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中國,一個春天的開始 第377章 袁世凱的準備

在離民國四年6月7日還有5天的日子,京師警察廳發布的一個新命令,從黎明起,長安街沿途兩側各家一律懸掛國旗。沿街各家已不許留宿親友,且戶戶需具十字連環切結;正陽門和天橋等處的攤販一律趕走。

原因非常簡單,新任國務總理將於5天后前往國會宣誓就職!

對於中國而言,這是一件大事,幾乎不亞於1912年改朝換代換代的一件大事。

中華民國快到她的四歲生日了,袁世凱的復出也怏到四周年了。當因為「修改約法」、「專治獨裁」而遭到的咒罵聲漸漸離他耳朵遠了的時候,在他舒了一口氣,想心平氣和地回顧一下這四年。往內外交困,烽火狼煙,他顧不及。現在,彷彿溫和了,也該回顧了。

事情也真夠多的,而內外交困之局初解時,李子誠——想到他,袁世凱的眼前再一次浮現出那雙看不出一絲雜念的眼神,想到自己做出的讓步,他不禁搖搖頭。

在一些問題上,李子誠作出的讓步遠超出他的想像,在陸海軍部的問題上,李子誠沒有作出任何嘗試,而在派兵問題上,他也給予了支持,甚至同意盡遣江蘇陸軍,正是他的這種大方,才使得袁世凱不得不在司法部的問題上作出讓步,或者說,袁世凱心甘情願的作出了這個讓步。

但當整個人完全平靜下來之後,袁世凱卻發現自己的心底依然有一些不安,這種不安正是因為李子誠的坦然產生的,他的坦然或許讓人感嘆,但卻又不能不讓人懷疑,在那背後,會不會隱藏著什麼陰謀。

會是什麼陰謀呢?

在居仁堂內,坐在袁世凱對面的是他的大兒子袁克定。父子倆都在沉默著,相比之下,袁世凱的眉頭鎖得更緊。

從國務院組織條令發布之後,一時間國內可謂是人心歡騰,各界人士不斷有報紙上發表文章,樂見「聯合政府」成立,樂見李子誠主掌國家大權。

「人心,人心呀!」

想著人們對李子誠的期待,袁世凱猛然感到他太孤獨了。他想到段祺瑞,想到馮國璋,想到王士珍,想到從小站練兵起被他拉拔起來的一個一個文臣武將,最後又想到了李子誠。

「不頂事,沒有一個能為我分憂解愁了。」

想著那些人的私心,那些人中也就只有王士珍,還算是可靠,可他又能有什麼用,他提拔起來的那些武將,無不是心存著留私兵的念頭,這也不怪,他袁世凱靠著把北洋軍練成私兵,才成為了今天的大總統。

誰知道其他人沒有這樣的心思,也正是因為這種擔心,他才贊同出兵,想借著出兵歐洲,通過統一的中央補給,重新「奪回」兵權,而若想實現這個目標,就必須要得到李子誠的支持,李子誠是現在中國「最大的軍閥」。

可李子誠那人……心思太沉,沉到外人不可觸及的地步,看起來,的確很是單純、很是公而無私,可袁世凱卻知道,若是他李子誠真的那麼公而無私,只怕他也成不了今天的勢,若是他的演的那個戲能瞞著自己,那這個人那……

想著李子誠那名義上的「結拜兄弟」,袁世凱的腦海中又浮現出自己的兒子,袁克定來,兩人一筆,簡真就是天差地別,可無論如何,那總歸是自己兒子,於是便差人把兒子叫到面前,因為他尚無策略,所以,把兒子叫來了。兒子來了,原想給兒子一番交待的袁世凱卻突然沉默起來了。

袁克定同他老子的心情卻是不盡相同,對他爹交待他的要和李子誠交好之事的他不放心上,在他看來,那李子誠根本就是橫出來想奪權的主,對那種人,自然要不假顏色,至於他爹說的要同其交好,以讓其鬆懈警戒,為已所用,他不僅不上心反而想著。

「反吧,怒吧,幾隻鴉雀在枝頭吵鬧,影響不了參天大樹的枝繁葉茂!」

袁克定想得遠,有心胸。

「果然有一天鬧到中南海來了,和爹鬧翻了,大不了開開殺戒,動動刀。我不信你的兵都去了歐洲,你還能翻出多大的浪來。」

最近,就在袁世凱跟李子誠在那裡商討著國務院組織,權力分配的時候,袁克定卻是集中精力為他的老爹抓軍權,想造一支袁家的御林軍,保袁家的江山。

袁克定雄心勃勃,事實上,自從他得悉在他老爹示意下修改成的總統選舉法,他更增大了雄心。那個法上規定,以後再新誕生總統必須是在原總統提出的三個候選人中選舉之。他老爹是總統了,有一天他老爹不能幹了,還有提名權,莫說提三個,就是提一個,也得是他袁克定。於是,他便以「皇儲」自視了。

「今天幫老子打天下,明天就是我的天下!」

他深刻懂得了老子的良苦用心。至於所謂的「總理為總統第一繼承人」,在袁克定看來,那不過是他爹迷惑世人的手段,那種手段歷史上那些個皇帝可是沒少用過。

父子倆對坐有時,袁克定從老爹的低沉情緒上看明白了一切,不待老爹發問先開了口:

「大爺,眼下的事你也不必犯愁。照我想,一事解決了,百事都定了。」

瞧一眼自己這兒子,原本想教兒子一些處世用人之道的袁世凱,一時間卻是忘記了自己的本意。而現在,兒子彷彿知道了,先提出了,卻又含含糊糊。他瞪兒子一眼,問:

「哪樣事解決了,百事都定了?」

「還是老話,強幹弱枝,抓軍隊。」

袁世凱背過身,沒說話。他知道,這是兒子早年從德國回來時,德皇威廉二世把他曾經對清朝攝政王說過的話又重複說給袁克定聽的,希望袁氏父子也抓一支能夠左右中國命運的、相當於「樹榦」一樣的軍隊。那樣,就不怕那些枝枝葉葉的散軍搗亂了。袁克定對他老爹提兩點具體意見,一是迎王士珍來京,代段主持軍隊,一是在總統府內設陸海軍大元帥統率辦事處,為全國最高軍事機構,由大總統掌握。袁世凱雖然都接受了,但卻對奪段祺瑞的軍權下不了決心,不過並不是下不了決心,而是因段祺瑞桃李滿天下,而心生猶豫,這一猶豫不當緊,又讓段祺瑞掌了第一軍。

對於求穩的袁世凱而言,現在想解決這些軍中掌兵之人,只有一個法子,那就是把他們的軍隊派到歐洲去,現在李子誠同意了,就差段祺瑞了,只要他再一鬆口,不出兩年,這兵權也就能重收中央,也就是他袁世凱之手了。

可袁克定卻不知道他老爹的心思,見老爹練了這半年多的新編陸軍,卻沒什麼動靜,便認為老爹的「強幹」意識不堅決,故舊話重提。

袁世凱沉默半天,說:

「不是在逐步實行中嗎,如此大事,怎麼好一蹴而就呢。」

是的,過去的幾年袁世凱一直在軍隊問題上做了文章,文章做得還不小:他首先同意在總統府建立陸海軍統率辦事處,讓兒子到正定死拖賴拉把王土珍請二人回北京,授為陸軍上將,派為統率辦事處坐辦。陸軍總長段祺瑞和海軍總長劉冠雄、參謀總長黎元洪也都是辦事員。不久,又下令改各省都督為將軍,以削弱地方兵權。

可是,不僅王士珍在治軍上缺乏大刀闊斧的魄力,擔不起袁的重託,而段祺瑞也漸表制肘。因為「膠澳事變」全國掀起反日怒潮,他段祺瑞便乘機以國防為由組建了第一軍,經嵐山之戰後,第一軍更成為中央陸軍第一強軍,至於因那些個將軍在事變表現出來的異心組建的新建陸軍,沒見過血的部隊,打不過見過的血的部隊。這便是今天袁氏父子心中最為放不實的問題。

瞧著若有所思的爹,袁克定便開口說道:

「大爺的求穩態度,固然是好的。可是,直到今天,卻不見軍隊改觀,形勢又那麼惡劣,咋辦呢?」

袁世凱嘆著氣,不無失望地說道:

「我何嘗不清楚,小站舊人,私心日盛不說,且又大多暮氣沉沉了,馮華甫每日12點才起來,段芝泉總不問部事,北洋派成什麼樣子了如指掌?早時,皙子讓我把蔡松坡調到身邊。我把他調京了,也讓他做了統率辦事處辦事員,可是……」

袁克定明白,老爹想用蔡鍔,但卻又覺得蔡鍔不是自己人,對他放心不下。蔡鍔到京幾年了,卻並沒有實權給他。

——袁克定像他的老爹了解他一樣了解他老爹,知道他做夢都在想權,尤其想軍權;做夢都怕丟權,尤其是怕丟軍權,更怕別人掌了兵權。

由臨時總統向正式總統過渡期間,袁世凱便仿照清王朝建立禁衛軍一樣建立一支由他自己做團長的模範團,這個團一方面用北洋派二三流人物來主持工作,一方面挑選最忠於他的中、下級軍官為兵士,以逐漸由這個團擴展開來,建立一支超乎北洋派的袁家軍,以取得加強袁氏集權的預期效果。

而模範團真正發揮作用,卻是在「膠澳事變」期間,當時各省將軍因一已私心,不願支援江蘇一事,讓袁世凱看清了這些人面目,在失望之餘,他能痛下狠心,利用美國治淮貸款編練「新軍」,不過他的那支新軍卻叫「邊防軍」,以表明其意在「加強邊防」。

而在邊防軍的組建時,正是以模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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