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帝國的崛起 第79章 可以做

朗貝爾飯店的套房內,一個身穿黑色新制衣的年青人在套房客廳里來回踱著步子,他不時的把指關節批得哈拉咯拉直響,時而喃喃地自言自語。最後,他又重重地朝著沙發上「砰」地坐下。

「為什麼?」

緊皺著眉頭,百思而不得其解的他再一次自言自語道。

「既然已經簽發了逮捕令,為什麼陛下要發來這份密電。」

若是這會巴黎政商界的要員看到這一幕的話,一定很難想像這個來到法國一個半月,用自己的風度征服了法國社交界,同時讓法國人意識到中華帝國官員與滿清官員的截然不同的中華帝國司法部長、列國考察團團長張峰。

兩個月前當他離開義大利時,義大利剛剛卸任的喬瓦尼·喬利蒂總理就對法國記者說道。

「如果說,對於莫里斯總理有什麼祝福的話,那麼就是希望他能在張部長的面前表現得出色一點。」

他之所以在說出這番話來,最根本的原因是當他同張峰會面的時候,本身就是世家公子出身在美國期間又接受過教育的他,表現出的風度和舉止,讓喬瓦尼的舉止顯得不夠文雅,甚至有點掉了價,以至讓義大利報界大加嘲諷。

等到張峰到達法國之後,有了義大利總理的前車之鑒後,從接見張峰的那一刻起,莫里斯就舉止謹慎,甚至有些刻意追求,為了不至讓法國的報界嘲諷自己,剛剛上任的莫里斯處處表現出「西方紳士」應有的風度,甚至不顧眼前這位舉止中無不帶著「紳士風度」的年青人,是一位東方人。

什麼搶先伸出手來等待和張峰握手,所表現出的熱情,還是在兩人會面時莫里斯主動接過他的大衣所表現出的殷勤,都是中規中矩。但是不經意之間,還是露了怯,相形之下,舉止得體而自然的張峰,卻在頗有風度的接受著他的這種無意中流露出的「恭敬」。

在法國的報界對莫里斯的表現流露出失望的同時,報紙上的對這位中國司法部長的評價是:在彬彬有禮之下藏著的司法官員是鋼和冰。鋼和冰是什麼意思?就是又硬又冷。然而在他的那種彬彬有禮的舉止下,你又說不出什麼。

外交家當到這個份上,那得算是臻入化境了。

可這時,這位讓法國新聞界追捧,受到熱情的法國女郎的崇拜的「東方紳士」,卻全沒有了往日的風度翩翩。此時他整個人完全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矛盾之中。

「這真是一個難題啊!」

長嘆一聲,他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向門去,想呼吸點新鮮空氣,砰的一聲開一扇窗,朝著塞納河看去,猛地他又把窗關上,幾乎震碎玻璃。

「法律是不容干涉的,不是嗎?」

自語出這句話時,他又無奈的搖一下頭。

「哎,你怎麼就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這麼天真,法律是公平的,但是司法中不也存在辯訴交易不是嗎?」

在說出句番話時,他的心裡又冒出一個聲音。

這不一樣,如果不逮捕他的話,那麼無疑就是就是瀆職!可陛下的密電!

他看著和司法部發來的電報一前一後到達的電報。

「……放其流亡海外!」

電報中的其它內容他都直接忽視了,但唯獨這一句,他忘不掉,之所以無法忘記,是因為陛下的密電錶面上是為了「政局安穩」,但實際上卻是對司法系統的橫加干涉。

如果自己按照陛下的指示的話,那麼,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司法獨立!

這是身為司法大臣他一直追求的,而且也一直為此努力著,在執政府時期,他爭取到的是法院同地方政府的剝離,兩者之間不再有任何關係的,法院的預算來自於國家,預算唯一的威脅就是執政府,司法機關的所有開支都要經過執政府的審批。

而在他帶團出訪之前,作為和執政的交易,執政批准他提出司法獨立,而最重要的就是預算的獨立,他巧妙地利用了執政和其它政治力量的矛盾,使得執政在登基之後,簽署法令,司法部提出的概算,咨議院不可以刪減,只能加註意見。

資源的獨立,才有司法的獨立,司法的獨立,法院的獨立,兩者的獨立,最終帶來的是無外來的干涉,這才有了法律的相對公平。而法律是否公正卻又是社會是否公正的最後一道底線,如果司法存在不公,那麼整個社會都不可能存在任何公正的可能。

「也許……有人會笑話你是個理想主義者?」

「有時候,理想主義者也不錯,至少敢想,如果連敢想都不敢想,怕也就沒人敢做了!」

「有時候理想會妥協於現實!」

「妥協?可以妥協一切,但法律的公正卻是不容妥協的!」

在啟程赴列國考察之前與陛下交談時的一幕幕再一次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法律是不容妥協的!」

在心下用力地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看了一眼那份電報,最後長嘆一聲,或許這就是理想與現實吧。

在現實之中,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因素試圖干涉法律,權力與輿論!

如果中國的司法獨立面要付出代價的話……就從我這開始吧!

最終張峰還是作出了一個決定,無論如何,自己都必須維持法律不容干涉底線,只有悍衛這條底線,才有可能去悍衛那條社會公正的底線。

「方警官!」

沖著門外喊了一聲,客廳的房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一名身穿中國警服的警官,他是警察總局派來的是隨團考察員之一,同樣也是考察團的安全負責人之一。

「這是國內簽署的逮捕令!」

「逮捕令?」

「今天晚上,我會在公使館舉行宴會,到時在公使館內將孫文逮捕!」

在他說出這番話時,張峰知道現在自己只剩下一件事,就是與法國政府協調處理此事,必須要將孫文押解回國,在公使館內逮捕是符合國際公約的,唯一的問題來自法國司法機構是否會在離開公使館後,插手此事。

理想主義者,總是有著超乎他人想像的勇氣,他是如此,對於另一個人來說,同樣也是如此。

「先生,你必須要離開!」

汪兆銘看著面前的先生懇請道,一個小時前,在他離開大巴黎市議會會場去廁所時,有一位調查局的特工給透露給他一個消息。因涉嫌上海共和派通敵叛亂案,孫文和自己都被司法部批捕了,團長在公使館舉行宴會,他們會在公使館內被逮捕,然後歸國,移交司法,進行審判……

逮捕、歸國、審判……汪兆銘可以想像,一但上了法庭,調查局的人誓必會讓自己上法庭作證,那怕就是偽證,只要先生沒逃,肯定就會把他送進監獄,而自己呢?卻落得出賣先生的罪名。

對於年青的汪兆銘來說,他知道,到那時自己會成為什麼,一但上庭作證,自己這輩子就完了,可如果不去作證的話……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些畫面,自己這輩子同樣也會身敗名裂!到那時,有幾個人會聽自己的解釋?

作證也是身敗名裂,不作證也是身敗名裂!

可現在既然調查局給了先生一次逃跑的機會,不論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只要先生逃了,自己的名聲也就保住了,只要先生不上法庭,自己就能……

「逃?」

孫逸仙苦笑一下,他朝著巴黎熙熙攘攘的街道看上一眼,看著那些衣冠楚楚的外國人。

自己不是沒有逃亡過,自十年前發動廣東起義之後,自己便一直流亡于海外,那種流亡海外的生活自己早已經習慣了,若是滿清要逮捕他,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流亡各國,但這一次呢?他卻猶豫不決了。

如果沒明石原二郎之前的那番交談,或許他會選擇逃亡,可現在呢?梅恩平,他的腦海中浮出自己在日本結識那位同志,他不僅接受日本的資金和武器援助,甚至借用日本人發動起義,一夜之間,共和派成為通敵賣國的代表,想來他們之所以要逮捕自己,恐怕還是因為要梅恩平那裡發現自己的信件吧。

信件里有什麼叛國之證嗎?好像並沒有,但是其間的不過只是一些兩人探討共和體制的內容罷了,除去……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梅恩平拍來的一封電報。

「……近期,國內許會有劇變發生,界時,一但共和體定,當以先生為總統……」

想及這句話,孫逸仙將兩者一聯繫,才反應過來這並不是梅恩平的理想之語,這完全可以視為的他和梅恩平之間的聯繫,甚至於在法庭上檢方完全可以據此為證,指責自己與梅恩平一同通敵賣國。

若是自己不出庭的話,他們也許會不缺席審判自己,進而在法庭上出示一系列的證據,證明自己指導甚至策划了這起通敵暴亂,到那時,法庭上不會有任何人為自己辯解,所有的證據都將指向自己。

即便是自己在國外逃亡,也永遠背負一個「戰時通敵賣國」的罪名!在梅恩平發動這次起義的時候,有沒有想到起義會給共和派造成多麼嚴重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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