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中國,一個春天的開始 第269章 拚死而為

真的要打了。

汽笛一聲長鳴,一列軍列緩緩駛出圃口車站,向北而去。

而此時站台上大鐘的指針指向10:20。

這是民國三年9月30日的夜晚。

搖晃的燜罐子車廂里一片沉默,士兵們疲倦地坐在昏暗中。在過去的十天之中,從湖南開拔的第六混成旅的官兵們,雖說一路乘船,可依然把他們累得夠戧。

此時,燜罐子車廂里的士兵們,懷抱著漢陽造、老毛瑟,大都是發出疲憊的呼嚕聲,從離開湖南的那一刻起,他們中的很多人就明白,這次怕真的要和東洋鬼子打仗了!

由於保守軍事行動機密的原因,車廂里的士兵們並不清楚自己將奔赴哪條戰線。但是有一點是明確的,他們知道這回自己的敵手該是誰。

東洋人!

從混成旅來了那位姓吳的新旅長後,旅長就告訴他們,他們要去保家衛國了,保什麼家,保的是自己的家,保什麼國,保的是大中國。

徐克凡的身子斜倚在車廂壁上,望著掛在車廂中央的一盞馬燈出神,懷抱著在出發前被換下的老毛瑟步槍,他的雙眼中帶著一絲期待,在連里,沒人知道,他爹是個老湘軍,二十年前,在關東死在牛庄,是和東洋兵打仗戰死的。

這會,和其他人的忐忑不安不同,他心裡真希望這列車一直朝北開去,最好明天就把他們送上戰場,送到青島和東洋鬼子干仗。

那是殺父之仇啊!

雖說戰場上的拼殺,無所謂深仇,可在徐克凡看來,東洋兵殺了他爹,若是打起仗他不能殺幾個東洋鬼子,那就是不孝啊!

狗日巡閱使!

摸著有些粗糙的槍身,這單打響的老毛瑟是臨出發時換下來的,當時旅長的臉都氣青了,曹巡閱使把兄弟們手裡的漢陽造和毛瑟槍都換成了這單打響,他就讓大家拿這槍和東洋兵拚命啊!

心裡雖說罵著,可徐克凡還是抱緊步槍,過去的幾天,只要一有時間,他就會擦槍,擦好了,擦乾淨了,到時才不會抓瞎,只要是槍就行!

車廂里人影晃動起來——是連長來巡查了。

聽到連長的動靜,他趕緊垂下眼帘,裝睡。等連長走了過去,他又悄悄睜開了眼睛。思緒隨著車廂不停地搖晃,繼續蔓延開去,一直漂到了青島。

行駛了一夜的軍列車廂突然劇烈地晃動了一下,打斷了徐克凡的思緒。他蜷起身子,把帽檐拉低。睡意如家鄉的林霧一般升騰而起,無聲無息地籠罩了他的全身,儘管在睡夢中,他所想的依然是青島。

青島啊!

坐在車廂內,吳佩孚的眉頭皺成了一團!或許別人不知道,但是他卻知道,去青島是沒希望了,陸軍部把從全國抽來的五個旅編成了暫編第一軍,五個旅,那可是將近六萬人,軍司令長官是陸軍次長徐樹錚。

而他們所接到的命令是到徐州集結,在徐州集結後,轉往連雲北,換句話來說,第一軍的任務就是幫連雲看家,不用去想,吳佩孚都知道為什麼第一軍會接到這個任務,江蘇陸軍的主力肯定是要北調的,第一軍只不過是看家的。

如果是出發前,接到這個任務,吳佩孚的心裡或許會有些不甘,但現在他卻只能認命,甚至有些慶幸,不是他怕死,而是他怕兄弟們白白送死。

在出發前,師長要給混成旅補充裝備,補充了十八門大炮,可那卻是湘軍、淮軍那會用的架退炮,而且口徑還是57毫米架退炮,至於原本的四門管退山炮、八門架退75行營炮,全都敢了回去,而更是將步槍換成了倉庫里壓底的單打響。

師長這是擺明了讓大家去青島送死啊!

打仗之前,不補充械彈不說,還把好槍好炮都換走,師長這分明就是不希望混成旅費了他的家底,兵死了還可以再募,槍沒了,再買,那可是要花錢的!

想到師長的私心,吳佩孚的臉色微怒,從出發之後,這團火便一直壓在他的心裡,他想不明白,為什麼,都到了這種國家生死存亡的關口了,為什麼師長還要藏私心,國若是沒了,那師長他又還能有什麼?

「哎!」

一聲長嘆之後,吳佩孚的面上顯露一絲疲意,這種疲憊倒不是因為勞累,僅只是出於對未來的擔憂,他不是怕死,他是怕械彈不精的第六旅若是拉到了戰場上,若是完不成任務,到時會令大局崩壞,到那時,他和第六旅就會成為國家的罪人。

想到這,他抬起頭看著離開岳陽時,湖南商學界送給第六旅那個錦旗。

「湘潭子弟、抗日報國!」

甚至在送行時,更有人捧出了第六混成旅總靈位的牌位,以白幡、靈位送行。

「若道中華國果亡,除非湖南人盡死!」

吟著這道楊度寫的《湖南少年歌》,吳佩孚的神情越顯得複雜,戰死沙場是軍人的職責,同樣是軍人的榮耀,可現在呢?

是有人為一已私心,送第六旅的將士們去死!想及這裡,他猛的用力一錘桌面,面上的顯出微怒之色的同時,更多的卻是失望,對曹錕的失望。

經過三晝夜的賓士,第六混成旅遊的軍列終於抵達了目的地——徐州。

士兵們跳下車來,迅速地在站台上列隊集合。此刻站在月台上朝對面抬眼望去,站台上滿是軍人,那些士兵穿著黑色的軍裝,頭戴著灰色的鋼鍋鍋。

那些鐵鍋鍋的樣子很奇怪,徐克凡從來沒見過,但借著路燈看著那些士兵,每一個人的面上都露出了羨慕之色。

「你們瞧見他們頭上戴的沒有,那玩意兒是連雲造,能擋炮彈炸的!」

在人群中一名軍官有些嫉妒地說道,所有人都打量著對面的江蘇陸軍的士兵,他們的身上穿著黑色軍裝,佩著牛皮攜具,手中的步槍更是最新式毛瑟步槍,他們在那邊有說有笑地站著了,並且不時隔著鐵路和這邊的第六旅打著招呼。

「第六旅的兄弟們,爺們要去前線拚命了,家裡就交給你們,可得看好俺們的家啊!」

「一根草也少不了你們的!」

在這種對話中,徐克凡借著車站昏黃的燈光,他瞅了一眼站台上佇立著的水泥站牌。灰色的站牌上,寫著兩個黑色大字——徐州。

「……全旅官兵一萬一百二十三人,配手槍212支,步槍五千二百六十支,其中單響毛瑟三千支,八響毛瑟一千二百六十支,快利、漢陽槍各五百……」

在向江蘇陸軍派來接大家的副參謀長蔣作賓彙報時,吳佩孚的臉色顯得有些不太自然,先前看到械彈精良的江蘇陸軍後,他想給第六旅申請補充一些裝備,可一到這就開口要裝備,未免也太……

「嗯,吳旅長,你是知道的!」

儘管吳佩孚的彙報並沒出乎將蔣作賓的意料,但他還是微微皺眉說道。

「現在江蘇陸軍正在擴編,所以武器並不算充足……」

對方的話似乎在吳佩孚的意料之中,曹錕能在部隊臨出發換槍,江蘇陸軍又豈會發槍,不過他也能理解,畢竟現在江蘇陸軍從三個師擴編成八個師,他們要和日本人大幹一場,好槍自然要用在刀刃上。

吳佩孚的失望看在蔣作賓的眼中,他只是在心下一笑,突然抬高聲音說道。

「第六旅的兄弟不遠千里馳援江蘇情誼,經略使是不會忘記的!」

「蔣副參謀長,都是中國軍人,馳援江蘇,亦是吳某和第六旅兄弟的本分!」

「沒錯,」

用力一點頭,蔣作賓笑著從身後的隨員那接過一張紙。

「所以,再困難,第六旅的武器都是要解決的,雖稍有不足,但經略使已經儘力了,還請吳旅長莫要見怪才是!」

一接過那張紙,借著燈光,吳佩孚簡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

這只是一張紙,至少沒見著武器、沒補充到武器之前,這都是一張紙,可若是真的話,那位李經略使未免也太大方了!

「這是補充清單,已經運到了火車站倉庫,若是第六旅的兄弟們休息好了,隨時可以補充械彈!」

連雲港,海邊。

望著海邊布設的鐵絲網以及正在埋設地雷的工兵,徐樹錚轉過頭來看著身邊的李子誠,

「你是什麼想法?」

雖說是心高氣傲,但是對眼前的這個年青人,這會他卻只剩下了佩服,不為其它,僅只是他為人處事之道。

作為第一軍的軍司令官,對於各師抽調部隊的狀況,徐樹錚多少還是有些了解,如果可以的話,那些師長恨不得給這派不出來的混成旅配大刀,而不是步槍。而大總統又藉以時局日危要編練新部隊的緣故,扣下了陸軍部的庫存的三萬支步槍。

這樣一來,他費盡心思才抓住的第一軍,頓時成了擺設,而這個擺設卻又讓總長成了眾人的眼中釘,實在是有些得不償失,可就在他尋思著怎麼解決武器問題時,這邊人還沒到江蘇,先到徐州集結的第三混成旅補充了六千支步槍、四百六十架輕重機槍以及五車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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