;又聽四海浪嘩然,革新機會現已到,夜起暴風掃中華;天地之間落魄人。迷茫不知道何方,塵世曾誇榮華者。誰家高樓還可見;功名不過夢中跡,唯有精誠永不消。人生但感意氣過,成敗誰復可置評;離騷一曲高吟罷,慷慨悲歌今日完。吾輩腰間利劍在,廓清海內血泊涌……」

終於這首被稍做改動的詞寫於紙上,懸著筆,看著紙上的詩,李子誠的心境卻依是難平,將墨汁淋漓的紙拿在手中,看著這詩,想到自己的憂國憂民之心,想到……終了,李子誠還是一聲長嘆。

一聲長嘆之後,李子誠卻離開了書房,只是在書桌上留下這麼一首詩。而在李子誠離開辦公室後,兩名特勤局的特工卻依照慣例進入書房檢查,關閉窗戶,拉上窗帘,在他們經過書桌時,其中一名特工無間中朝著書桌看去,便被那張浸寫著墨汁的紙張所吸引,他朝前走幾步,看著紙上面的詩,整個人頓時便站在那裡。

「汨羅淵中波濤動,巫山峰旁亂雲飛;昏昏濁世吾獨立,義憤燃燒熱血涌;權貴只曉傲門第,憂國此中真乏人;豪閥但知誇積富,社稷彼心何嘗思……」

這名特工念著這首詩,整個人的神情隨之顯得有些激動,他和另一名特工彼此互視了一眼,兩人卻是不由自主地看著那詩,念著那詩……

在中國,或許是始自清末,軍隊營區往往遠離城市,這是源自袁氏小站練兵,後經新軍之練進而影響全國,其原因是為使兵佐遠離城市繁華,從而安心軍旅,由此才有了一座座規模龐大的足以供數萬官兵居住訓練的軍營。

而與之不同的是,在內務部設立內務部隊之後,內務部隊這支規模有限的部隊,卻出人意料的選擇距離城市較近的位置,這或許是因其負責的使命不同,內務部隊不僅需要承擔剿匪任務,而在必要時,同樣需要協助警察處理地方案件,尤其是對於中央警察總局來說,內務部隊是其在全國各省展開行動最有力的支持。

而國人之所以熟知內務部隊,卻並不是因其在短短一年之間,於全國各省剿除近五十萬土匪,更多的卻是因其配合財政部稅務官執行的「強繳稅金」行動,對於很多國人來說,自覺繳納稅款,存在著很多問題,尤其是在實施國地稅分征之後,更是如此,那些地方人士往往根本就不把非武裝的財政部稅務官放在眼裡,儘管財政部特勤局的特工亦曾配合其徵稅,但是輕武裝的特工卻沒有多少威懾力,因此暴力抗稅現象普遍存在,徵稅工作經常是困難重重。可見,組建稅務武裝警察部隊是絕對必要的。

可是袁世凱卻從未批准組建稅務武裝警察,可稅卻不能不征,而對稅款流失和暴力抗稅的現象多次發生,最終經國務院批准,內務部隊開始承擔起協助稅務官徵稅的任務,也正因如此,幾乎每個月內務部隊總會出現大小報紙的報頭。

或許是在建立內務部隊時,因為其執行太多城市任務,所以其軍營往往靠近城市,就像駐紮於京城南郊的內務部隊第一總隊,其軍營距離北京不過只有不到六華里,甚至在走出軍營數分鐘,就可以看到相對繁華的酒樓甚至妓院,對於商人來說,軍人的錢財總好賺的,他們自然不會錯過這些軍餉豐厚的內務部隊官兵的錢包,雖說在軍營周圍早在征地時就與附近的地主簽定了合同限定軍營周圍500米內的建築用途,可那不過只有500米,那些輪休的軍爺們,顯然不會去考慮那短短的數百米。

依如往日,在周末時,那些于軍營周圍的酒館、妓院中,早早的便迎來了許多於此耍玩的士兵,軍人同樣也是人,他們同樣需要放鬆,士兵如此,軍官同樣也是如此,不過與士兵們往往於一樓廳堂大廳隨意而坐三五相聚,放肆任形不同,那些軍官們為了避免與士兵相逢的尷尬往往會選擇進城,相比於士兵,軍官們的收入更高,自然也能支持這種開支。

在城內的一家餐館樓上的包廂內,三四名青年軍官和兩三名身穿白襯衫的年青人,依如往日似的在那裡喝著酒,相互談論著時事,他們談論了很多,從遠征軍的戰事,到國內的實業,再到民眾的生活,對於年青人而言,他們總有這樣、那樣的抱負。

「民眾的生活太貧苦了!」

放下酒杯,王國梁用一種極為不平的口吻說道。

「其實也不盡然嘛,現在總理和國務院正在努力著,不少百姓的日子已經比過去好許多了,今年不少地方都是大豐收……」

在國務院財政部工作的李家祥有些不太贊同地說道,隨後他又特意強調道。

「現在,事情總是朝著好的一方面扭轉著!」

「扭轉?需要多長時間!」

望著中學同學,孫興茂用一種極為不滿的口氣說道。

「總理在努力、你們在努力,可是要多少年?上個月,我剛從山西省回來,調查新兵家庭狀況……」

作為中隊副官的孫興茂其中一項工作就是調查新兵的家庭情況,隨後他一本正經地說著他在調查新兵家庭時所看到的鄉間生活狀況。

「……總之,不到農村,根本就不知道農村終竟是什麼樣子,也就是這次調查,我才意識到自己過去十幾年的寒窗生活是和貧困的世俗隔絕的,也同樣深深地體會到國內民生之艱難……」

在他長嘆一口氣時,李揚同樣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我們第一總隊,是駐於京城,幾乎從來沒有執行過剿匪任務,可其它部隊在執行任務時,總會接觸到鄉間的真相,接觸到民生疾苦,不少同僚在寫信都說,這剿匪剿匪,一種匪是世匪,這種匪當剿之,還有一種匪,根本就是貧苦的生活和當地官府逼出來,老百姓的生活之苦,豈是言語所能形容!」

搖頭嘆息著,李揚這位總隊作戰處的參謀又不無感慨地說道。

「上個星期,我收到一位在遠征軍服役的故友的信件,他所在的部隊是一隻省軍部隊,其中也有的父母給出征的兒子寫信,說戰死之後用國家發給的錢來盡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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