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沿著長達400米的石質船塢兩側的兩百餘個注水孔緩緩灌入海水,在海水灌入的同時,頂住船身的浸油櫟木以及其它各種浸油木料,開始沿著水面的上升浮起,船體需要用木料頂持,這是為了防止下水時船體同船塢發生碰撞。
船體碰撞這類情況在船舶下水時時常發生,船體舾裝是船舶建造中最重要的一環,而下水意外則是最混亂、最容易發生事故的一環,所以負責這艘戰艦修復的德裔船舶工程師馮?艾克曼,一邊緊張著的查看著每一個環節,一邊在海水注入達到標定水平後,指揮著工人將機械結構的鋼質塢門緩緩打開。
塢門打開時,平行的水面沒有任何波瀾,在船塢內,接艦的陸軍海戰隊官兵已經開始從兩側上船,在眾人矚目之中,李子誠緩步走向塢首前搭起的高台,高台正好對準艦艏。
站在台上,看著這艘被在修復時被改造成的「大西洋艦艏」,李子誠的臉上多少帶著一絲得意,可以說,從「河內號」、「攝津號」兩艘戰列艦被自己的部隊繳獲之後,中國海軍的甲午之恥多少緩去了一些,自從世界進行鐵甲艦時代之後,截止到現在,似乎只有兩個國家的主力艦在戰爭期間被繳獲,一個是清時的北洋水師的「鎮遠號」,還有一個就是十年前,在對馬海峽被日本繳獲的俄羅斯帝國海軍的戰艦,而現在,中國同樣繳獲了兩艘主力戰艦,儘管是打撈浮水的。
望著那極為明顯的「大西洋艦艏」,李子誠知道,在選擇這種極為特殊的「艦艏」時,自己可謂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大西洋艦艏是德國的叫法,其形式最早來源於「飛剪式帆船」的飛剪式艦艏。飛剪式帆船為美國人在19世紀設計的一種高速帆船,由於其航海性能非常優秀,各國競相模仿。
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很長一段時期里,德國海軍艦隻通常需要長時間活動于海況惡劣,風暴頻繁的大西洋執行破交戰,所以對這種艦艏非常青睞,並命名為「大西洋艦艏」寓意其非常適合在大西洋的風暴與巨浪中航行。
也正因為從紀錄片中了解這段往事,李子誠才會選擇這種適合遠洋,能夠適應惡劣海況的「大西洋艦艏」,並且從技術情報中心取出戰艦資料,在對艦艏製造部分資料翻譯後,便交給船廠,由船廠負責對兩艘進行改造。
可是船廠在設定改造方案的時候,卻發生「大西洋艦艏」的建造難度遠超過他們的想像,相比起垂直艦艏和傾斜艦艏,「大西洋艦艏」不但艏部體積較大而有較大的浮力儲備,且由於艦艏外飄的角度隨干弦的升高而不斷變大,所以在艦艏沒入水中時,浮力是以幾何級數增長的,這樣,可以最大程度避免艦隻「埋首」的問題,提高艦隻的抗沉性能和在高海況下縱向俯仰穩定性。
除非了這一個優點之外,大西艦艏還帶來了另一個優點,那就是「大西洋艦艏」高速的特點在其別名「飛剪艦艏」上更能體現出來。飛剪艦艏都會把艏部水線處縮窄至近乎刃狀以達到所謂的「長長而尖削的曲線剪刀型首柱呈一種適合於賽跑的態勢,在海上能劈浪(剪浪)前進以減小波浪阻力,故曰飛剪」的性能,配合外飄的艦艏與干舷,使艦船在高速航行時亦不會有嚴重的上浪,保證了艦船的強大動力能最大限度地轉換為高航速。
儘管「大西洋艦艏」的優點很多,但是「大西洋艦艏」最致命的缺點卻是的製造工藝比其它艦艏複雜,需要萬噸水壓機等大型設備對船艏柱進行冷鍛,不適合大批量生產不說,而且造價高昂。此外,大西洋艦艏加長了甲板長度,增大了干弦側面積,在戰列艦的炮戰中這就意味著被敵方擊中的概率增加,最明顯的可以對改造前的「河內級」和採用新艦艏的「定海」,船體明顯加長。
雖說有這樣那樣的不足,但是當時李子誠之所以選擇這種艦艏的原因非常簡單,一是中國海軍的戰艦有限,即便是在戰爭時派出軍艦進入太平洋或其它大洋,就要擔負起長時間,甚至長達幾個月的破交戰,所以艦隻的適航性必須要非常良好,而由於破交戰的特性,使得中國戰艦無需面對火力強大的日本戰艦,因而,對於中彈毀傷的考慮就放在了次要的地位。
雖說「大西洋艦艏」適應中國海軍的當前需要,但是相比於德國,中國卻沒有自詡冶金工業和重工業的一流,雖說握有德國二戰的技術資料和開發數據,選擇大西洋艦艏也就不難理解,但選擇「大西洋艦艏」對連雲港的冶金工業和重工業而言,依然是個極大的挑戰。
最終的結果是,在建造新的艦艏部分時,其耗時甚至超舷側的防魚雷帶耗時,可在另一面,對於「大項目」推進工業技術提升的效果,李子誠從來就不曾懷疑過,正如當初在修復兩艦時,有人提出可以向美國購買裝甲鋼以及炮坯,而且伯利恆鋼鐵公司也樂意向鷹游門船廠提供裝甲鋼、炮坯,但最終這個提議還是被李子誠否決了,理由很簡單——買不如造。
中國人向來有一個毛病,但凡能買到的,就絕不用心研究,只有買不到的東西才會用心研究,這一點,在中國和日本這兩個東亞國家的工業化道路上對比極為明顯,鴉片戰爭以後,滿清的洋務運動經歷了長期而緩慢地認知和理解西方科技的過程。在半個世紀排斥西方文明和崇洋媚外的兩種茫然模糊認識中,孤陋寡聞的滿清,最終輸給了在相同起跑線上的日本小國。
十九世紀中葉以來,清國從抗擊外來侵略的失敗中看到了東西方戰爭文化的差距。以李鴻章為首的洋務派認識到,蒸汽動力和火藥在軍事領域的廣泛應用,正在推動近代戰爭方式的變化。戰爭已經從兵卒面對面的冷兵器格鬥,轉化成遠距離熱武器的對抗。清國人對洋槍、洋炮、洋艦船的熱情急劇上升,國家投入大量銀兩購買先進的武器裝備。在進口武器的同時,政府也在各地興建兵器製造廠,計畫通過全面仿造外國槍炮軍械,實現增強清軍戰鬥力的目的。清日戰爭爆發前,清國已經擁有江南機器製造總局、天津機器製造局、金陵機器製造局、湖北槍炮廠、四川機器局、山東機器局、吉林機器局、廣東製造槍彈廠以及福州船政局、黃浦船塢、大沽船塢、旅順船塢等軍工企業。
在洋務運動風潮中,清國政府無統籌、無計畫地盲目引進,浪費了大量的資源。各地總督管轄的陸軍,通過多種渠道從歐美各國購買西式武器,由於缺少章法、各自為政,以致購入槍炮的國別、種類、規格繁多且新舊混雜,造成清軍中普遍存在槍械種類繁多、彈藥各異、操作複雜的狀況,給戰鬥作業、彈藥補給、槍械維修帶來極大困難。各兵工廠仿造生產的槍炮器械更是五花八門且工藝不達標,許多槍炮無法安全射擊,自製的彈丸即使可以發射卻缺少精度。工廠生產效率低下、進度緩慢,仿造的槍支尚未定型投入使用,國際上又出現性能更好、價格適宜的新槍械。汽船仿造的情形也大體類似,自製的數艘艦船成本高昂、速度緩慢,燃料消耗過大。
滿清和日本在接受西方軍事技術的觀點上,採取了不同的立場和態度。滿清的國家財力雄厚但觀念愚昧,在朝廷官吏的眼裡,只要擁有了和西方同樣的軍事器械,就自然有了強大的國家。為此,滿清堅持走購買與仿造之路,幾十年下來沒有獨自創新的技術成果。日本的國家財力單薄,明治維新的軍隊意在徹底擺脫陳腐的軍事觀念,在購買歐美各國的近代化軍事技術過程中,走吸收消化的創新之路。十九世紀末,日本在許多科技領域內,已經成為能與西方列強比肩的後起之秀。清日兩國在這一問題上的不同態度,在戰爭中得到了不同結果,滿清大員為頑固迂腐的觀念付出了沉痛的代價。
滿清大員走單純仿造抄襲之路沒有達到預期的結果,軍方拒絕購買品質低劣、價格昂貴的國產武器,以致各軍工企業濫制的槍炮彈藥大量積壓滯銷。失望的政府和軍方開始轉向另一個極端,採取緊隨國際武器發展新潮,實時購入外國最新式武器的策略,滿清因而成為當時國際軍火市場上的大買家。
十九世紀的歐洲是當時世界上最繁榮的軍火市場,在一批批拖著長辮子的滿清官吏採購團附近,混雜著許多相同膚色的亞洲人面孔。他們身著西洋服,頭戴洋禮帽,頗具紳士氣度,是在武器工學方面具備很強專業知識,對最新武器技術充滿興趣的日本學者。前者貌似錢囊充裕,大有買回歐洲所有新式武器的豪氣;後者顯得謙遜好學,試圖將歐洲的技術帶回自己的國家。在對近代軍事科學技術的獲取態度上,日本人採取了與滿清完全不同的考慮。明治政府在完成了軍事體制構造的轉變後,接著下大氣力在新世代戰爭技術領域刻苦鑽研,發展本國的武器工業,企圖打造一支擁有先進科技支持的近代化軍隊。
而最終的結果是,滿清的軍事科技發展的戰略思考缺少消化、吸收、創新的觀念,只想通過購買和仿造的捷徑,一舉增強自國的軍力。結果滿清從來沒有真正掌握到歐洲人的槍炮技術,本國的基礎科技工業也與日本拉開了距離。清日兩國軍事科學技術的差距,不僅體現在槍炮武器領域,在後勤支援、衛生醫療、食品供給、物資投送等與戰爭密切相關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