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帝國時代 第145章 對話

「與沙皇經常接觸的人都驚訝於他的泰然品性,在周圍的人都感到沮喪、驚駭的時刻,如1905年俄日戰爭慘敗、1911年斯托雷平被刺、1915年加里西亞大潰退,以至他遜位前幾日的大動蕩,他依然保持著平靜,生活習慣從不被打破,平和地與近臣聊天,照常批示公文,堅持每天記他流水賬似的日記。『究竟這是怎麼回事呢?』一個沙皇近衛軍官自問道,『這種很大的、幾乎不能叫人相信的自持力,是教養所致呢,或是因為相信凡事皆由神之前定呢,還是因為知覺不夠呢?』」

平靜,出奇的平靜,當尼古拉用平靜對應著古奇科夫時,古奇科夫在感嘆著這位陛下的冷靜之餘,便又一次出聲打斷了沙皇的平靜,可是面對他的言語,尼古拉依然不露一點聲色,看似簡單,可不管怎麼說,有一點尼古拉的心裡是不會忘記——他是沙皇!俄羅斯帝國的沙皇!「……總之,杜馬委員會的人全都是君主立憲制的追隨者,而在人民中間,對政權機關的錯誤,尤其是最高當局的錯誤,有著深刻的意識,因此,需要一個能影響人民意識的詔令,這就像用鞭子抽人一下,就能立即改變全民的情緒,相反,對於參加動亂的所有工人和士兵來說,恢複舊政權就等於使他們受到遭懲治的威脅,他們同樣沒有出路,因此,對於所有人來說,出路只有一條——更換政權,唯一的途徑就是把最高領導的重擔較交給另一個人,比如,如果皇上能宣布把自己的政權轉交給幼子,由米哈伊爾大公攝政,這樣即能夠拯救俄羅斯,又能夠拯救君主制的皇朝,這是眼下最好的選擇了……」

這時保持了很長時間平靜的尼古拉打斷古奇科夫的話,甚至有些怯意地說道。

「可是,您充分考慮了可能給俄羅斯帶來的影響嗎?怎麼能讓人們確信,在我退位時不會發生更多的流血……」

表情僵硬的古奇科夫和顯得極為興奮的舒利金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陛下,杜馬委員會就是想要避免這一點,正是通過陛下的退位,俄羅斯才不會再有任何障礙的在國內完全團結一致的情況下勝利地結束戰爭!」

「根據基輔的情況來看,」

舒利金打破了先前的沉默,用不容質疑的口吻說道。

「現在社會的輿論已經遠遠地背離了君主制,即使會有人持不同意見,也是些沒有多大影響的人,相反,如果陛下拖延退位的話,就應該擔心未來可能產生極為嚴重的內亂!」

怎麼?又是根本基輔?根據這個古老皇城的情況?尼古拉的眉頭微微一皺,隨後問道。

「那麼哥薩克部隊不會發生動亂吧?」

古奇科夫微微一笑回答道。

「噢,不,不會的,陛下,哥薩克嗎?全都站在新體制的一邊,這一點通過彼得格勒頓河團的行為就清楚的表現出來了。」

一旁的魯斯基卻是急了起來,一切又從頭談起了,而沙皇可以沉默上一個小時,那退位的事情似乎就不存在嗎?古奇科夫這是在白費勁,而他,魯斯基的手中可是沙皇的親筆信。

雖說心下極為焦切,但是對於魯斯基來說,他卻不能當著沙皇的面打斷他的話,把這事給挑明了,心下焦切非常的魯斯基頓時坐立不安起來,把身體俯向舒利金,不顧及體面,看似悄聲的對他說,實際上卻是想讓古奇科夫也能聽到他的話。

「這事——已經解決了,甚至已經簽字了,我……」

是他——魯斯基,把沙皇給擊垮了!這一點應該讓所有人都知道。

可古奇科夫沒聽清,甚至沒明白!為了這現在不說這些廢話,不讓沙皇存在這樣的想法——還可以抓住皇位的一角,會見前只需要說上兩句話就足夠了,但古奇科夫卻沒明白他的意思,鏡片後一雙紅腫的眼睛,他的領帶甚至都是歪歪扭扭的。

「事態發展的很快,極端分子現在已經把羅將柯、我和其它溫和派看成叛徒,他們當然反對這樣的結果,因為他看從這裡看到君主制將得到挽救!」

他沒有說「對我們和您都珍貴的君主制」,可效果卻是這樣的,不知是經過深思熟慮還是自然而然的,反正來訪者的立場讓人看起來是這樣的——他們不是作為敵人來的,也不是作為當事的一另一方,而是作為與沙皇一起拯救一切神聖而寶貴的東西的同盟者。

「陛下,只是這些條件可以嘗試恢複秩序,這是我和舒利金受拖向您轉告的……陛下,而我們也是沒有別的出路,無論您現在向彼得格勒派出什麼軍隊,那怕就是日本軍隊,我再說一遍……」

在古奇科夫強調時,魯斯基再也忍不住了,他把那副小眼鏡戴的更緊了,糾正道。

「比那更糟的是,現在連可派的部隊都沒有,遠征軍大本營已經和外界失去了聯繫……」

當然,他這並不是事實,事實上,遠征軍和大本營之間的無線電報,一直厚在著聯繫,不過這會,魯斯基這麼說,卻是一個最為有力的申明,誰能比離首都最近的方面軍總司令更了解情況呢?

只不過,這會誰也沒有說出來,甚至連想都沒想過的是,彼得格勒有可派往大本營的部隊嗎?更沒有想到,他們還可以通過外交渠道,得到來自中國的支持,進而可以動用受革命影響較小的日本軍隊,利用日本軍隊協助他們恢複秩序。

而這時,尼古拉看著魯斯基突然明白了,魯斯基在他的眼中最像一隻什麼,像是一隻黃鼠狼,戴眼鏡的黃鼠狼,更準確的來說,像是一隻黃鼠狼崽子,但有一副老黃鼠狼的表情。

而此時,古奇科夫雖然沒有注意到魯斯基的暗示,但他親眼看到的是——不會再有鬥爭了,沙皇已經接近投降了!

他在不知不覺間跟這個人,不久前連他本人都能輕易地趕出去或者逮起來的君主、統治者談得越來越多了,他說話的口氣越來越居高臨下,彷彿在訓誨一個還沒有長大成人的少年,當他不可置疑地向這個人證實,唯一的出路就是讓出帝位,並且未遭到反對時,他又想顯出寬宏大度來。

「當然,在做出這一決定之前,您的確需要好好想一想!」

甚至還迎合他的心理說道。

「祈禱祈禱!」

可隨後又用生硬的語氣說道。

「但決定不能遲於明天,因為明天即使您求我們,我們也給您出不了什麼好主意了,因為民眾的情緒激奮到極點,帶有敵意的情緒下,他們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停頓了一下,古奇科夫又寬容的重複道。

「陛下,為了好好的想想、祈禱祈禱,您可能想單獨呆一會吧!」

驚訝地看著古奇科夫,尼古拉看到他將一張皺巴巴的紙放到他的面前,這是他和舒利金在途中擬就到的退位詔書草稿。

是的,是的,舒利金準確的意識到:他這一趟有理由說是正確的,有他場,可以抵消一切強制、貶低的語氣,兩個君主主義者,兩個有教養的人,本該腳步輕輕的走近沙皇,用疲憊不堪的聲音向沙皇報告所發生的事情。但在這種情況下,一個熱愛自己國家的君主決定退位也就沒什麼丟面子的了。

尼古拉依然沉默不語,偶爾用大拇指和食指捋鬍鬚,耷拉著雙肩,一點也沒有沙皇的樣子,而像個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他用那雙病態的,淡藍色的眼睛看了看古奇科夫,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傾聽之後,他終於開口了。

「關於這些,我想……我想……」

魯斯基無法在兩個議員面前展開那份已經準備好了的退位詔書,這會他的內心變得極為痛苦,儘管沙皇已經不是沙皇了,他的過去的權力被折成一張紙,就放在他的上衣口袋裡,可是從幼年起就深入骨髓的禮節帶來的習慣性的力量,卻讓他不能隨便行動。

由他宣布嗎?

他不敢!

可沙皇這種無意爭論的語調,這句拉長了的「我……想」是不是就是表示同意呢?不也就使他魯斯基有了一種權力了嗎?這個權力就是可以從衣袋中掏出詔書,還給沙皇本人,隔著桌子遞給他。

「沙皇陛下已經解決了這個問題!」

魯斯基的這步棋走的非常成功,一下子就切斷了尼古拉的退路。

這就是尼古拉一時不謹慎而放出的,又一整天都沒能從他手裡要回來的退位詔書,看到那份詔書拿到手後,尼古拉並沒有展開,也沒有向兩位議員宣布,而是放在他的口袋之中。

他這是……把自己的退位詔書拿回去嗎?

看到沙皇的這個動作,魯斯基才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一多麼嚴重的錯誤!簡單就是愚蠢的,不可原諒的錯誤!

於是魯斯基準備自己聲明,大聲說出尚未銷毀的,就在沙皇衣袋裡的文件上寫著什麼,沒有,讓魯斯基鬆了口氣的是,沙皇並沒有需滑頭,他這是在想著措辭嗎?是的,但他不著急,他具備這種常人難備的品質,他比在座的所有人都理為平靜,彷彿這件事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似的。

但尼古拉同樣也沒有掩飾自己的憂愁,並且就這樣瞅著不想直視的古奇科夫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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