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下一架大型客機從太行山的上空飛過,開始向左拐一個慢彎,然後降低了高度,按著新航向繼續飛著。現在機頭是朝正北方向,幾個小時後,這架客機就會抵達西北市,飛機上的乘客並不多,在執行嚴格的燃油配給的情況下,國內航空公司的機票價格,自然是有漲無下。
在戰時搭乘飛機的旅客大都是有急事,要不就是那些公司高層管理人員,他們大都受到「眨眼培訓」,往往只要一聽到發動機旋轉的轟鳴聲,就會自然入睡,這是國內的一些機構開發出的一種培訓,利用心理暗示和催眠的方式,讓他們產生這種自然反應,這樣這些乘飛穿梭與國內外的公司高管們,可以在上飛機後入睡,一下飛機,便可以精力十足的投入工作中。
儘管是白天,但機艙內卻是酣聲一片,只有少數的幾人未休息,而空姐則輕手輕腳地回應著那些未休息的乘客的召喚,為他們送於晚餐或飲料。
在飛機上的頭等艙內坐著的張秩鵬,從上飛機之後,就把自己的大部分時間都消磨在機艙的休息室里。獨自一人坐在休息室右后角的一張單人椅里,將隨身攜帶的黑色公文包靠艙壁放著。
在這裡,他可以專心致志地思考,而在客艙里,他如果手裡拿著那文書一遍又一遍地反覆讀的話,鄰座乘客的目光也許無意中就要落到那電報上了,到那時或許會引起一些不便。
「先生,需要為你加滿了嗎?」
空姐嬌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後,頭也未抬的張秩鵬合上手中的電報點了下頭,示意給自己加滿茶。
在空姐離開後,又掀開文件夾的張秩鵬看著電報上的內容,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自己的那個外甥已經從中東回到了國內,在醫生的報告中,他的傷勢被加入了幾分,但卻不會對生命構成威脅,甚至於那位醫生在做手術時,輕輕的動了一些手腳,以便讓傷勢變的更嚴重一些,在未來的幾個月,甚至半年內,自己的那個外甥都不可能輕鬆自在的走路,肌腱受損至少需要半年以上的時間康復,而康復後,不會對他的行走構成任何影響。
「但願九姐能夠體諒自己的這份苦心吧!」
將文件夾放回公文包後,端起茶杯的張秩鵬在心下自語著,為了能讓翰翔回來,自己用盡了一切可以用上的關係,不惜花費數百萬,只為了讓他回家,同時絕了九姐的那個心思,只要翰翔回了家,九姐就不會糾纏於那個問題。
對於九姐而言,只要自己的兒子不在前線,他仍然是這場戰爭堅定的支持者,仍然會在各種場合為這場戰爭盡著自己的努力,但之前,卻因為自己的兒子去了前線,竟然和一群人想結束這場戰爭,九姐難道真的不知道,如果東窗事發的話,姐夫會怎麼想嗎?
或許到那時,翰翔是回了家,但卻有可能失去一切。
「當娘的……」
想到從幾個侄子先後參軍後,大嫂成天以淚洗在,張秩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慶幸,自己的兒子不過才八歲,遠還沒到服兵役的年齡。
喝完杯中的茶後,張秩鵬將茶杯放在桌上,眼望著舷窗外滿天星斗的夜空。遠處高空橫亘著圓月,十五的月亮十六圓,現在都到了十七月亮還是那麼圓。
「要是翰墨能回來的話,這一家就能團圓了!」
想到另外一個外甥,張秩鵬無奈地搖搖頭,和這兩個外甥,因為打小就在一起的緣故,三人更像是朋友,他們兩個人的性格完全不同,這場戰爭不結束,翰墨就絕不會回家,對於他來說,或許責任更重要,長子的責任、國民的責任等等這麼多年他給自己找了太多的壓力。
「哎……」
這時面前空置的茶杯,伴著輕微的水聲,再一次被加滿了,抬起頭一個漂亮的空中小姐正在給自己加著水。空中小姐偶一抬眼帘,正和張秩鵬的目光相遇。如果是換一種場合或者說時間,也許自己就要和眼前的這位始娘攀談起來。可現在張秩鵬卻是滿腹心事,所以也就沒這興緻了。
夕陽散射著橙黃色的霞光,沙海間的土路上,一道黃色的煙塵自南向北,滾滾而來,黃煙中的一輛吉普車疾速行駛著,黃色的車身上掛著厚厚的一層沙土。汽車軋著自己越來越長的影子賓士著,隱沒在沙漠的深處,茫茫沙海,有時會突然捲起一個黃色的秒柱,直衝雲霄。爾後,這奇妙的空中之島又散落下來,和沙漠融為一體。
狂風捲起了無致個高高的沙丘。而遠處的天之盡頭,朵朵蔚藍色的雲彩仍依稀可辨。本來就模糊不清的路跡,有時竟然完全消失了。而在入夜後,沙漠里的溫度每分鐘都在下降,車上的乘客,隨手將毛毯蓋在了腿上。
車上兩名軍官,誰都沒有說話,只是任憑車朝著前方開著
坐在副駕駛位上的陳翰墨朝著自己的司機看了一眼。
開著車的方略一雙紅腫的眼睛,始終注視著前方。濃密的黑髮上,落了一層沙塵。就連那鼢黑的臉龐,黑黑的眉毛和乾裂的嘴唇,也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塵埃。方略只是一心一意地開他的車,那些被月亮照成白色的沙丘和滿天的星斗此起彼伏在陳翰墨的眼前晃動著。
離開基地的幾個小時後,因為一路都沒有喝水的原因,陳翰墨只覺得嘴唇乾裂,舌頭髮硬,牙齒一動,沙子也在嘴裡咯咯作響。於是把連忙從后座拿出了水瓶。一連喝了兩杯冷水。在這茫茫無際的沙漠地帶,能喝到一點清水,其味真是甘美異常。
然後陳翰墨又倒一杯遞給司機。
但方略把嘴唇閉得更緊,仍是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路面。
「喝點水吧!」
以為他沒看見,陳翰墨又說了一遍。
方略把臉轉過來,朝著身旁的團長看了一眼。
「喝口水吧!」
陳翰墨把杯子遞了過去。
這時方略使勁踩了一下制動踏板,車子猛然顫抖了一下,水壺裡的水灑了一些在陳翰墨的膝蓋上了。
「長官,大概還需要一個半小時,才能到達機場!」
「那就再開快點吧!」
把水壺遞給方略後,陳翰墨輕聲吩咐了一句,長時間坐車真使人心煩意亂。
或許是昨夜的一場風暴,讓這條路上的路跡全都掩於黃沙下。開著車的方略卻像知道路在什麼地方一般,輕鬆的繞過了大大小小的沙丘,在月亮的照射下,在堅硬的路面上摸索行駛著。
「飛機再過兩個小時就會起飛!」
「我知道!」
昨天夜裡從師長那裡得二弟的戰機被擊落,身受重傷,將轉院回國時,幾乎在第一時間就向師長請了假,朝巴格達趕去,無論如何自己都要去看看弟弟,畢竟是自己唯一的弟弟。
「也許,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嚴重!」
「他是我弟弟!開快點吧!」
陳翰墨吩咐了一句,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弟弟的模樣,幾年沒見,誰知道再次見面竟然是因為這種情況。
半個小時後,吉普車開上的了一條公路,在公路上行駛的吉普車的速度更快了,除去經過檢查站時,中間未做任何停頓,慢慢的路邊的村落和棕櫚樹越來越密集時,吉普車的前方出瑞一道沒有盡頭的鐵絲圍牆。鐵絲網向南北兩個方向伸展出去,消失在沙丘的背後。在牆的中央看得見一個模糊的方塊,鐵絲圍牆很高,外層有四道鐵絲網。在鐵絲網上,間隔均勻地豎立著電線杆子,上面裝著電燈。在夜幕中,這些燈光將整個基地照的通明。
吉普車還未到基地,就聽到空軍基地內運輸機螺旋槳的轟鳴聲,在停機坪上停滿了各種各樣的運輸機、戰鬥機、轟炸機,巴格達機場是國防軍在中東最大的空軍基地,也是唯一的戰略中轉基地,補充兵從這裡下飛機,然後又從這裡換乘卡車或飛機到達各自的部隊,而各部隊後運的傷員,也大都從這裡被空運回國內,至少是突劂斯坦的二級醫院。
「他們在那!」
吉普車一駛入基地,陳翰墨就站起身來朝著基地內四處找尋著,直到發現一架塗有紅萬字的大型運輸機和運輸機旁的排滿了擔架後,才算松下口氣,飛機還沒起飛。
「噠、噠……一個點射,輕輕鬆鬆的,那個英國佬連忙跳傘都沒來的急,如果不是我的飛機……」
躺靠著汽車輪胎坐在跑道上司馬翰翔正在向別人炫耀著自己的戰果時,一聲急促的剎車聲傳了過來,剎車聲未消,一名軍官就從車上跳了下來。
「大……大哥!」
無意間抬起頭的司馬翰翔臉上頓時露出了呆色,是大哥,他……他怎麼在這!看著大哥一身灰土,方才想起大哥的部隊似乎就駐在伊拉克。
「怎麼樣?翰翔!」
蹲下身來翰墨看到小弟的大腿上包紮的繃帶後,才算松下一口氣來,轉回國內治療,自己還以為多麼嚴重的傷,通常只有重傷員才會轉回國內。
「沒事,就是大腿給擦了一下,那個軍醫他媽的說什麼肌腱撕裂,所以……」
說話時,翰翔的聲音變得越來越低,甚至不敢面對大哥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