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大時代 第334章

「自人類歷史以來,從未有任何一個國家會有日本這樣的冒險和賭博精神,或許是明治三十八年對俄戰爭的成功讓日本這個國家變妄自尊大起來,實在很難想像,會有一個國家挑戰一個經濟數倍於自身的准工業化國家……現在他們正在為自己的妄自尊大付代價,代價之大超出了世人的想像,他們已經失去了朝鮮和台灣,儘管那裡仍然有日軍在戰鬥著,但沒有任何人相信,日本軍隊可以發動反攻並擊退他們面前的中國軍隊,軍事上的失利並不是意味著他們的失敗,但是工業上所遭受的損失卻是不能彌補的,戰爭爆發至今已經兩個月零七天,絕大多數日本城市的烈焰早已熄滅,在大規模的轟炸造成數百萬日本人傷亡、失去家園的同時,他們失去了最寶貴的財富,明治維新後日本積聚數十年的工業力量幾乎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在日本國內,生活水平已經降至有史以來的最底水平,在戰爭中日本的國民做出了超人想像的犧牲,許多在轟炸中倖存的民用企業轉為戰時生產,隨著男人被徵召進入軍隊,更多的婦女投身於工業,連十幾歲的孩子也成了勞動力。上課時間縮短到最少程度,學校校舍改作軍需倉庫或都軍營、醫院。

那些在轟炸中倖存的工廠實行一周七天工作制,日本人珍視的星期日「廢除了」。火車擁擠到有些嬰兒被憋死的程度,出門到一百公里以外要有警察局的證明,餐車和卧鋪取消。人們對晚點的火車出氣發火成了司空見慣的事,他們偷坐墊,砸破車窗進出。

海外運輸線遭到中國潛艇、破交艦的攻擊,國內各種日用品大大減少。稻米主產地被紅色叛亂分子佔領,海外來源的斷絕,食品定量供應,可高昂的價格卻讓絕大多數普通人無法負擔,他們不得不忍受飢餓的折磨,東京、神戶、大阪等很多進行艱難重建的城市,每天都有數千人甚至更多人餓死,街頭上那些失去家園的民眾對中國人的仇恨正在淡去,飢餓和露宿街頭的殘酷現實讓他們充滿了憤怒。

為了穩定治安,軍隊在日本的城市之執行嚴格的戒嚴令,所有的娛樂場所被關閉,禁止民眾集會,但是在執行這些措施時,他們卻很少干涉糧商們囤積居奇、哄抬物價,無視的民眾的飢餓,在很多城市,甚至有人傳聞一些饑民開始以人肉為食……這些極端嚴厲的措施,加上新聞封鎖,朝鮮和台灣的不利戰局,甚至讓人們懷疑,現在的戰局遠比比官方公報中所說的更嚴重,而中國軍隊正準備登陸日本本土,更是進一步助長了不安情緒。

那些失去家園的人們不但相信最惡毒的謠傳,還變本加厲的加以傳播,他們不再像過去一樣為戰爭歡呼,甚至於詛咒這場該死的戰爭,曾經在政府的打壓消失的紅色組織,在這些民眾中秘密的傳播著紅色理念,革命成為最熱門的話題。

戰敗是因為政府的腐敗、無能,而他們之所以發動戰爭是為資本家獲取戰爭紅利,那些資本家在遭受轟炸後獲利巨額重建貸款,而政府卻不向人民提供糧食,如此之類的宣傳進一步助長了民眾的憤怒……現在的日本就像1917年的俄國一般……」

《基督科學教箴言報》5月15日《戰爭中的日本》

現在整個東京,日子過的最為艱難的或許不是那些在街頭饑寒交迫無家可歸的數十萬難民,他們或許飢腸轆轆,但至少他們在心理上和精神上不需要承擔一個國家的壓力,至少在田中義一看來,自己恐怕是整個東京最艱難的一員。關東派遣軍玉碎、朝鮮軍團的一次又一次慘敗、台北、台中的陷落,在經歷了一次又一次慘敗後,國民將一切責任都歸糾在自己的身上,一個星期以來,田中夫人接到無數匿名電話問她的丈夫自殺了沒有,為什麼還不自殺謝罪。

有些人不願讓首相本人來採取這一最後行動。在海軍一些年青的對戰爭絕望的青年軍官正在策劃用機槍伏擊田中外,陸軍部內的無數軍官也想暗殺田中,這場戰爭讓日本軍隊失去自己賴以生存的大多數精銳和主力,殺死首相似乎是最直接的報復,至少殺死首相比打敗支那人更為現實。

從朝鮮因傷調回陸軍參謀本部的佐騰野田的中佐,一回到日本就和一群「志同道合」的青年軍官一起,密謀在祝田橋附近皇宮前廣場一帶,趁首相的汽車拐彎放慢速度時向他投扔一枚特製的大型炸彈,有多名軍官願意參加,甚至於其中還有對陸軍積怨甚深的海軍參於其中。

但是當他們的行動進入倒計時的前一天,由於密謀者的一個朋友無意中向皇太子的密友、親信近衛泄漏了這一計畫,隨後近衛立即向皇太子彙報了這一針對首相的刺殺計畫。皇太子和近衛都對這些軍官「膽大包天」到憤怒,這種行動無異於謀反天皇,裕仁隨後將這一計畫告訴了陸軍參謀本部。憲兵隊逮捕了佐騰野田和等四十餘名參與其中的陸海軍軍官,軍事法庭隨後將這些軍官處以死刑,不過卻都是緩期執行,很多國民稱這四十三名軍官為四十三勇士。

面對著國民的憤怒、陸海軍的指責,內閣的不滿,陷入內外交困的田中義一發現自己似乎到了眾叛親離的地步,甚至就是連同的曾經支持自己的人們,此時也紛紛疏遠自己,顯然在所有人看來,自己必須要為這場戰爭負責,或者說他們現在需要一個替罪羊。

一想到自己將作為替罪羊的角色下台,田中義一的心中就很難平靜下來,感覺自己似乎走投無路的田中義一在一處理完各種事物之後就立即去拜見舉國尊敬的元老政治家,同樣也是帝國最後的元老西園寺公望公爵,元老是曾經協助明治天皇起草一八八九年帝國憲法的重要政治家,爾後則成了天皇的顧問,聽聽他的意見。

「……可以改組內閣,但是如果現在辭職的話,勢必造成的國內的混亂。」

在說話的時田中義一一直留意著西元寺的表情,他意外地看到公爵似乎對自己提出的妥協方案的反應非常冷淡,甚至於可以說根本沒有任何興趣。

但在田中義一看來這種冷淡顯然是一種不妙的苗頭,田中的心中開始緊張了起來,眼前的這位公爵先前就不贊同武力解決是自己說服了他,而現在……、

「告訴我,我們還有能打贏的希望嗎?」西元寺公望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眼看了一下田中。

田中搖了搖頭。

「那麼還有贏得體面媾和的可能嗎?」

西元寺所得到的答案是田中的再一次搖頭。

「那我們為什麼不簽字!」

「不能簽字,任何人在這一和約上簽字,都將會被視為賣國賊,割讓琉球、小笠原、託管德領,超過140億日元的賠款,移交參與殺害中國人的日本浪人這些條件如果我們答應了,那麼日本離亡國也就不遠了!」

田中重重地搖了搖頭,如果媾和條件可以接受的話,自己恐怕早已經接受了,不僅僅國民希望結束這場戰爭,皇太子現在也希望結束這場戰爭。

「田中,如果不和中國談判、簽定和約,這場戰爭再打下去,即便是日本不被徹底打垮,也有可能重演大正六年俄羅斯之禍!明白嗎?」

西元寺公望說出了自己的擔憂的,戰爭再打下去等待日本的將是毀滅,無論是徹底戰敗或是發生革命。

「明治28年,伊騰首相與清國宰相李鴻章與下關簽定下關條約,當我國提出割讓台灣,賠款兩億兩白銀時,田中是否記得談判中兩人的對話!」

聽到這個問題,田中義一先是一愣隨即點了點頭,下關談判被視為帝國的無上榮耀,國民甚至在下關談判的春帆樓旁立著一塊石碑,上面刻著「今之國威之隆,實濫觴於甲午之役」,而之所以可以獲得如此豐厚的回報,正是得益於那場談判。

伊藤博文:中堂見我此次節略,但有允不允兩句話而已。

李鴻章:難道不準分辯?

李鴻章:總請再減。

伊藤博文:無可減矣。

李鴻章:不許我駁否?

伊藤博文:駁只管駁,但我如意不能稍改。

李鴻章:台灣不能相讓。

伊藤博文:如此,當即遣兵至台灣。

或許是事實弄人,在新加坡的談判不正是重演當年春帆樓上一切嗎?二十八年前,春帆樓里,李鴻章說得口乾舌燥,受盡屈辱,但帝國仍絲毫不肯讓步,只以再戰威脅。李鴻章是在馬關談判嗎?他實際是收到一份日本發給中方的最後通牒。李鴻章再無回天之力,離開春帆樓,漢奸賣國千古罵名。

而今天新加坡三國聯合施壓,仍未來換取中國答應前線無條件停火,他們是做出了讓步,向世界表明談判的誠意,但是在割地、賠款這兩個最重要的問題上,卻絲毫不讓,割地足讓政府垮台,而高達140億日本的賠款卻讓日本在未來的幾十年中都將背上沉重的負擔。

「田中,下關之恥,春帆樓之恨,永遠埋在了中國人的心中,是福是禍不得而知,但它們流在中國人的血液中。現在對日本而言,或許我們只能接受的日本的下關之恥了!」

當田中大步從西元寺公望在郊區的官邸離開,但是他回到自己官邸時,卻清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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