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中國,一個春天的開始 第296章 元老會議

十月的日本列島沐浴在晚秋和初冬交替的陽光之中,但陽光時而被陰雲遮擋,對於日本而言,這個冬天,似乎比以往來的更早一些。

而在大海的對岸,中國戰場此刻正處在大戰之前的沉寂中。但這沉寂中,戰爭的氣息卻更為濃烈,更讓人緊張,更令人透不過氣來。

濟南,一列列軍需物資運進車站,一車車荷槍實彈的江蘇陸軍官兵被運到這裡,隨後成千上萬名士兵朝著膠濟方向前進,此時,朝著膠濟方向撲去的江蘇陸軍主力,秣馬厲兵,準備進行一場規模更大的戰事。

在京城,袁世凱晝夜不停地主持著最高軍事會議。一封封電報、一個個電話,傳向四面八方。似乎在這一刻,整個中國都進入了沸水的最後一時刻,很快,這個國家將再次沸騰起來。

而東京。大隈內閣卻仍在徘徊著猶豫著。

「海軍遭受了重挫」。

昨天為英國、法國和俄羅斯的使館人員舉行的晚宴上,參謀次長 中將悄聲對大隈重信說道。

「在連雲港?」

大隈重信有些不可思議地說道,遭受重挫,會是什麼樣的重挫呢?

「是的,第一艦隊的八艘主力艦都被擊沉了!」

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大隈整個人差點沒暈厥過去,在沉默良久之後,他才開口說道。

「切不可把這個消息露出去。要絕對保密。」

保密!

如何能保密呢?

大隈不知道,隨後他連忙結束了會議,前去拜見元老大臣,儘管名義上天皇才是日本的最高統治者,但是大正天皇不同於明治天皇,少年時得過腦膜炎的大正天皇,智商不過只相當於十來歲的少年,而且性格暴戾,作為天皇他絕不是一個稱職的天皇,事實上,自大正天皇繼位之後,日本的權力中樞早就轉移到了元老之中。

在汽車朝著山縣元帥的住所駛去時,焦躁、煩亂又像驅不散的幽靈,一股腦向著大隈襲來。

「可惡的袁世凱,該死的李子誠,討厭的支那戰事。」

在車中,大隈忍不住詛咒出聲來,在詛咒著對方的時候,他甚至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的確,即便不是海軍出身,在得知竟然損失了八艘主力艦,而且是日本最精銳的八艘主力艦時,除去痛哭之外,他的腦海中完全是空白一片。

在御前會議上通過了對德宣戰之後,佔領膠澳同樣也是御前會議上通過的,可是後來支那單方面接收膠澳,儘管他贊同「支那保全」,但是在膠澳戰事陷入僵持後,他接受了參謀本部的建議,對膠澳增兵,在增兵的同時又組建第二軍,以投入連雲,從而獲得這場衝突的勝利,對於日本而言,在支那的失敗,是不能被接受的。

結果一場看似影響不大的衝突,最終在這種情況像脫了韁的野馬,一直跑到天邊。第一軍的投入,第二軍的組建,第一艦隊的出動,無不是在朝著戰爭擴大化的深淵滑去,所以之前他還在考慮著如何避免戰爭繼續擴大。

他之所以想去約束部隊,並沒什麼特殊的原因。事實上,他清楚地知道,膠澳衝突的擴大最終目的是為了政治目的鋪路,至於扶持革命黨人,不過只是一個備案而已,全力投入支那戰場,無論是經濟上或是軍力上,都是下下之策,還徒使戰線擴大了上千里,即便是在膠澳和連雲港兩面同時作戰,日本的軍力都已顯不足,更何況是擴大至全中國。

可就在他還在考慮著避免戰爭的擴大化的時候,第一艦隊卻遭受了慘敗,其護送的第二軍主力幾乎悉數葬身於大海,現在已經不再是戰爭擴大化的問題,而是如何結束戰爭。

沒有了海軍的護航,除非日本下定決心從關東一直打到關內,否則只能結束戰爭這一個選擇,但即便是作出這個決定,恐怕都要捨棄很多東西,眼下,結束在支那的衝突和日本的尊嚴之間的矛盾又在深深地困擾著他。他想取魚,又捨不得熊掌,想要熊掌,又丟不開魚。這矛盾使他面臨一個兩難的選擇。

希望元老們能夠做出選擇吧!

在心下如此思考時,大隈同樣也在思考著自己的命運,第一艦隊的全軍覆沒意味著第二軍殘軍很有可能會在未來幾天內被支那軍殲滅,而這一切最終會造成一個結果,在日本耗費了大量的人力、財力、物力,付出了巨大損失的情況下,日本卻沒得到任何回報的前提下,作為首相的他必須要為此事負責——辭職!

元老,在日本這是一個非正式的稱謂,泛指明治時代後期開始處於隱退或半隱退的政壇家,他們被授予「元勛優遇」特權和奉詔「匡輔大政」,即所謂「受命」,受命元老們在幕後操縱著日本政壇走向。自1889年伊藤博文和黑田清隆兩人「受命」開始,到1912年西園寺公望受命為止,共有包括伊藤博文、山縣有朋等9人成為元老。

元老們一直凌駕於內閣之上,而現在還活在世上的元勛元老的山縣有朋,松方正義,井上馨,大山岩、西元寺公望,至於桂太郎,因「西門子事件」辭職後,便退出了政界,同樣也失去了元老地位。在大正天皇繼位之後,五位老們都認為自己是內閣和天皇的監護人,元老們更是國策的決定者。

在這五位元老之中,資格最老的就是陸軍出身的山縣有朋,而其次則是松方正義和井上馨,至於大山岩和西元寺公望不過是兩年前「受命」新元老,所以大隈才會首先拜訪山縣有朋。

看完手中的電報後,相比於他人的震驚,經歷無數大風大浪的山縣有朋卻是神情嚴肅地看著電報,然後又一臉狐疑地說道,

「在我所知道的關於支那的情報中,似乎從來沒有提到,支那的飛機可以投擲魚雷!」

大隈用力地點了點頭。不過在他看來,這實屬正常,畢竟日本在航空技術上遠遠落後於歐洲,而且還不受重視,沒準這種技術是支那人從歐洲剛剛引進的技術。

「可能是支那人剛剛引進的技術吧!」

山縣只是點了下頭。

「現在,我們可以確定損失了嗎?」

「是別人的話就不好回答了,不過我們已經同第二軍取得了聯繫,這是大迫尚道發來的電報,已經確認了海軍第一戰隊的損失,第三戰隊,現在還沒有進一步的消息,不過應該不會錯的!」

大隈重信解釋道。

短短的幾個小時,一切都改變了!在心下暗嘆的時候,山縣有朋卻看一眼大隈,然後說道。

「大隈君啊。如果這是真的,這恐怕是中國人的對馬之戰啊,不過日本卻變成了露西亞人,用玩具似的飛機擊敗了龐大的艦隊,這可真是破天荒的事情啊!」

作為一名軍人,山縣有朋怎麼也不相信,支那軍隊會有這種飛躍,甚至都不相信,小小的飛機竟然能夠擊沉龐大的戰艦。

「可是,已經被擊沉了!被支那軍隊擊沉了!這是超出我們想像的!」

聽著大隈重信的講述,半閉著眼睛不知是喜是怒的山縣卻慢聲細語地說道。

「的確超出了我們的想像!」

此時大隈重信並不知道,事實上,這位帝國目前獎歷最老的元老,實際上正處於憤怒與理智的邊緣掙扎著,作為一名軍人,山縣有朋比誰都清楚,海軍的慘敗意味著什麼,不僅僅只是意識海軍的失敗,同樣也意味著日本試圖利用這場戰爭,西洋列強視線西移這一千載難逢之機對支那擴張政策的失敗。

「閣下,現在我們要面臨選擇,是就支那問題召開御前會議,還是……」

最後一句話,大隈重信並未說出來,而是委婉地說道。

「閣下您看怎麼辦呢?如果需要有人為此事負責的話,大隈願意承擔任何應負之責任!」

大隈在說話的時候帶著一些技巧,他只會承擔應負的責任,至於海軍的失敗和可能的陸軍的失敗,那都不是他這個首相需要負責的。

「啊!這個啊!」

沉吟著,慢慢冷靜下來的山縣說道。

「還是召開元老會議吧!」

山縣有朋的回答讓大隈重信鬆了一口氣,這正是他的目的。

第二天召集了元老會議。

元老會議的會場並沒有如慣例設在首相的別墅內,而是移到了另一位在政界和經濟界有著很大影響力的元老——井上馨位於靜岡縣興津町的別墅,之所以會轉到這裡,是因為井上馨因身體原因,不能前往東京,所以其它元老只好屈尊了。

當陽光剛剛把露水晒乾,元老們就一一來到了。

井上馨的這個別墅已經建好數年,早已附近的森林泉水這些景色融為一體。山縣有朋是從大磯的避暑地過來,松方正義是薩摩出身的,他是從避暑地鎌倉趕來的,事實上這些有權決定首相人選支持官僚、政黨內閣的元老,平素如無大事很少會去東京,只有在需要的時候,他們才會聚集在一起召開元老會議。

待大山岩、西元寺公望等人都到齊後,元老開始開會了。

「昨日為避免第二艦隊遭到空襲,海軍軍令部已經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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