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國事 第269章 在關東

十月初,中原大地依還是萬木蔥蘢之色,關外卻已是秋光卷襲之景。

草原上的一場大雨,讓一片秋色的大草原多出的幾分秋天的瑟瑟之感,而在這秋雨過去的草原上,卻不了牛羊,綿延幾十里除了兵營還是兵營。在被秋雨和草原的上風吹的東倒西歪的兵營內,到處堆著柴炭和滿是泥漿的糧車,滿街的驢、騾、駝、馬糞被大兵們的牛皮靴子踩揉在泥漿里,像和成稀飯似流著。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衣,讓兵營里所有的官兵身上的軍裝都會像在水裡浸過,粘濕得通體不適,尤其是風吹來的時候更是冷得沁骨透心,太陽不過一出來,士兵們便急急忙忙的查起了被子、軍裝,這草原上的秋天可不比關內。

太陽曬去雨霧時,一隊騎兵約五十餘騎,自西向東馳來,滿身都是泥漿的頓河戰馬,馱著一個個渾身精濕蓬頭垢面的騎兵,在四尺余寬的「驛道」上狂奔,漿水四濺,迸得道旁帆帳上都是,連遠處兵士剛剛晾曬出來的被褥上都是。

騎兵隊過去,立即招來兵士們一片責罵。

「龜兒子窮燒個啥子喲!老子就這一條幹被子了!」

剃著光頭的士兵正在驛道旁支晾被褥的杆子,軍裝上濺了麻麻花花一片泥汁子,連嘴裡也迸進去一滴,他「呸」地唾了一口,罵道。

「先人板板的,杆子要倒!鬼兒子們賣什麼呆?快來幫著支穩了!血祖宗的,媽的,別讓老子上前線了,上前線非活刮幾個俄國兵!」

幾個在帳篷里說笑打渾的士兵忙跑出來,撮著碎石塊塞揎那歪斜欲倒的晾衣桿。

軍裝衣領上佩著下等兵矮個子仰著臉,嚷著鼻子齜牙咧嘴笑道。

「五哥,要真上了戰場,你真敢颳了俄國兵?」

剃著光頭的上等拂落著身上的泥點子,恨恨說道。

「格老子的,老子他媽的想著就憋屈,狗日的東洋小鼻子在那遼陽和老毛子打的正歡,後方空虛,原本咱們正應該趁虛打到哈爾濱的,可他媽的不知道司令部那幫子混蛋犯了混,竟然命令部隊停止進攻,狗日的?」

他的話音一落,立即引起一陣共鳴:

「老五這話地道!」

「先頭在前的時候,長官們成天嚷著打到哈爾濱去……我連做夢都想著打到哈爾濱,睡個暖和坑!最好再摟著娘們睡上一覺!」

「可不是,在草原上耗著什麼功啊,他娘的,咱們義勇軍只要一殺到哈爾濱,保準的讓老毛子屁哈哈滾回俄國去,指不準還能打到海參崴到日本海里洗個澡來著!」

「得了吧,等咱們打到海參崴,狗日早都天寒地冰的,尿尿都得別著棒子了!」

「照我說,咱們林司令現在也難為,咱們義勇軍一共就那麼點部隊,四個主力師,十四個團南下,就連騎一師都入關了,就憑咱們這點人馬,狗日的老毛子可是幾十萬大軍等著那……」

那一行飛馳而過的騎兵,當然理會不到士兵們這番議論,此刻已經馳到一排木屋前,在草原上搭起這一片木屋,倒也費了番功夫,畢竟在草原上想找根胳膊粗的樹也不容易。

為首的兩個年青的軍官在那排木屋前勒馬跳下馬來,隨手將鞭子和韁繩扔給後面跳下馬的騎兵,從木屋裡走出去的參謀官,一見快步走來的兩人便連忙迎了過去。

「司令官和張師長兩個人正商議事情,請劉師長和鄧參謀長候到見廳暫息聽令!」

「是!」

年青的有些出奇的劉平川行個軍禮答應一聲,卻不舉步,回身對身邊另一位軍官笑道。

「少甫,候見廳這會子准坐滿了,那都是些煙蟲,我怕聞那股子煙臭味。你要去你先進去,這會子外面乾爽,太陽底下晾晾,衣服干透了我就進去。」

鄧森同樣搖搖頭。

「我也嫌那屋裡氣悶,你自己不願的事叫我去干!我也在外頭晾晾!」

二人說罷相視一笑。

這兩個軍官年紀都在二十二三上下,個頭也差不多,因為二人平時相處得好,同時也是形影不離,一個灶里攪馬勺,又同住一個帳篷,兩人雖同樣是騎一師出身,可與在東北靠著狠勁出名的騎一師不同,他們兩人一樣的愛兵如命,所以義勇軍中有「兵爹娘」之稱。

兩人對這個名倒是安然受之,用他們的話說「一個當爹的一個當娘的,這士兵就是他兩的孩,當爹娘的那有不愛孩子的」,打從騎二師組建至今,就沒聽騎二師打過硬仗,全部靠著機動游擊打便宜仗。

其實兩人雖說同出黃埔,但性情長相都很有不同之處,劉平川是長臉,面色蒼白清瘦,一對眼窩微微下陷。峭峻的面孔上極少表情,壓得重重的兩道掃帚眉下,一雙眯成縫的小眼,若是不偶爾閃過的精光,怕還真看不出他有眼睛,而作為參謀長的鄧森身材比他略胖,雙眉剔出,一張團臉上成天都帶著笑,表面上看起來是個喜哈性子,可知道的卻知道,他連槍決逃兵時臉上帶著笑,可就這兩人卻是騎二師的爹和娘。

此刻二人站在司令部木屋前的木階前,由著融融的陽光曬著,劉平川閉目曬著太陽,臉上看不到任何錶情,而鄧森卻像只猴子般踢踏不寧,一會喘喘腳,用手摳弄靴子上的泥斑,一會揉揉馬褲上的泥巴,來回不停快步走著,或許閑著無聊,他又笑嘻嘻去跟那些士兵扯著淡。

兩人的性子不同,卻不妨礙他們是最好的朋友,是那種換過血、生死共同的同學、好友。這會鄧森又走了回來,像獻寶似的手裡提著個物件。

「嘿你瞧,剛才我花了六塊錢,從一個二等兵那買了一個銀牌牌,聽他說是戒哨時,從一個暗探身上摸的,你看這曲里拐彎的字,我可一個也不識得!平哥兒,你家不是去過蒙古做過生意嘛,給我說說!」

喜歡收東西是鄧森這個四九城裡出來的少爺的習慣,不單他的工資都拿去收東西,甚至還從家裡拿錢收東西,基本上每次打完仗,就能看著他騎著馬,像個商人似的從士兵們手裡掏汰東西。

「那是蒙古文。」

那睜著都像是眯著的眼睛似乎張了下,劉平川腮上的肌肉不易覺察地抽動了一下,然後一字一板地說道。

「這沒準是必百年蒙古人的金牌銀牌之類,上面寫的東西,我也不認識,我會說蒙話,可不會寫蒙字,你花六塊錢!肯定值!咱們執政喜歡這些東西,沒準等以後要是你晉銜見了執政,還能送給執政不一定!落到士兵的手裡,一準給化成銀子!」

說著他又繃緊了嘴唇,被陽光刺得眯縫成一條線的眼睛裡晶瑩閃爍著微光,望著湛藍的天空不言語。

「聽說了不,騎一師在西北號稱斬首十萬,於刀子的刀子快啊!」

沒來由的他劉平川又提起了騎一師,於刀子是他們兩給於柱城起的外號,那黑臉子的刀比所有人都狠,對自己人是,對敵人更是,雖說看不慣騎一師的一些做法,不過他們卻知道,騎一師,為啥那麼做。

「你沒聽司令說過嘛於刀子,那把刀,用對了地方,就是把寶刀!西北那方適合他!」

說話的時候,劉平川唇邊凌亂的鬍子時而被風吹動,懶洋洋地嗡張一下,像一個午困方起的人打呵欠。

見他久久出神,鄧森湊近了,用手指捅了他脅下一下,笑問一句。

「我的師長大人,你說,這次司令急急的把咱們招回來,為的是啥事?」

「咱們師是離中東路還有一百多里撤下來的,這命令里懸乎,若是說有換防的部隊還好說,可咱們卻是一路逃似的回來了!」

似眯又似張的小眼抬了下,劉平川又伸個懶腰方才說道。

「我覺得恐怕和遼陽不無關係,遼陽的大山岩贏了,這遼寧的局勢怕在大變,按司令脾氣,估計是準備摘大山岩的桃子了!」

當他們兩人門外推測著司令的舉動時,在木屋內幾名軍官卻正在那拿著尺子量著軍用地圖,在那幾名參謀軍官量著地圖時,在一旁的案上一個領銜上帶著銀邊黑紙領銜上帶著三葉銀制松柏葉,下綴兩顆銀星的年青人這會卻把腳翹搭在案几上,正在那擦著槍,似乎這一切都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不過在關外軍銜能佩上三葉松柏兩棵銀星的,整個義勇軍里,也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義勇軍司令林延仁。

不過那張略微有些瘦削的瓜子臉上,卻是雙眉緊皺,小鬍子下兩片嘴唇帶著似笑非笑的冷峻,也透著幾分高傲和輕蔑。聽著那邊的爭吵,林延仁的眉頭一挑冷笑下。

「不就是去蒙古嘛!有什麼大不了的,讓騎二師快馬加鞭把庫倫打下,把那個什麼哲布尊丹巴的腦袋砍了,送到南京,再讓騎二師回來,咱爺們還指著在關外摘幾個大桃子那!」

摘桃子,這三字怕是林延仁打仗的最大的特點,能打巧仗絕不打硬仗,能摘桃子,絕不拋命子,這倒是讓他在日本報紙上落得了一個「關東之狐」的外號。

「長官,這事沒那麼簡單,對蒙古那地方,要恩威兼施,方能使蒙古得長治久安!」

沒有回答自己的參謀長的問話,林延仁卻轉過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