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銀盤似的滿月懸在兩山之宰，顯得又高又小，卻照得山野里一派通亮。夜色很美，也很寧靜，月夜下，兩山之間，一座座整齊排列的草棚子，一座挨著一座，緊緊的挨著，連在繩上曬的衣賞被風吹著，一盪一盪的。
涼涼的海風吹過來，吹去了棚間的此許燥熱，除去蚊蟲的嗡嗡聲外，還有人們的呼嚕聲，可依然沒睡著魏東生，卻顯得憂心忡忡，甚至於顯得有些緊張。
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著，他是在為自己的事犯愁，肩膀上於青，早就沒有了影子，可是直到現在，他的腦海中，偶爾還是會浮現那天在碼頭上的遭遇。
槍聲，接連不斷的槍聲，槍聲喝著慘叫聲，接著是厲聲厲語的喊罵聲，這裡頭的規矩比過去多的多，而所謂的規矩，就是軍隊裡頭的規矩。
不過，這也倒不是不能接受的，畢竟，他也能看出來，公司之所以這麼干，無非就是想管束他們這些人，這裡頭魚龍混雜，什麼樣的人都有，就像自己管的這個棚，嗯，應該叫班。
有乞丐、有會黨、有綠林、還有逃犯，同樣也有無賴，對這些人不行以管束，他們幹活也就只是磨工。
可是今天，總是讓他感覺有些緊張，這緊張不是因為其它的事，而是公司貼出來的那張布告。
「知字者，可報名入技工培訓班，入校後月薪不變！」
這著實讓許多人一喜，幾乎是在布告剛一張貼出去，便有數百人報名，成為技工，那意味著什麼，那意味著，他們將有機會住進他們正在建的那些房子里。
不過，魏東生卻沒有報名，因為他和其他人一直站在那裡看著那張技工培訓學校的招工布告時，他卻在那裡看著另一張布告。
「隴海鐵路鐵路警察培訓班！」
這是在招什麼？
警察？
魏東生的腦海中浮現出自己曾見過的那些穿著黑警服的警察，這隴海鐵路警察培訓班就是培訓警察的地方，只不過是鐵路警察，換句話來說，也就是在火車和火車站上工作的警察。
「是當警察，還是當工人？」
每一個人面臨著決定自己未來的時候，總會顯得躊躇，在躊躇兩天之後，他選擇了後者，而現在，明天就要考試了，當年若不是采消了科舉，若不是爹走的早，自己沒準還能考上秀才，對於考試魏東生並不擔心，他並不覺得這考試有什麼難的，畢竟這裡頭並不見得有多少人比自己強。
即便不擔心考慮，可還是整整一夜，翻來覆去，魏東生怎麼也睡不著，他知道，明天，明天將是決定自己命運的一天。
一個半月之前的連雲港，除去幾個破落的小村莊外，幾乎沒有其它的建築，而此時，那些帶著測量儀的中外測量人員，卻繪製出了第一份連雲港街區規劃地圖，而數百名工人，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按照經緯路的規劃用石灰、石塊畫出連雲港的道路。
而在道路的路口同樣釘上了木牌，木牌上用油漆寫著路名，同樣的沿著規劃中的中央火車站，由木板、青磚搭建的臨時建築也已經顯現出了一個框架，而在工業區同樣有幾座諸如鐵器廠、木器廠之類簡單工廠的簡易磚木工廠也已經建成投產，不過那幾座工廠不過只是生產手工具的大作坊而已。
「地點第四大街與第三大街交岔口的鐵路警察學校！」
手中拿著報名紙，魏東生在路邊問別人時，
警察學校在哪裡啊？
幾乎碰到的那些人都搖搖頭。
「不知道！」
沒人知道這警察學校，沒有辦法，魏東生只好盯著那路牌，按照在工業區蓋廠房時，主管說的經雙緯單的道路排號方式，去找著那條路，終於在看到接著第四大街，一眼望去，第四大街兩側還保持著麥收後的田野風光，不過遠處隱約能夠看到一座用土窯青磚蓋起來的圍牆，走近了，才看見那圍牆高度不過只兩尺高，接著又看見一座貌似匆忙建造出來的西洋風格的大門，門上甚至沒有鐵門，只有一根粗毛竹吊起的橫杠。
這裡有門衛看守，在這裡說明了來意後，門衛壓起了橫杠。
「考場在10號教室！」
學校有個很大操場，而在操場兩側則整齊的蓋了不少青磚、青瓦的大瓦房，不過那瓦房卻沒按門窗，只是留了門窗的框子，在工業區蓋房子的魏東生知道原因，一來是因為木料的原因，二來是因為玻璃。
此時操場內黑壓壓地站著了數百人，這時魏東生才看到來報名的有和自己一樣短著白衫短褲的，肯定是和自己一樣從南京來的人，也有一些穿著各色衣袍的人，那些人應該是當地人，無論是技工學校還是這警察學校，任何人都可以報考。
「你是從南京過來的？」
就在的魏東生，他身後響起了一聲音，是一個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年青人，皮膚白白的眼睛繃緊的下巴，不過眉目間卻帶著一股精明勁。
「你是來報警察的吧！」
見這人沒理自己，馬何友笑眯眯問道。
「嗯！」
伸手不打笑臉人，魏東生應了聲，看這人的打扮，口音，似乎是當地人。
不過在這，作為外鄉人，魏東生卻不怕這些當地人，甚至這些當地人還怕他們，畢竟他們也算是「凶名在外」。
「你也是？」
「我？」
馬何友一笑，臉上露出幾分傲色。
「我是來報考辯護人的！」
「辯護人？」
魏東生一愣，自己怎麼不知道？
「以後你就知道了，就是律師，知道啥律師不？就是等將來你要是犯罪了，法庭就指定我來為你辯護！」
「你……」
一聽這話，魏東生的臉色一變，心裡惱著，這人咋這麼不會說話。正欲反駁時，兩人正好走進一間辦公室門前，這是參考登計的地方
辦公室內坐著幾名身穿著和過去魏東生見過警察差不多的衣服。
「考試的內容很簡單，不用擔心！」
在領考牌的時候，魏東聽著一個警察，接著那名警察又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
「也就是說不管考什麼科目，只要考官能從答案里看得出你的智力程度就行，思路清晰的話就讓你合格。」
這是考試嗎？
魏東生看著馬何友，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讀出了一些意思來。
「真的會是這樣的考試嗎？」
等到兩人拿著考牌，來到操場的時候，已經聚集了五六百名左右的考生。其中一大半都和魏東生一樣，穿著公司發的衣服，身上的衣服顯得很是乾淨，而另一半卻穿著各種各樣的衣裳，有新有舊，一看就是當地的書生。
而那群當地人的聲音無疑更響起一些，他們獨自圍成一團，大聲的用當地話喧嘩著，立即開始高談闊論起來
「這次警察招五百個人左右，我哥說的，他在公司那裡幹活，聽人說了。」
「五百個人！這麼多啊！」
「還有三十個調查庭辯護人，」
「這才是優差，做在屋子裡頭辦公……不過這辯護人是幹啥的？」
「就是律師，」
「啥是律師」
「就是訟師……」
當那些人在那裡議論紛紛的時候，在辦公前的走廊內站著個大臉龐的男人，皮膚黑黑的，雙眼不時閃動光采，個頭很高，看起來很是一副精武又不失精明。
「鐵路警察學校！」
瞧著那些人，王槐堂自言自語似地問道。
「管他們那，咱們無非是在這授課一期，用半年的時間，教他們警務、偵緝、巡邏之類的東西，只要按照教材上的東西教就行了。」
手裡端著茶杯李富良隨口說了一句，在他看來自己這次從天津警察學校抽來，純粹就是來掙一筆外塊，一個月六合公司給五十塊大洋，正尋思著在天津買處宅子他，自然不會放過這麼一個機會。
「不一樣，這可不是隨便教教就行了，這裡的警察和咱們那裡的警察可不一樣！」
王槐堂搖著頭，
「咱們來的時候，那李董事長可是說過了，這鐵路警察，說是警察，雖說也是維持治安，可他們畢竟是企業，他不是比劃著，這隴海鐵路，包括這鐵路用地，就是一個大飯店，而警察和公司職員，就是飯店裡的服務員，也就是說，他們是為那些大飯店裡的住客提供服務，最優質的服務。」
一直王槐堂都是那種很守規矩又小心翼翼的人，要不然他也不會一直呆在警察學校里，而不是像自己最初的同僚那樣，早都到其它什麼地方當個警察局長的肥差了！。
「你不會是當真了吧！」
「嗯？」
「那有警察當服務員的，應該是……」
「他這是公司，若是這裡的警察和其它地方的警察一樣，那誰還敢過來！」
「得，得，我的哥哥，我不說你，」
一擺手的功夫，那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