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簡易機場的夜晚,天上沒有星星,也不見一絲月光,只有太平洋島嶼所有的那種全不同於大陸的黑暗,像溫暖而潮潤的天鵝絨一樣包裹著一群七零八落的士兵。雲層幾乎壓到了櫻花樹的樹梢。
在機場跑道的盡頭,一架白色的「喜雀」-4 小型雙發商務飛機發出輕麗的轟鳴聲,左折右轉,在機場指揮塔的指引下,開始降落。跑道指示燈引著它悄悄降落,那些指示燈為最後一次降落只亮了最後的15秒鐘。
這時一架F—5型噴氣式夜間戰鬥機呼嘯聲音著穿過夜空向北飛去。這架飛機可能是一個日本飛行員駕駛的;在過去的一個月里,已經有數百名日本飛行員的選擇了駕機投降,隨後被編入的臨時政府空中警備隊,他們所駕駛的並不是老舊的而落後的日本飛機,而是F—5戰機,儘管同樣是國防空軍淘汰的早期型號。
它在雲層之上,從地面上是看不見的,就像機上的駕駛員也看不見地面的跑道一樣。它正在搜尋閃爍的著陸指示燈,可是指示燈滅了。
滑行著的「喜雀」-4上的駕駛員是無法聽到他頭頂上戰鬥機的嗚嗚聲的,他打開機燈,想看看自己正往哪兒滑行。這時,黑暗中一個沒精打採的聲音喊道:「關上燈!」 當駕駛員確定了自己的方位後,就熄滅了機燈,那架在他頭頂上的戰鬥機離它有幾公里遠。南邊傳來一陣隆隆的爆炸聲,儘管這裡遠離戰場,但是這裡的槍炮聲依然沒有消失,總有一些滲透的游擊武裝,經常襲擊軍營和運輸隊。
停機坪上,一架陸軍迷彩塗裝「大力神」式四運輸機已經降落在那兒,「喜雀」-4 的駕駛員把飛機停在離它20米遠的地方,關上發動機。
與外間的黑間不同,這裡卻是一面燈火通明,一排排臨時政府的官員站在那裡,看著這架白色的小型商務飛機。
原敬一郎更是顯得有些激動,甚至在艙門未打開時,他便快步走到了機前,等待著艙門的打開。
在飛機降落之前,他甚至焦切的來回踱著步子,不時的許多詢問身旁的人,飛機還要多長時間才會到達。
中國國會人權委員會方境軒主席造訪鹿兒島,對於臨時政府而言,這絕對是件大事,這是造訪日本的級別最高的國會官員,即便是參議員前往戰區慰問國防軍,都會讓臨時政府異常重視,更何況是國會職能委員會主席。
這位 主席此行不是為了慰問在九州作戰的中國軍隊,而是為了考查日本前政權對人權的踐踏,以便出具一份報告。
但對於原敬一郎來說,這並不是重要,更為重要的是,現在他太需要這位主席先生的支持了,尤其是在這個敏感的時期。
從最初中國國務院支持上原出任國防部那天起,臨時政府實際上處於一種分裂之中,一方面是以原敬為首的流亡派,另一方面則是以上原為首的人民軍派,或許上原只有國防部長兼警備隊總司令,在臨時政府中可謂是勢單力薄,但是軍隊,軍隊是效忠他的,那支軍隊可幾乎完全是一色的澳洲軍組成的,澳洲軍對元帥的忠誠是無需懷疑的,那種忠誠是直至九泉,亦不會改變。
而這絕不是原敬願意看到的,他費盡心血一手嫡造了日本自由民主黨,又努力十數年,才換取中國人對臨時政府的承認和支持,但是在自由事業剛剛露出勝利的曙光時,臨時政府的權力卻遭到了威脅,他知道自己沒能力改變中國人的決定,沒能力改變上原控制軍隊的現實,但是他卻在一直努力的爭取屬於自己的權力,以便同上原抗衡。
如果說社工黨給了他什麼樣的教訓,那就只有一個槍杆子里出政權,唯有掌握武裝才能確保他的臨時政府和他的地位。
為了掌握一支屬於自己的武裝,原敬把眼睛盯住了警察部門,至少內務部長還是自己人,早在臨時政府接收薩摩半島的部分行政權力之前,原敬即下令在中國的二百六十九萬政治難民中,招募五千名警察,但僅僅只有警察還是不夠的。
社工黨罪行清算委員會,自然的浮出了水面,這是一個無民兵也無警察之名,但卻享有其之實的機構,一萬一千名警察、擁有近一萬五名武裝調查員的清算委員會,原敬成功的擁有了一支屬於自己的軍隊,或許這支軍隊無法替代軍隊,但至少讓他有了自保的能力。
清算委員會幹什麼?自然是逮捕、處決那些社工黨和赤化同情分子,在二十四年的赤化後,要消除日本的赤化,必須要施以鐵腕,而清算委員會除了政治流亡者外,更多的卻是曾遭受政治迫害,從監獄、勞改農場、集中營釋放出的「解放犯」,原因非常簡單,他們曾遭受赤色迫害,自然不可能是赤化分子的同情者,可是問題就出在這裡。
報復!不僅社工黨員會被槍斃,同樣的那些赤化同情分子也會被槍斃,區分是不是赤化同情分子非常簡單,只要他們的檔案中「該同志積極向黨組織靠攏」或「努力學習的黨的方針政策,爭取早日加入偉大的社工黨」,就足夠給他6.5毫米社工黨兵工廠製造子彈一發。
曾遭到社工黨國家安全部數十次刺殺,家人、親屬無一例外都深受其迫害的原敬個人,對於這種嚴厲的清算非常支持,甚至臨時政府在舉手表決時,只有上原一人表示過強烈反對,大家都支持對社工黨和他的爪牙進行清算。
昨日的罪惡,今天必須得到清算。
相比於俄羅斯的理性,崇尚效率、擅與時間比賽的日本人,顯然沒有時間成立什麼特設法庭,更沒有時間進行逐人審查,所需要的就是每解放一座城鎮,清算委員會接收當地人事檔案,按檔案逮捕、殺人,沒有法庭、沒有審判,有的只是效率,當然這要得益於日本社工黨政治化的生活,為每一個十二歲以上「成年人」建立個人檔案之間,也無不關係,這便得清算委員會可以以前所未的高效率完成自己的任務。
儘管內務部長一直強調,罪行清算從未擴大化,但所有人卻知道,以社工黨罪行清算案的條款劃分,十個日本人中至少有兩個赤化分子的同情者,甚至可能會更多。
「殘酷的歷史教育我們,必須要承受的前所未有之陣痛,以確保自由事業的最終勝利!」
而對此,原敬只是咬著牙用不遜於福井川式冷酷的言語作為回應,甚至於曾私下說出了。
「赤色革命用一千五百日本人的血獲得了成功,血將日本變成赤色,今天,如果要悍衛日本的自由,需要付出更為沉重的代價,為了自由事業的勝利,只能如此了!」
冷酷也好,殘酷也罷!
在原敬看來,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防止日本再度赤化,去年,他曾去俄羅斯考查過,雖說蘇俄已經滅亡,社工黨已經被取締,但是在俄羅斯各處似乎都有死灰復燃的跡象,像工人黨的主席就曾是前蘇俄社工黨高官,俄羅斯的清算並不徹底,這才有了死灰復燃的跡象,對於原敬而言,他可以接受一切,唯獨不能接受社工黨改頭換面後的死灰復燃,所以他才會支持對社工黨的徹底清算。
但是這種徹底的清算卻導致了另一個結果,對赤化分子的全面清算觸動了警備隊那些官兵的利益,他們的家人中不乏社工黨的支持者,最終導致了警備隊和清算委員會之間的多次衝突,甚至已經發生多次流血事件。
在警備隊和清算委員會發生衝突時,原敬和上原之間的矛盾同樣激化了。而且現在警備隊同樣有些蠢蠢欲動之勢,正因如此,原敬才會如此看注這次方境軒主席的造訪,只要中國還支持自己。
飛機的艙門打開了,方境軒彎腰走出了艙口,借著燈光看到站在機下的原敬等人,他的臉上露出職業性的笑容,踩著舷梯緩步走下了飛機。
幾乎是在方境軒還未下飛機時,原敬就連忙向前又走一步,同時伸出自己的手。
「方主席,歡迎您的到訪,相信您的造訪,將進一步推動日本人權事業的發展!」
「原敬總理!」
方境軒只是微微一笑,這次各造訪日本,實際上整個交易的一部分,自己所需要坐在僅僅只是表達對原敬的支持罷了。
作為一名政客,方境軒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應該拿什麼去交易,就像這筆交易一般,只是無傷大雅的「回報」罷了。
在兩人熱情的擁抱表示歡迎時,機場邊緣幾名軍官正面目森冷地看著機場上的這一幕。
「小林君,果然讓你猜對了,這個人來,顯然是為了支持原敬!」
「如果那樣的話,可就糟了!」
這幾名軍官在說話時,臉上儘是懊惱之色,如果可以的話,他們恨不得現在衝上去,給那個該死的原敬一槍,像結束他父親的生命一般,結束他的小命,但他們知道現在絕不能那麼做。
「你們覺得元帥會任由他們這麼胡作非為嗎?」
「元帥,元帥肯定不會坐勢不問的!」
煩躁!
對於任何一名軍人而言,他從不會因戰事或軍事事物而產生任何煩躁情緒,反面如果被軍事事物之外的事情纏身的話,那麼產生煩躁情緒就是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