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中國,一個盛夏的風暴 第162章 戰俘營內求以死 軍官生而為公平

戰俘,儘管整個歐洲早就簽定了各種有關戰俘的條約,可是在戰爭中,無論是德國人還是英國人或者法國人,從來都不會嚴格遵守有關戰俘的各項條約,戰俘營,對於很多士兵來說,戰俘營,在某種程度上,就等於死地。

被俘虜的士兵們在戰俘營中,從事著苦役、吃著最少的食物,死亡,對於俘虜來說似乎是註定的事情,絕不會因為那些條約而發生任何改變。

在戰俘營的醫院的盡頭處,那兩名護士正沿著原路返回,步伐緩慢。在這所戰俘營的醫院裡充滿了死亡的氣息,德國人或許會出於人道主義或者所謂的國家榮譽,為戰俘營提供一些藥品,但對於絕大多傷兵,尤其是身受重傷的軍人來說,在這座藥品從來都不充足的戰俘營醫院從來都是一個等死的地方。

幾乎每天,都會有屍體被抬出去。

又一次,那放在紙板上托盆上的食物,被放在床頭柜上,在這間病房內的英法等國的俘虜,在過去的兩天中,對於這一幕似乎已經習慣了,那名中國軍官仍然在進行著絕食。

可他不吃,並不代表,他的食物會被浪費,事實上,在德國護士離開後,那個紙板托盤就被其他人拿走了,湯姆看到別人拿著那紙盆時,

「每一個人都有一份!」

「可他……」

湯姆指著那個躺在病床上的中國軍官。

「他在絕食!」

「什麼?」

雖說是驚訝,可是飢餓還是戰勝了其它,這時他的戰俘同伴——從軍裝看應該是個加拿大人——把左手的麵條片切下一小塊,放到另一個盤子里。天平平衡了。加拿大人把兩片麵包都放到一塊布上。總共有五片,重量完全一樣,那個加拿大人收回手。

湯姆伸手拿過離他最近的一片,雖然黑乎乎的麵糰上一看就有塊木屑。加拿大人等所有人都選好之後,才拿過剩下的那塊。其他人都離開了,而湯姆沒有,對於大家這樣分吃這位中國軍官的食物,仍然難免產生一些愧疚之情。

「吃到鋸屑了,嗯?」

湯姆聳聳肩。

「新來的?」

湯姆點點頭。

這是他在赫特斯特戰俘營的第一天。營地是個荒涼之地,只有小小的棚子,荒蕪的土地,帶刺的鐵絲網,還有崗哨。裡面總共有一千人,每個簡易工棚里住六十人。十二個冰冷的水龍頭構成了整個營地的洗漱設備。所有人都要長時間幹活,而且永遠處在德國衛兵的監督之下,這些衛兵被稱作「看守兵」,而他們要乾的是把岩石敲碎,為附近一家汽水廠提供原材料。

可住宿條件並不是問題所在。

水龍頭也不是。幹活也不是。

食物才是。

每天每人一塊麵包,就這麼多。別的什麼也沒有,而在這裡,雖說不過只是第一天來到這裡,但是湯姆卻已經變得飢腸轆轆,有生以來同樣也是第一次,他在這裡見到了瀕臨餓死的人,而且現在他自己也加入了這一行列。

「你可以把鋸屑也吃下去,」

加拿大人說,把紙板天平收進被褥下面。

「可以好好嚼一嚼。」

他身上有種特質讓湯姆立刻喜歡並信任著他。

「湯姆?克里斯,」

湯姆伸出手自我介紹。

加拿大人面帶微笑地看了看周圍,

「米奇?諾費爾。」

他們把犯人們經常交換的信息交換了一遍。諾費爾自1915年12月以來就被關押在這裡。雖然諾費爾加入的是加拿大軍隊,但實際上他是美國公民。他之所以入伍是因為他母親是比利時人,而且戰爭最初幾天德國士兵在比利時犯下的暴行讓他震驚不已。

「所以我想我也應該參軍入伍,讓他們對我也施加暴行。我想,我的計畫實施得比我希望的還要好。」

「你是美國人?我還以為——」

「對,對,加拿大軍隊不容許接收美國人。對,他們是不容許,可他們接收了。」

湯姆把自己的故事告訴諾費爾:編隊,被捕日期,工作細節。

而這時諾費爾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然後他告訴他,在這座戰俘營之中,大多數犯人之所以能撐下去,是因為除了監獄配發的口糧之外,他們還會收到紅十字會從日內瓦寄來的包裹。但是,如果你的記錄是「失蹤,假定死亡」,那人權機構就什麼也不會提供。

「拜你們的皇家海軍所賜,德國人連自己都喂不飽,更別提他們的犯人了。沒有這些食品包裹,你撐不下去的。」

湯姆聳聳肩,拉了一下自己的腰。他的腰帶已經比平時繫緊了一個扣,褲子也開始顯得鬆鬆垮垮。

「那個人呢?」

他指著那個中國軍官問道諾費爾。

「他為什麼要絕食?」

「天知道,似乎是不想做俘虜吧!德國人那麼說的!」

「奮勇作戰,不為生俘!」

無論是口渴也好、飢餓也罷,對於趙培仁而言,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死去,像是軍人一樣的死去!

不為生俘!

不為生俘!

對於身受重傷的他來說,在沒有其他人的協助下,或許,絕食,是他唯一的選擇了,也是他保持軍官榮譽最後的選擇了。

他在說著什麼?

就在心下湧起一陣疑問的時候,湯姆看到一名德國軍官走了進來,而在他的身後跟著一名德國軍醫和士兵,那個士兵的手中捧著一個鋼質的餐盤,餐盤上甚至還有一杯牛奶,聞著那濃濃的牛奶香,湯姆和其他人一樣都流出了口水。

「你好,准尉先生!我是這座戰俘營的司令官,海德里希少校!」

海德里希少校看著躺在床上的中國軍官,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這名軍官名字,事實上,他從未說過一個字,從被俘,直到現在,如果不是軍醫告訴他,這名軍官在絕食,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在他的戰俘營中,還關押著一名中國軍官,在這場戰爭爆發之後,德國軍隊俘虜的第一名中國軍官。

基於基本的軍官禮節,趙培仁睜開眼睛,躺在床上他看著這名陌生的德國軍官。

「你好,海德里希少校先生!」

流利的德語從趙培仁的口中吐出時,只讓海德里希整個人一愣,他詫異地看著這名軍官,下意識的將這名軍官歸類於接受過高等教育的職業軍官一類。

「漢克軍醫告訴我,在過去的兩天之中……」

海德里希朝著桌子看去,雖說上面已經沒有了食物,但他知道,一定是進了其他人的口中,而不會是這名軍官的口中。

「你一直拒絕吃飯是嗎?」

趙培仁沒有繼續說話,見對方沒有回答,海德里希示意身後的士兵將餐盤放到他的床頭櫃邊。

「也許,是因為這裡的食物非常粗糙!」

這不過只是一個試探!

他曾用這樣的舉動試探過一個又一個英國的、法國的、加拿大的軍官,現在這不過只是換一個角色罷了。

在餐盤放下時,海德里希有些失望地看到,這名中國軍官都沒有去看那餐盆,甚至都沒有用餘光看上一眼,他只是靜靜地躺在那,似乎早在等待著……死亡!

他是在等待死亡?

「准尉先生,你是想通過絕食表達什麼嗎?」

對方的這種淡然,倒是引起了海德里希的好奇,在他有戰俘營中關押著幾十名中國戰俘,可這卻是他第一次接觸被俘的中國軍官。

「是抗議嗎?」

想到那些中國俘虜所遭受的歧視,海德里希有些自以為是地說道。

「抗議?」

睜開眼睛,趙培仁看著海德里希,那雙乾裂的嘴唇微微揚了揚,他那張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滿是輕蔑之意。

對方的輕蔑只讓海德里希一愣,他這是什麼表情。

「少校先生,我想,唯一值得我抗議的是,你們的炮彈質量太差,竟然沒有炸死我!」

這是什麼回答?

難道,他不想成為俘虜,而是想死在戰場上?

十幾分鐘後,海德里希從其它的中國俘虜那裡得到了一個讓他極為驚訝的答案。

「忠勇作戰,不為生俘!」

這是中國軍官的信條!半晌,坐在椅上的海德里希都沒能反應過來,第一次,他對那個正在絕食的中國軍官生出了興趣,一個曾命令士兵殺死他,現在又以絕食來結束生命的軍官生出了興趣來。

「讓他活下來!」

海因里希自語一聲,在他看管戰俘營的過程中,這或許是一個結束乏味生活的方式了,

「不為生俘……」

在趙培仁喃語著的時候,聽著那聽不懂的中文,湯姆心下多少顯得有些苦澀,他的手甚至顫了顫,在心下多少生出一些愧疚感。

對於這名中國軍官,雖說他不過是剛來到這裡,卻從其他人那裡聽說了他的故事,他可謂是極為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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