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中國,一個春天的開始 第286章 中國的土匪

「哧、哧、……」

在山坡上,性劣的棗紅馬前蹄踢著地,鼻間發出倔強的呼吸聲,而騎在馬上的梁老四眼睜睜地看著山下的一幕,他的臉色時而發紅,時而發白,緊握著馬韁的手幾乎要握出血來,那雙眼睛中生生擠出了血絲。

「把那姓居的拉過來,讓他們看看,什麼是咱們中國的爺們!」

梁老四沖著身後的三當家喊了一聲,過去,他打心裡瞧不起官兵,在他看來,那些個官兵,除了欺壓個百姓,根本就是無能至極,可這會,那些未退一步的官兵卻徹底改變了他的看法,在他來到嵐山時,恰正看到炮擊的一幕,那一瞬間,他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逃,逃的遠遠的,有多遠逃多遠,可接下來的一幕,卻讓半晌沒能回過神來。

在炮擊之後,那些僥倖活下來的官兵,不僅沒有退,沒有逃,反而……

「這才是真正的中國爺們!」

在居正等人被拉過來的時候,梁老四的臉上儘是鄙夷之色,他從骨子裡看不起這些人,什麼是忠臣什麼是逆子,山下的官軍就是中國的忠臣,這幾個人就是逆子。

「大當家的,咱,咱……」

三當家的試圖說些什麼,可話說完就被大當家的冷眼堵了回去,瞧著山被炸變了形的戰場,他知道,怕是大當家的又要干糊塗事了。

山下的情景卻並沒有觸動居正,他只是看了一眼,然後便不再言語,而他身邊的幾個年青人卻是神情複雜地看著山下的戰場。

這時山下傳來的槍炮聲和敵我兩軍的呼叫聲,只被山下的這一幕激的胸中似有一團熱血在燃燒的梁老四,鄙夷的看一眼居正等人。然後迴轉馬身,環顧身後的六百多號兄弟,他們都騎著馬,打古時這山東的響馬,便名揚天氣,山東的響馬之所以被稱為響馬,就是騎馬而聚、騎馬而散。

這些從前清時就在馬背上腰帶著別著腦袋討生活的響馬、刀客們,穿著各色的服裝,有黑土布、灰土布製成的馬褂,還有綢制的袍褂,甚至還有一些穿著花衣裳,可這會他們都持著中國式的腰刀,瞧著大當家的,誰也沒說什麼。只有幾匹劣性較強的馬不耐煩地輕聲嘶氣。

「兄弟們,當年上山的時候,我梁老四就向大傢伙拍過胸脯說過一句話!」

梁老四那張如樹皮般滿布皺紋的臉上顯出幾分嚴肅之色。

「有朝一日,但凡只要有機會,我梁老四一定給大傢伙謀個出身,讓大傢伙活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死了,也能進得了祖墳!」

山東地界,聖人故里,這裡講究著五不入,這些平素為匪的人,或許活著時,看似浪蕩,無拘無束,可歸到根里,他們都知道,這落了草,死後想葬祖墳怕也就是想想,也正因如此,這些人才會聽著大當家的,謀個出身,只有如此,他們才能洗匪為兵。

那奉天省的張大帥,不也是鬍子出身嗎?人家能當師長、當一省督軍,這山東的響馬,就不能謀個出身,讓身家變得清白嗎?

「可這出身難謀啊,十幾年前,鬧拳那會,咱爺們想謀個出身,根著大師兄們鬧拳,可鬧騰來鬧騰去,除了殺咱們中國人,燒咱自家的房子,屁事沒幹一個,後來出身沒落著,官府還要抓拿咱們,結果又落了草,當了匪……」

提及舊事,梁老四的那張滿是摺子的臉上儘是苦澀之意,落草小二十年,這二十年,他心裡頭最大的念想就是想謀個出身,好好堂堂正正的回家,說著算著,兒子差不多也二十了,要是能謀個出身,也能讓兒子落個清白人家,找個好媳婦。

「出身啊!」

感嘆之餘,感覺到胯下的棗紅馬似乎有些不耐,他勒了下馬韁。

「謀個出身,咱和家裡的娃才能落個清白,才能娶個清白人家的媳婦,嫁個清白人家!過去,咱苦於沒機會,可現如今,這機會就擺在眼皮底下,這下面是什麼樣,大家都看在眼裡了,若是……」

環視著身後的兄弟們,梁老四鬆開馬韁,雙手抱拳行了個禮。

「兄弟們!今個我梁老四在這裡也不強求,正所謂富貴險中求,若是那個兄弟願意和梁老四一起謀個這個富貴,謀這個出身,爺們沖的時候,跟著過來,若是不願,梁老四也不怪他,咱又不是官軍,強求個鳥,可別忘了……」

瞧著身旁那些人上露出些怯意的兄弟,他慢哼一聲!

「咱就是土匪,那也是大中國的土匪!」

沉默,在梁老四說完這番話後,山坡上的眾人沒有一個人吱一聲,只有那些或劣或優的矮小的馬匹,在那不時發出不耐煩地輕嘶氣。

「吱、吱……」

一陣有些刺耳乾笑聲,從賀老六的嘴裡發了出來,他那雙睜不大的小眼朝著山下看一下,手拿著系著紅綢的鬼頭刀。

「大當家的,你有兒子,我有閨女,這當老子的落了草,閨女臉上不光彩,結果一黃花大閨女前年還是給人續了弦,就那人家還不待見,龜孫子的,今天當老子的,就用這八斤半的腦袋去謀個出身,讓閨女也能抬起頭來做人!」

話時,他揚起手中的紅綢刀比划了兩下。

「這刀過去喂的都是老百姓的血,心裡有滲得慌,今個咱爺們就讓它喝喝東洋鬼子的血!」

「得嘞!六當家的,你以為就你有血性是不,咱爺也不差啊!」

三當家跟著應了一聲,接著周圍儘是一片付和聲。

「大當家的,你老發話話,誰皺下眉頭,都不是人養的!」

「可不是,咱讓人家也瞧瞧,咱山東的爺們,那也是受聖人教化的!」

「就是,咱們寨子里可都是響噹噹的爺們!」

聽著兄弟們的應聲,儘管有幾個兄弟沒應聲,反而帶著幾個兄弟退了幾步,但梁四抱拳行了一禮!

「好,兄弟們,一會沖的時候,梁老四我沖在最前頭,是死是活,那就是命,可若是誰嫁了,老二,你在這邊壓陣,那個兄弟跟我下了山,還敢再退,就拿他點天燈!」

話時他朝老二看一眼,從始至終老二一句話都沒說,他知道老二的心思,自然也不去記較。

「好嘞!」

馬疤臉應著,點了下頭。

「兄弟們,那些個洋鬼子平素就沒拿正眼瞧過咱們。今天爺們給他們長點兒記性,讓他們記得這是誰的地界,讓他們見識見識咱們山東響馬大刀快不快!是個帶把的爺們,跟老子一起衝下去!嘞……嘞……嘞!」

不過梁老四並沒有直接從山坡上衝下去,而是從山坡後方沖了下去,雖說他模糊憨可人卻不傻,從山上衝下去,太顯眼,沒準還沒衝上去,就喂東洋鬼子兵艦上的大炮了。

「嬲你老娘的!和小鼻子拼了!」

見東洋兵已經逼到眼皮下面,又被一兄弟拉了手榴彈一刺激,這幫湘潭子弟的眼睛一紅,咆哮著鄉音,十幾個步槍手先是甩了一通手榴彈,然後直接跳出幾乎被荑為平地的戰壕。「班哉!班哉!」

見支那軍地防線即將被突破,當看到那些支那兵提著上了刺刀的步槍躍出戰壕的時候,吼聲同樣從日本兵的嗓間發出,這會所有人都收起了輕視之心。

「直是一群支那勇士啊!」

在下屬發起刺刀衝鋒時,望著跳出戰壕的支那軍,局井不禁在心下發出一聲讚歎。

「原來,支那軍中也有勇士啊!」

一定要殺死他們,成全他們的勇氣!對這些支那兵生出敬意的局井,在心裡如此想到,甚至那支那軍在反衝鋒時,端著機槍掃射的「不勇士」之舉,也不值一提了。

「殺啊!」

遍布彈坑的陣地上響起前所未有的吼叫聲,震人心魄的吼叫聲幾乎遮擋了戰場上的一切聲音,數十名倖存的官兵用這種吼叫,來發泄著心中的怒火,不甘,同樣還有最後的恐懼,但人卻義無反顧的揮舞上著刺刀的步槍,向近在咫尺的日本兵衝去,此時已經無路可退。

終於在雙方官兵們的吶喊聲之中,黃色的浪潮和被泥土變成灰色的浪潮,迎頭髮生了最為猛的撞擊,一切僅僅只是在短短的剎那之間,但時間被定格了,那些曾輕蔑的稱支那兵為「清國奴」的日本士,並未看到他們想像中的「清國奴」的驚恐,反而只看到了滿面的猙獰,猙獰的面孔和著那一臉的泥土,每一個從戰壕中跳出來的敵人,如從地獄中廝殺而出的死神一般涌了上來。

「讓支那兵見識一下皇軍的勇氣吧!」

一個日本兵在心裡思索的同時挺著刺刀,一個面貌猙獰的支那士兵已經將刺刀刺了過來,傾端著步槍的他在兩人刺刀相擊的瞬間,左手下邊,右手推力,輕易的便擋下了這力度很強,但技術很差的刺殺。

「嗨……」

一聲沉喝,刺刀輕易的沒入支那士兵的小腹,他以為輕鬆解決了對手的時候,那個原本應該死去支那兵整個人竟然推著刺刀向前沖著,全不顧那刺刀已經刺穿了他的小腹,在向前衝去時,痛的大聲嘶吼出來的支那兵,扭轉著身體,以不讓敵人的刺刀從自己的身體中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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