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中國,一個盛夏的風暴 第110章 袁與李

清晨,鴿鳴劃破北京這四九城的天際,這清晨時分的鴿鳴或許是這座城市的特點,一年四季,歲歲如此,在一些文人墨客的筆下,這鴿鳴似乎已經成為了北京的象徵。

不過與往日不同的是,此時的北京,儘管即便度過晚春而進入盛夏,但是這京中的空氣還是讓人覺得有幾分寒徹骨之感,原因非常簡單,一直以來,人們所擔心的「流言」終於得到了證實——總理李遇襲!

官方的消息不僅證實了這個先前的「流言」,而更讓人擔憂的是,在天津有報紙報道說——「總理李已搭乘『平海號』戰艦返回連雲港」。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這會人們終於想到了一個由來已久的成語,同樣也知道了過去幾天,為何李致遠會在天津,像是沒事人似的,在與大總統滿面笑容的參加完工典禮,隨後又是參觀、又是考察的,弄了半天,他一直在等啊。

可不是嘛!

在天津,不過只有三個半師的江蘇陸軍,而且還混編了一些邊防軍和地方省軍,雖說編成了五個師,可那可是被摻過沙子的,顯然是不可靠的,至少不穩當,如果他表現出來的話,大總統手裡可是差不多有小三十個師在那等著,沒勝算啊。

向南返回江蘇,這一路上穿河北、過山東的,同樣也不安全,想安全南返恐怕要另尋他路,只有海上了,可在海上,過去這一年,總理李可是把洋人都得罪了一遍,那些個洋人可是巴不得他下台,又豈會幫助他?

於是乎,自然而然的,他密電從青島調來了「平海號」戰鬥艦,在「平海號」戰鬥艦到大沽口之前,他就那麼一直等著,一直裝著,一直裝著對此不以為意,似乎大總統還真相信了,這不「平海號」朝大沽口一停,大總統就傻眼了,要知道這大沽口打從庚子,炮台可就在洋人的要求下被折了個乾淨,沒有炮台,任誰也擋不住「平海號」不是,於是大總統趕緊的返回了北京,一回到北京的第一件事,就是約見陸軍總長。

而那邊呢?

人家總理李可是氣定神閑的上了「平海號」,大模大樣的乘艦而去,這一次,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而且在京中,亦有不少人在那說道著什麼:大總統必敗,原因有二,一來嘛,大總統把軍隊這邊朝山東等地一調,恐怕還沒和江蘇陸軍開打,那邊人家的陸軍海戰隊,就護送著大軍從大沽口登陸,直逼京師了。到那會,大總統拿什麼和人家打?

若是大總統在北京投降了,縱使前線有百萬大軍,又能如何?

一時間,在京城人心浮動之際,一些眼皮靈活的,已經開始尋思起了退路來,準備著迎接「新主」,而那些原本雲集於京中的各界人士,這會卻又無不為中國將亂而心憂不已,一時間,通電四起,無非都是勸總統、總理能夠以大局為重,切莫意氣用事,更有甚者,亦開始有一些人,紛紛開始邀朋請友,以前往連雲港遊說李子誠以大局為重。

「大總統,您就不擔心嗎?」

看著氣定神閑的大總統,梁士詒不無擔心地說道。

在外界看來,袁李是決裂了,一開始,梁士詒也被這個消息嚇了一跳,可在大總統請他去天津之後,他才知道,這不過是他們兩人所布下的一個「劫局」,而這個「劫局」所對為何?僅只是為了劫「上海洋商浮財」。

兩天前,公債開始崩盤,而現在,公債價格更是一落千丈,交通銀行上海分行的經理電報中提到,上海外灘猶商洋行,十家倒閉七八,其間亦有多間銀行倒閉,甚至就連滙豐那樣大型外商銀行,亦在這場「公債投機」損失慘重,全國業已停業的分行多達百家,這一次,不單曾壟斷中國貿易的洋行損失慘重,大量破產停業,甚至就連同那些壟斷中國金融的外商銀行亦難以承受而陷搖搖欲墜之境,可以說是只差臨門一腳了。

而與之相反的是,交通銀行這一次卻是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暴利,原本那7000多萬的公債,雖說是半價購進,但也不過是「半攤派」性的,而現在交行卻通過售出公債,獲得了兩倍以上的利潤,可以說,這一次,交行不單從那些外國佬身上啃了一口大肥肉,而且那肥油甚至都有點裡撐不住,利潤太多也讓人發愁。

而之所以能夠獲得這空前的利潤,可不就是因為大總統和總理合演的這一齣戲,沒有這一場苦肉計,那原本在那些外國人操縱下漲瘋了的公債,又怎麼可能暴跌。

可這一出苦肉計,萬一要是成了真……

雖說對袁世凱頗有成見,但若是要讓梁士詒選的話,他還是選袁世凱,而不是李子誠,畢竟,和前者有數十年的交情,而與後者,兩人卻沒有多少交情可談,而且國務院的一些做法他無法苟同,那裡太多的條款是把人當成「犯人」去管,用李子誠的話來說就是「防官如防賊!」,「賊禍禍一家,官禍禍一國,不得不防!」,那種把官員當成賊去防著的法子,對他來不亞於一種折磨,當然更為重要的是如果李致遠主政,不見得會任用他這種「老北洋」,至少不見得會信任他。

所以,這一番前思後想之後,隨著李子誠即將到達連雲港,他自然變得寢食難安起來,而相比之下,他卻注意到大總統,像是沒有任何反應似乎的,全不以李致遠回到「老巢」為危脅。

「燕蓀,你只看到一點!」

喝一口參茶,袁世凱氣定神閑地說道。

「只看到『縱虎歸山』,卻看來到『自毀其名』!」

說著,袁世凱的臉上擠出些發自肺腑的笑聲,如果說在兩人於天津演的那幾天戲之前,李致遠直接上了軍艦,回了連雲港,他會比梁士詒還擔心,可是現在,他卻根本就不需要擔心。

「燕蓀,你看看報紙,這報紙上的通電,大都是勸李致遠以國事為重,切莫一切孤行,而且還有人慾組團前往連雲港遊說李致遠,可以說,現在,李致遠他是千夫所指,而本大總統……」

笑著,袁世凱半閉上眼睛,極為輕鬆的手點著桌面,似乎是在那裡點著戲拍,全是一副極為悠閑之色。

「大總統……」

瞧著大總統那一副安閑之色,梁士詒的心下卻是一急,那報紙歸報紙,通電歸通電,到最後還不是實力說話。

「燕蓀,你不了解李致遠啊!」

話時功夫,袁世凱卻是渭然一聲長嘆,別說梁士詒不了解他,即便是他袁世凱,又豈看透過李致遠,兩人在天津的一夜深談,多少讓他對李致遠有了一些新的認識,李致遠那個人,之所以讓人看不透,就是因為私心太少。

私心!

人人有之,可為公而自損之人,又有幾人?寧可擔上一個臭名,也要為國家辦點事的人,實在是太少了點,若是,若是李致遠能一直這麼持以公心下去,他倒也不失是個……

想著李致遠這次為了「避免多年心血毀之一旦」,而自損其名的行為,袁世凱的心下對他倒是覺得有些愧疚,也許,從一開始,自己就像是梁士詒一樣,又已之腹度他人之心了!

「大總統,士詒對李連雲是不甚了解,可卻知……」

聲音微微一壓,梁士詒吐出一句話來。

「這權力,終歸還是好東西!」

在梁士詒的這番話中,還是有些其它的隱意,不過,這會他只是點了一下,隨後他看著微微愣神的大總統,又補充一句說道。

「即便是李連雲此次持以公,誰又知道將來會不會……」

沉吟著,梁士詒卻不再朝下面說下去了,聽著他的這一番未盡之話,袁世凱卻是沉默下來,在沉思良久之後,他方才用極為肯定的語氣說道。

「這一次,無論如何,我袁項城是不會動員軍隊,讓世人笑我的了!」

一句話吐出時,袁世凱只覺得心下壓著的一團氣似乎隨著這句話消散了,那股氣是什麼?一時間他也弄不明白,但他卻知道,這一次,他要和李致遠比一下,比一下公心,比一下那坦蕩之行了。

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為在袁世凱看來,或許,這是他眼下唯一能做的事情,也是他「持以高姿態」的必為之事,既然要裝,那就裝到底吧!

「燕蓀,現在,那件事,差不多該收尾了,若是收尾後,還有贏利,看看,大傢伙誰的廠子需要用錢的,就給他們一筆低息的款子,這國家啊,無工不強啊!這一點,李致遠看的透,也看的遠,這一點,咱們得多和人家學學!」

一番叮囑之後,袁世凱閉上眼睛,隨後又補充一句。

「以貪對廉,貪以樹廉,國務院那邊,為何不貪,是人家口袋裡有錢!好了,你下去吧!」

說罷,袁世凱便端起那茶杯,卻沒有喝其中的參湯,只是端著茶杯,顯然是端茶送客的意思。

心知大總統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說下去的梁士詒,在心下暗嘆一聲,便退了出去,在走出居仁堂,即將上車時,看著那輛326轎車,梁士詒不禁搖了搖頭,怎麼到處都是他李連雲的東西!

「藕初,」

幾乎是在剛一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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