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國事 第276章 對話

湖畔石質的船坊正下著凄瀝的小雨,這讓南京這個深秋的下午更顯出了一絲涼意,伴著小雨擊打湖面時發出的浙瀝聲。

坊間兩人面前的石几個擺著兩個紅魚細磁茶杯,一個紫砂茶壺,兩碟精緻的點心。

這會他們兩人倒是沒有了上下之分,管明棠坐在几旁吸著煙,而陳默然卻是附庸風雅擺弄那茶具和茶,在這個時代或許最大的好處,就是他可以學習任何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實際上一直以來,陳默然都希望通過自己和家人的興趣,去帶動這個國家在衣著、習慣以及禮節上的改變。

就像姬麗像英國的下午茶的習慣帶入中國,並在現在南京貴婦圈裡風行一般,南京的那些無所事事的夫人們利用午後的閑暇時光,在執政府的花園裡,在茶香的掩映之中,有些興奮、有些嫉妒地談論著別人的私生活,而對於她們來說,最重要的卻是的結交那位執政夫人。

慢慢在南京上層社會興起的下午茶雖說仿製歐洲的禮議,但卻加上諸多從古籍中汲取的漢式禮節,這下午茶相形於歐洲人的休閑,卻顯出了端莊、優雅,同樣的也是推廣漢禮的一種方式,無論出於什麼目的,漢式的禮節隨著諸多潛移默化的活動,在南京推廣,並向全國擴散開來。

此時陳默然就是親自為自己的客人準備著下午茶,儘管管明棠並不是客人,但這種舉動卻使得每一位享受過這種待遇的官員、商人,都倍覺受寵若驚。

「昨天,你我談話之後,我思考了整整一夜,我一直在考慮著你的那個建議!」

親自為管明棠倒了一杯茶後,陳默然一邊品著龍井的清香,一邊開口說道。

昨天管明棠的那個「不管用什麼理由,什麼借口,不計犧牲多大,找一個理由,找一個借口,找一個合適的列強,狠狠的打一仗的建議」,在讓陳默然驚訝的同時,但在驚訝之後,卻是一夜未睡的思索。

是的,打一仗,若想贏得尊重,就需要在戰場上打一仗,一個國家的地位,從來只有依靠戰爭,方能獲得,也只有戰爭,才能夠讓這個國家贏得國際社會的尊重,靠著一場戰爭的勝利,換取整個世界對這個國家看法的改變。

如果可以在戰場上擊敗一個列強,形象的改變,可以讓中國獲得債券市場有利條件,同樣廢約改定新約,也可以加快,無論怎麼看,為了國家的尊嚴和未來的命運打一仗都是值得的,而需要考慮的問題是什麼呢?

「但是,你必須要知道我們現在根本沒有能力進行一場對外戰爭,而且也沒有合適的對手,和日本人聯手打俄國,是打落水狗,這換不來地位的改變,同俄國人聯手打日本,贏了,在歐美各國看來是理所當然,不論如何,都只是跟在兩國後面的跟班罷了!」

之所以,把管明棠從財政部請到執政府來,未在辦公室,也未在書房,而是在這自己第一次進這座總督府時的那艘石坊里,親手為他準備著下午茶,無非就是請教的意思。

「是啊!人們最看不起的就是撿骨頭吃的狗腿子!」

管明棠用了一個更難聽的詞道出了這個跟班當不得。

「狗腿子的成就,都是主子賞賜的,沒有人會在意這個狗腿子付出了多少,人們所看到只是主子的成就,狗腿子是當不得的!」

品味著雨前龍井的幽香,陳默然沉思一會,吐出一句話。

「哲勤,打青島怎麼樣?」

日俄戰爭的混水肯定是不能去趟,可以去撿骨頭,但絕不能去讓狗腿子。

沉吟片刻後,管明棠搖搖頭。

「德國擁有全歐洲最現代化的陸軍,而且德國海軍實力遠勝於我國,若以青島為由,打一仗,除為德國換取勞師遠征的經驗之外,還有可能引起列強反彈,威海衛、香港、九龍,都有可能成為下一次戰爭的理由,不能排除英國人介入的可能性,得不償失!」

「那若是在西南尋找一個借口,進軍中南半島呢?」

「執政的意思是去捧法國佬?」

「打仗,有時候也可以挑個軟柿子狠狠打一次,法國人的戰鬥意志有限,我們能在二十年前打敗他們一次,現在還能再打敗他們一次!」

陳默然把手一揮,像要趕走什麼東西一般。

「和上次一樣,在陸地上幹掉他們,用失敗迫使法國政府同我們議和!」

「和上次一樣,」

管明棠突然插口打斷執政的話。

「我們贏得陸地上,然後失去海上一樣是嗎?」

他的反問讓陳默然一愣,的確,法國的奧布海軍上將提出的以白痴著名的「綠水海軍戰略」,對法國海軍造成的危害是難以彌補的,法國海軍那一堆舊式戰列艦根本就是公海上無重輕重的力量,但那也是對於其它列強,對於中國來說,這依然是一個強大的,甚至不可能戰勝的對手。

「執政,雖然明棠並不是軍人,但從肖將軍一再發來請修鐵路的電報上,至少可以確信一點,打仗就是打後勤,在西南保障後勤我想難度應大于于西北保障,兩都是同樣,即便是子彈都需要從幾千公里以外運輸,惡劣的交通條件,使得我們不得不依賴海路,若是海路被切斷,那時怕就後果不堪設想了。」

國際地位的低下,一直都是陳默然心頭之病,也正因如此他才會變得有些急躁,必須深思熟慮,分析比較,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脫口而出。

「好吧!我同意找個合適的列強打一仗,可德國不行,法國這個軟柿子還是不行,那哲勤你來說說,我們要去和誰打,難道我們要從雲南打緬甸,從廣東打香港,去打英國嗎?或是說渡海去打菲律賓,和美國人打。」

說出這番話時,陳默然只覺得一陣無力,如果自己來的時代是19世紀,甚至於甲午戰爭剛結束時多好,那樣至少現在去挑戰俄國的就是中國,而不是日本,日本花了將近十九億日元的戰費,借了18億日元的外債,可打出的卻是一個用錢買不來的大國地位。

從綿羊搖身一變為可以叼咬獵物的豺狼,大國地位使得日本成為西方世界平等的夥伴,而這正是一個國家發展所必須的,如果他國都不曾正視你,還談什麼平等談判,引進技術、資金。

管明棠會意地看了有些沮喪的執政一眼,作為財政部長,他明白原本自己並不應該提出這個建議,但他知道這個國家需要什麼。

「我們的國家需要一場勝利的對外戰爭,對內,提高民族自豪感,提升民族凝聚力,使政府獲得充分的信任。對外,提高國家地位,換得公平對待的權力!除去戰爭之外,別無選擇!」

是啊!別無選擇,可選擇的敵人呢?

「執政!」

放下手中的茶杯,管明棠直視著面前的執政。

「其實,我們一直在輕視自己的力量!」

「我們看一下去挑戰俄國的日本,今年日本的稅收收入將會超過3萬萬元,今年的生鐵產量和鋼材產年均會超過或者接近6萬噸,陸海軍工廠機器馬力數是19843馬力,職工是53593人,製造業資本7971萬日元,商船噸位接近70萬噸,這挑戰俄國近九個月後的日本,而在去年,他們的力量遠底於此,可是他們卻敢於去挑戰力量遠超過自己的俄國,雖說俄國是大而弱,日本是小而強,可其間以國運相賭的決然卻可見一般。」

在管明棠說話的時候,陳默然坐在石凳上,十指交叉的雙手托著下巴,眉頭不時的緊皺著,日俄戰爭的確是一場以國運相賭的賭博,日本兩次都將國運押上賭場,最終他們贏了,甚至贏得非常漂亮。

「而我們呢?今年我們的稅收收入將超過5萬萬元,僅馬鞍山一廠,鋼鐵產量即超過一百一十五萬噸,上海浦東一地製造業資本便超過五千萬元,正在擴建金陵兵工廠槍炮總投資超過的三千萬元,漢陽兵工廠擴建亦投資超過兩千萬元,僅此兩廠,現在每日成造成槍500桿,子彈250萬,山野炮六門,炮彈一萬發,迫擊炮二十門,炮彈兩萬發,淮南化工公司,每日可出27.5噸無煙發射葯及苦味酸炸藥,論及軍工生產能力,我國遠超日本數倍,過去八個月間,馬鞍山、金陵、江南、漢陽以及浦東私廠向光復軍提供的武器彈藥,遠超過日俄兩國目標所耗彈藥總量!再以海運來看,夫人興辦石油公司期間,曾在英國政府支持下購得36船貨船,載重噸從五千噸至萬噸不等,這些貨船後大都入華興公司,華興公司與通商船局擁有一百九十艘貨船,載重噸位為50.14萬噸,相於日本的1300餘艘貨船,或各許我們的商船數量較少,但其中大都是適合遠航的大中型商船!在一定程度上,我們的實力遠勝於他們!」

管明棠又微微一笑,抬頭看著坊外被雨水擊打著的湖面,那雨水擊出的漣漪或許就意味著他此時的心情。

「日本可以去賭,我們同樣也可以去賭!」

「是啊,我知道我們的力量,僅僅只是天馬汽車公司,就擁有超過五千部機器,過去的兩年間,我們進口了超過四萬五千部機器,自造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