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中國,一個盛夏的風暴 第99章 更應關注之事

北京。

民國五年5月12日6點40分。

這一天的清晨顯得特別冷,比往年的今天的天氣似乎冷的時間更長。

不過,對於某些特殊的地方、某些特殊的人來說,今天的溫度或許會顯得更低,尤其當一個人即將被行刑隊槍決的時候,似乎天氣顯得更加寒冷了。

在北京郊區軍法執行處的大院里,一排沙袋依著厚實的石牆壘放著,有一位中年人被反綁著雙手,被捆立在冰冷的木樁前面。此刻,他那雙眼睛不時地閃現出冷漠甚至輕蔑的目光,凝視著站在20米以外的一隊士兵。

似乎沒有人會在他的一切,這是一位由新近被軍法執行處逮捕的中華革命黨黨員,在過去的兩年間,中華革命黨對政敵肆行暗殺,甚至不服從的革命同志,亦是如此,不過雖是如此,中華革命黨依然是中國「力量最雄厚的反政府勢力」,幾乎每個月,都會有數起暗殺事件,提醒著人們,中華革命黨,這個黨首流亡海外的革命黨的存在。

此時被執行人似乎為了稍微鬆弛一下緊張的情緒,他用腳尖踢著地上的沙礫,在這種院落里通常見不到沙礫,這些沙礫是清掃磚地上的血跡時殘留下來的。

這時有一名少尉軍官走過來。

「……根據軍事法庭死刑判決,現在執行!」

「我不承認這個獨裁政權的判決!」

在那人說完後,那名少尉軍官拿起一塊半個手帕大小的白布用針別在他的左胸心臟位置,隨後又用黑布蒙上了他的眼睛。在死亡即將降臨之時,被判處死刑的革命黨人臉上似乎沒有任何恐懼。

「舉槍!」

隨著軍官的口令,站在他前方的二十位士兵將步槍舉起。

「上膛!」

隨之伴著一陣「嘩啦」聲,士兵們拉開槍栓,推上子彈。在一陣子彈上膛的咔拉聲中,原本看似沒有任何恐懼之意的革命黨人的雙腿明顯顯得有些軟弱無力。

從高牆外面,傳來了一輛向市區飛馳的汽車的喇叭聲,正好掩蓋了行刑隊長發出的「瞄準」的口令聲。

隨著口令的下達,士兵們瞄準了革命黨人的胸前的那塊白布條,世界此刻一片寂靜。

「放!」

突然響起的槍聲,並沒有引起這座正在蘇醒的城市的絲毫反應,只驚動了一群鴿子,它們被嚇得撲稜稜地向寒冷的天空飛去。槍聲的餘音,也消散在牆外車輛往來的噪音之中了。

被處決的這個人,是中華革命黨「革命鐵血隊」北京地區的領導人,他一直在尋找機會謀刺大總統或者總理,事實上,在中華革命黨的計畫之中,兩人只面要殺掉其中任意一人,都有可能導致中國的重新陷入動蕩,對於他們來說這也就足夠。

而隨著這一陣槍響以及此時他的死亡,應該說謀刺大總統或總理的活動也就結束了,至少在北京地區也就結束了。

但是,事實並非如此。由於命運的撥弄,有時歷史總會發生一些微妙的變化。

當天,當夕陽沉落到紫禁城宮牆的後面,在天安門前的小廣場上上投下了長長的影子的時候,人們這時便感受到了一絲晚春的涼意,現在,當人們走過這裡時,除去那些「在旗」的,沒有任何人還會對紫禁城這座皇城心存太多敬意,現在,北京的政治心臟並不是紫禁城,而是另兩個位置,一是總統府所在的中南海,另一處則是「總理巷的」國務總理官邸。

當這座城市進入晚春的時候,此時城市中的居民們有很多人都正打算到郊區的蘆溝橋,那裡的永定河畔剛剛經過一番整治,已經全然是一個河濱公園,當一些人們計畫著去那裡享受明媚的春光時,而在「總理巷」的國務總理官邸內的內閣會議仍在緊張地進行著。

在「總理巷」大門前的樹蔭下,停放著6輛黑色的中華326型高極轎車,這種高檔轎車是僅次中華770型轎車的高檔轎車,和770轎車一樣,剛剛投產既受到各界的追捧,成為部長級官員、各省將軍以及許多大發「戰爭利市」的富紳們的首選,這六輛首尾相接,連成一圈,佔去了街道上近一半的空地。

而汽車司機們都在樹蔭下乘涼,這些大都曾是軍人的司機們連續不斷地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等待著主人們的到來,等待總是乏味的,難免會有人更是抱怨今天的內閣會議時間特別長。

直到快7點30分時,一位身穿內務部隊軍裝、胸掛勳章的侍從官,在總理官邸大門台階頂上的厚玻璃門後出現了,他朝警衛打了個手勢,司機就即刻行動起來了。有的司機把吸了一半的牡丹牌香煙扔在地上,踩進了礫石縫裡。大門兩邊,崗亭里的保衛人員和警衛都站得筆直。巨大的鐵柵欄門打開了。當第一批部長們在厚玻璃門後出現時,司機們已經坐在轎車的駕駛座上。

侍從官把門打開,國務院所屬的內閣部長們亂鬨哄地走下了台階,臨別時互相祝願能度過一個安靜的周末。轎車依次開到台階下面,侍從官躬身打開后座車門,部長們各自登上座車,在舉手敬禮的衛隊面前疾馳而過,駛離了總理蒼,不過10分鐘,他們都已走光。

但是兩輛長長的黑色326型轎車仍然停在院子里,它們緩慢地從院外開到院內官邸前台階下面。熟悉京城各部的那些靈通人士只需要看一眼牌照便會知道,這兩輛汽車,一輛屬於司法部長、一輛屬於特勤局局長,這兩位在國務院的幾個部長中,可以基本被看成「強力機關的主持者」,不同於擁有一支「軍隊」的內務部,他們在京城擁有的近六千名持有武器的「僱員」,可以說,是國務院直接擁有的「軍事力量」,也正因如此。對於那些北京的各國使節和觀察家們而言,在國務院這些機關之中,他們更為關注的是這兩個部門的一舉一動,畢竟他們的舉動在很多時候,都有可能直接影響到這個國家的政局穩定。

站在窗邊,看著花園沉思良久之後,李子誠點點頭說:

「也許你是對的。但是還有——」

「不是也許,事實就是這樣。」

李四勤打斷總理的話,語氣顯得很是嚴肅,在打斷總理的話時,他又特意強調道。

「我們現在必須要考慮到這一點,畢竟,對於那些人來說,相比於支持制憲會議,他們更願意阻止制憲會議的召開……」

在李四勤如此說道時,李子誠點了點頭,對此他並沒有懷疑,只不過,對於那些人會將目標轉向制憲代表,卻是心存些許疑慮,畢竟,那可不是殺一兩個人的事情。

「總理,一但制憲會議召開並完成制憲,那麼,對於中華革命黨來說,他們一直口口聲聲所反對的『非法政權』,就會搖身一變成為經過合法程序誕生的合法政權,政府也將由此構建自身合法性,而且其合法性是不容質疑的……」

說話的是司法部總長王寵惠,在過去的一年中,他這個司法部總長將很多事物都交給了司法總次長那位典型的「連雲系」官員,對於司法部成立全國法警、中央警局之類的事物,從來都不加以干涉,他本人則致力於確立中國的現代司法體系,不過雖是如此,在他構建中國現代司法體系中,卻仍然受到來自國務院的壓力。

之所以會受到國務院的壓力,原因非常簡單,相比於其所傾向的構建大陸法系司法系統,國務院更傾向於英美法系,而其又以上海租界甚至隴海鐵路沿線的司法事實,當然也難免有國內的司法事實,讓他注意到一點,在大陸法系和英美法系之間的區別中,最為重要的前者的訴訟程序以法官為重心,具有糾問程序的特點。後者的訴訟程序以原告、被告及其辯護人和代理人為重心,具有抗辯式的特點,同時還存在陪審團制度。而相比於前者,後者無疑更能保證司法的公平,至少在程序上更易受到監督。

也正因如此,最終面對來自國務院的壓力,王寵惠選擇了妥協,而且他也明白,在兩者之中,後者無疑更符合中國的實際,法的執行需要人,至少在那個框架下,在法官之上,還有陪審團,陪審團中的那些普通人是用良知與良心的去看待事物。

在做出妥協之後,王寵惠在更多的時候,是去努力的完善中國的法律,不過作為司法部長,他仍然需要介入到一些工作之中,就像眼前的這件事,儘管他不願意介入其中,但是經過好友宋漁父之事後,對於那些事情,提及時仍語氣中難免帶著些許憤憤之意。

「而現在,他們卻企圖使用暴力手段阻止制憲會議召開,以當下看來,如果其陰謀得逞,中國勢必將進入新的混亂之中,因此,總理,我們必須要不惜一切,阻止他們,打斷他們的這一企圖!」

話音落下時,王寵惠將視線投給李四勤。

「所以,我個人希望由特勤局負責那些制憲代表以及候選人的人身安全保護!」

「不,」

本能地搖了搖頭,李子誠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他們都在京城,那麼,為他們提供適當的保護是可以接受的,但是……」

沉吟片刻,李子誠倒更願意從政治的角度去分析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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