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帝國時代 第96章 逮捕的憂慮

賀衛平感到在視野的深處閃發著白光,於是睜開了眼睛。不料,晨曦已經灑進了休息廳里。圍坐在休息廳的沙發里分析著住宿登記卡時不知不覺地睡著了,林警官也深靠在旁邊沙發上還熟睡著。同僚們已經回到了警察局,不見一個人影。

賀衛平看了一眼手錶,還不到7點鐘。總服務台一帶和休息廳里還沒有人。再過一會兒,也許就會因結賬退房的客人而熱鬧起來吧。

清晨,休息廳里闃無人影,總顯得很岑寂,如沙漠一般荒涼。只是打了個瞌睡,所以仍感到頭重腳輕萬分疲憊,賀衛平回味著剛才瞌睡著時做到的夢。

頭痛不是因為累,也許是因為那個夢的緣故。

「救救我、救救我……」

在夢境中那個脖頸的動脈被玻璃碎片切斷的女孩,不斷地央求著他。她的唇角淌著血,蓬鬆的頭髮散亂在臉上,血從他的指間不斷的噴出,然後噴濺在她的臉上,這隻使得她的央求更顯悲切。

這是那個女孩在「小年爆炸案」之後,臨死前痛苦掙扎,女孩竭盡餘力向他救助著,血沫不斷的從她的嘴間噴出。

從那天起,小年的一切便成為了一場惡夢。

——為什麼!

那些該死的傢伙為什麼會那麼殘忍——他想抓住那些該挨千刀的殺人兇手,但他更想責問他們,想問他們為什麼要那麼干,他們怎麼能下得了那個手。

「死了,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

在被夷為平地的一個碼頭上,一個水手失魂落魄地抱著一個從水中撈起了屍體,用斷斷續續卻非常清晰的話哭喊著,那個水手沒走出幾步,隨即便從嘴裡和鼻孔里噴出大量的鮮血,很快便死去了,水手的內臟都被震碎了,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拼盡全力救起了一個落水的少年,可終於還是一個死人。

當時,警服都被衝擊波撕破的賀衛平曾愕然地想要跑過去,救那個人,可是……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去,那一刻他渾身是都是汗水,而那一刻他的腦海中只剩下了仇恨。

對那些恐怖分子的仇恨,現在他總算是能理解了,為什麼在西北叛亂期間,軍人們不會留下俘虜,原因非常簡單,只是緣於仇恨,可那裡的一切都是簡單,只需要抓住那些屠殺民眾的叛亂分子,直接槍斃他們就行了。

可是在這裡,一切都是複雜的,儘管賀衛平很想殺死那些恐怖分子,但是他卻清楚地知道,他不能殺死他們,那怕付出生命,也要逮捕他們,為了他們的口供,為了挖出每一個該為此事負責的人。

現在,每一個人都試圖和共和派撇開關係,所有人都推測是他們乾的,儘管對共和分子充滿了敵意,但是畢業於警官學校的賀衛平卻不是一個「村夫」,他知道一切都必須要有證據。

剛才的夢,也許是寄託著4864個冤魂的遺願。

一定要抓住他們!

賀衛平將堅定的目光掃向人影漸多的總服務台一帶,他的潛意識告訴他,那些恐怖分子,還藏在這座城市之中,他們也許就住在旅館之中。

在總服務台出納組那裡,陸續地聚集起早晨出發的客人。在休息廳里,到處都有早起的外國住客在翻閱著報紙。

「嘿!完全睡著了。」

林斌伸著懶腰打了一個哈欠,用指甲颳去掛在嘴角上的涎水。但是,賀衛平沒有理會林斌,目光仍盯視著總服務台的某一點。引起他注意的地方,正是受理訂房手續的接待組。

與出納組的擁雜相反,這裡簡直是門可羅雀十分冷清。說起來也真是,沒有客人會這麼早就來訂房,忙閑的時間正好與負責結賬的出納組相反。

在調查中已經多次與旅館接觸時,因此對此非常了解。儘管如此,賀衛平還是熱切地盯視著那裡一動不動。

「發現什麼了?」林斌終於發現賀衛平異樣的目光。

「有一些發現吧。」

賀衛平將目光回到向總服務台借來的住宿登記卡上,目光依然熱切。他終於覺察到一些可疑之處。

「通過這份名單首先可以看出,這個叫田中岡一的傢伙,是在小年前五天來到武漢,你看,他在入住之後的三個小時,就退房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在碼頭的和樂飯店,也看到過他的登記,」

「沒準是一個來武漢進貨的日本商人,你沒看這登計的職業就是商人嗎?」

「你看,中興飯店……」

說話的時候,賀衛平從口袋中拿出一張地圖,那地圖上分劃著各區的排查範圍。

「他和省議會是兩街之隔,從他居住的六樓看去,可以看到省議會,你看這是和樂飯店,那是一棟十層的大飯店,他住的是頂層,從那到碼頭……」

反覆看著那兩個位置,林斌的眼前只是一亮,他似乎明白了賀衛的推測。

「要不申請作一次交叉比對吧,沒準還真能查出一些什麼?查出他那幾天在那!」

「現在可沒有時間!」

賀衛平看著地圖說道,而林斌似乎也領悟到賀衛平話里的含義,今天是碼頭開放的日子,如果他沒被列為嫌疑人的話,今天就會乘船離開武漢,很快他就會回到日本,當然如果他是日本人的話。

「你是想……」

「沒錯,不敢對不對,咱們都要把他抓回來!」

「可光靠主觀判斷,很難讓長官信服,而且也很難讓法官簽署逮捕令……」

「都這個時候了,還要什麼逮捕令!」

賀衛平喊了一嗓子,在說話的時候,他已經走出了飯店休息廳,而林斌急忙跟了出去,他試圖勸說自己的同事,雖說「小年爆炸案」讓所有人的心裡都憋著一股火,可是對於警察來說,他們還需要遵守法律。

越是在這種情況下,就越需要法律!

「有這些間接材料,至少表明他值得懷疑?咬咬牙下個決心吧。」

平時謹小慎微的賀衛平有些衝動地說道,而這正是全體警員的心聲,作為武漢人,他們可不希望這個案子被調查局的人破了,現在滿大街都是調查局的暗探,他們從全國範圍內調來了最優秀的探員,在過去的半個月中,在武昌他們先後逮捕了一千多人。

「那……咱們找到他,問個情況吧,若是可疑的話,就把他抓回來!」

「嘟……」

郵輪的汽笛聲在臨時碼頭處響了起來,在碼頭附近,隨處可以看到荷槍實彈的軍警,所有的汽車都受到最嚴格的檢查,不僅核對警備區司令部簽署的通行證,檢查車廂,還會對車底進行檢查。

將被翻開的行李塞回行李箱中,田中岡一的心中微帶著一絲怒火,而臉上也表現出了怒意,事實上,在他周圍幾乎每一個被檢查到的外國人的臉上都帶著怒火,那些軍人的動作很粗魯,他們甚至覺得女人的內衣都有可能變成炸彈,所以檢查起來恨不得把衣服都撕成兩半,以確認其中沒有炸彈。

「真是一群粗魯的傢伙!」

田中岡一在嘴邊嘀嘟著,他的神情極為平淡,儘管他曾幫助過那些共和激進派的傢伙製造過炸彈,但是對於武昌的那場爆炸,他卻沒有任何負罪感,在他看來,那不過只是為償還中國人欠下的血債罷了。

當年在中日衝突時,中國人不也曾指使朝鮮的恐怖分子在日本到處安放炸彈嗎?

這只是收一點利息罷了!

「就是他!」

當田中岡一走過檢查站,朝著碼頭架著舷梯的地方走去時,在一個暗角內,一個頭戴鴨舌帽的拄著拐杖的人對身邊的人輕語一聲。

「確定嗎?」

那人看一眼身邊這個頭上還系著紗布的傢伙,他的眼睛少了一隻,真懷疑他會不會認錯人。「他化成灰我都忘不了,肯定是這傢伙!」

他負責跟蹤的那個人,早隨著爆炸化成了灰,在過去的幾天中,調查局根據他的報告,逮捕了一百餘人,而且逮捕的範圍還在擴大,可是按照口供,還有一個人,一個幫助他們設計炸彈的「外國人」還沒有被逮捕。

而他則是唯一和那個人有過一面之緣的調查局探員,對於他來說,小年恐怖襲擊事件可以說是他的人生奇恥,他為自己的後知後覺而悔恨不已,每一個在恐怖襲擊中死去的人,似乎都他害死,如果不是靠著「抓住他們」的信念支撐著,恐怕他早已倒下了。

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那人便沖著附近的幾個使了一個眼色,立即有幾個便裝打扮的人悄無聲息的從多個方向朝著田中岡一走過去,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手都插在口袋中。

直覺,或許是動物對危險的直覺使得田中岡一朝著周圍看去,在覺察到周圍幾個方向有人朝著自己逼迫的時候,他並沒有慌張,而是非常平靜的繼續朝前走著,似乎周圍的一切都與他沒有關係似的,不過他的眼睛卻是不時掃身前方的廊柱,那根水泥柱應該可以吧!

嚴格的檢查使得田中岡一甚至都不能帶毒藥上船,現在,決心自殺成仁他面對眼前的危機只能選擇一個更為直接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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