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中國,一個春天的開始 第5章 我來了,中國

「……君需知,今日大總統鼓勵實業……」

看似坐在露天餐座上喝著咖啡的李子誠,偶爾打量著眼前這位侃侃而談向自己說著「大總統的好」的楊度。

楊度個頭中等,身材單薄,長臉上眉骨突出,兩隻大眼睛精光閃亮,在挺直的鼻樑與輪廓分明的嘴唇之間有一道深深的唇溝,給人以一見即不可忘卻的印象。而今天,他身上卻一襲洗得發白的藍布夾長袍,腳穿單梁薄底黑色粗布鞋,頭上沒有戴帽子,腦上只有不到一寸的短髮,這短髮顯然是新長出來的。

這個人是中國近代歷史上一個極富爭議性的人物,才華卓絕,抱負不凡,由名師運授與帝王之學,後又東度日本研究君主立憲政體,最後又是這個人的帝王之學捧殺了袁世凱。甚至直到袁世凱死時,仍發出「楊度誤我」的嘆息。

在楊度傳達著袁世凱的「邀請」時,李子誠知道自己面臨著幾種選擇:一是接受袁世凱的邀請,前往京城,二是按計畫在上海下船,三是兩種都不取。

第三個等於沒選,兩邊都得罪了,中國也就沒自己混的地方了,至於第二個,如果自己拒絕邀請,仍按計畫在上海下船,那自己無疑就是用行動向袁世凱表達一個信號,自己選擇了革命黨,可現在革命黨能給自己什麼支持?在國內自己無根無萍,無親無友,如果沒有來自政府的支持,只怕萬事俱難。

可袁世凱為什麼想請自己去京城?

銀子!

無非就是為了銀子!無論是在袁世凱或是革命黨的眼中,自己根本就是唐僧肉,問題是唐僧有孫悟空守著,而自己呢?卻沒有任何保護。

要麼被人吃掉,要麼就主動割掉一塊肉,賣個好價錢!相比於袁世凱,革命黨能給自己的太少,而且革命黨力量太過薄弱,他們根本不可能保護自己,至少現在還不能。

雖說從舊金山上船後,一想到自己要割塊肉,就有些不太舒服,可這會瞅著眼前代表著袁世凱而來的楊度,李子誠卻是暗自偷樂著,被咬口肉,還能像現在這般開心,恐怕也只有自己。

楊度啊!楊度!

心底暗樂著,自己正愁著在國內無根無萍,當今最大的靠山就送上門來了,既然袁世凱主動找上門來,想吃自己的肉,自己不崩掉他的牙,也得讓他吐出幾大桶血來。

或是覺得口乾,楊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

「致遠,當今中國,誰人不知李致遠之名,誰人又不知李致遠之才,大總統知道你意在實業,而非政事,所以才欲請您往京城,一來見得你這當世青年才俊,二來也是知道,你自幼居父移居海外,在國內無親無故,便想藉此機會,介紹你認識一些人,這樣,做起實業來,到也頗得助益。」

「如此看來,子誠是一定要到京城親自拜謝大總統了!」

李子誠笑了笑,當然要去京城,不去京城,那能讓袁世凱吐出幾桶血來。

「其它,大家都把我吹的太高了,我也沒有做什麼事。圖紙是總結前人之經驗技術而成,說實話……」

「致遠,您說笑了。」

一聽李子誠願意往京城親自拜訪大總統以當面道謝,知道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一半的楊度連忙說道。

「國人謀西學數十年,這十多年無數人士來所撰寫的數百萬文章,卻不及致遠你的高爐售得一萬萬兩白銀之勵,雖說目的有謬,但這重利所誘之下,卻使得現今國人不無大談科學、專利,更興起投身其中之潮,可以說,致遠你不僅開啟了今天的民智,而且對子孫後代都有不盡的啟示。」

這倒不是楊度的恭維,而是事實,重利誘之,過去,人們只看到學西學是強國之道,可卻未曾想,這西學之中蘊藏巨利,有時只需一個專利即可擁富可敵國之財。

之前,國人對於西學尚心存疑慮,而現在有了這個活生生的例子,卻無人再有任何疑慮,西學就是財富!

寧靜的黃海似像迎回那歸來的遊子一般,靜靜的,甚無此許波浪。時進傍晚,天海一線間被夕陽染成赤紅色。坐在椅上,打量著那被夕陽染成赤紅色的海天,望著那似乎被的血色染紅大海,依在舷邊的李子誠似乎又看到了甲午年間黃海海戰的硝煙,也許,這裡距離大東溝甚是遙遠,但卻不妨李子誠的心裡冒出這麼一個念頭。

「……同時也看到了中國這個雖然沒落了的帝國,他還可以有一天,崛起於東方這個地方!」

多前年曾在網路上看到的一句話,這會李子誠卻沒了先前以肉換血的那種自樂,反而是生出更多的沉重心底喃語著。

睡獅已醒,崛起東方!

這是多少代中國人的期望,多少國人為之付出了自己畢生精力甚至於生命,一代代中國人都努力的去尋找這個答案,自以為找到了。

但是直到百年之後,人們卻依然迷茫著,似乎答案依然很遙遠。

答案!

那個答案究竟是什麼?

回過頭來李子誠看著一直在那遊說著自己楊度,將手中的煙蒂狠狠的按滅於煙灰缸中。

「皙子先生,你覺得怎麼樣才能讓中國實現富強?」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自己,到底什麼是答案呢?近鄉情怯,或許正是知道自己即將踏上這個時代中國的大地,自己才會產生這種想法。

「少一點爭論,多干點實事嗎?」

猛地聽到這個問題,倒是讓楊度微微一愣,隨即用之前李子誠偶發一言作了回答,話雖短,但楊度卻明白他說是事實,中國從不缺以嘴旁觀之徒,但卻沒多少埋頭實事之人。

見楊度用自己的話語回答了自己,李子誠無奈的笑笑,可不就是這樣嗎?只要人人都去干點實事,中國……

望著大海的盡頭,那裡……那裡就是中國了,一個自己最為熟悉的國度,同樣對自己而言,那裡的一切又都是陌生的。而現在自己自己即將到達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國度,開展自己的事業,或許應該說是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但……

眉頭緊鎖著,過去人們常說近鄉情怯,現在自己不正是這樣嗎?對於未來,李子誠發現自己卻是如此的迷茫,甚至於在自己二十三年生命之中,也未曾有過今天的這般迷茫。

「楊先生,我會從青島下船!」

儘管楊度還未挑明來意,但李子誠卻知道他為什麼來這裡,什麼大總統的殷切期盼,什麼求賢若渴,說白了,是為自己的銀子。

如果自己從上海下船,估計在上海那邊,會不斷有人給自己上課,說什麼「袁氏意欲篡奪革命果實」之類的說教,這一類的說教自己已經學習了幾十年,現在已經無需再去學習。

「……我會從青島下船!」

只聽到這句話,關振銘的唇角一揚,便無意再聽下去,剩下已成定局,選擇革命黨人?任何稍有遠見之人都知道,選擇革命黨人意識著什麼,現在的中國是袁世凱的天下,一但獲得了的李子誠的資助,那些本就不甘將大總統之位拱手相讓的革命黨人,又豈會似現在一般甘心螭伏於野,若是那樣,只怕中國最終又變成了血流成河的槍炮戰爭。

更何況李子誠他又豈會不明白,得到袁世凱的支持,便意味著未來他在中國行事經商的事半功倍。

「鐵路、鋼鐵廠……」

反覆在心底沉吟著這兩個詞,關振銘緩步走下樓梯,這一次他並沒有去甲板,而是直接去了三等艙,擁擠的三等艙內一股混合著劣等煙草和腳臭、汗臭等的氣味瀰漫於空氣之中,走到自己的艙鋪內,關振銘仰躺在床上,眼盯著天花板。

「鐵路、鋼鐵廠、鐵路……」

每一次重複這兩個詞的時候,關振銘便感覺自己的內心深處,似乎有一團火燃燒著,這團火燃燒的越來越旺,以至於他甚至都無法剋制內心的這團火焰,只能任由他越燃越烈。

「李子誠啊,李子誠!」

放夜時分,大海又呈現出另一番景色。月光下的海面顯得格外純凈和遼闊;而沒有月光的晚上,在天光的輝映下,海便膨俄一氣,深邃而美麗。

凌晨時分,船在青島外海靠岸時,望著那岸上的燈光和港口內泊停的德國軍艦,遠遠地看著那似乎小柏林的青島,隨眾人一同下船的李子誠在心裡一嘆。

「膠州灣!中國的,卻是德國人的!」

同樣的一嘆,同樣從提著行李下船的關振銘的嗓間嘆出,提著行李,在腳踏上青島的大地時,關振銘不自主的回頭朝著頭等艙看了一眼。

「致遠,那邊我已經包了幾節車廂,明天中午的車,今天我們可以先到飯店去休息一下!」

即將下船時,楊度的語中略帶著一絲殷勤,但面上卻難掩眉宇中的得意之色,在船上微探了一下李子誠,身旁的這個年青人在國內的無友無故,卻讓楊度看到了機會,必須要抓住機會把他和自己綁在一起。

「謝謝!」

道謝時,李子誠朝著身後的一陣人看去,那是自己從美國聘請的各行專家,他們將會幫助自己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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