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國事 第233章 西安

戰爭是什麼?

「戰爭」二字就是殘忍、悲慘、暴虐、放火、屠殺等等慘無人道的眾惡之極的概括性代

名詞。

所謂戰爭,就是包括了一切非人道的罪惡無比的巨大的惡魔口袋,它荼毒生靈,破壞良

田,摧毀房屋,恣意暴虐,毀滅文化,使人間變成地獄,導致無數的生靈成了孤魂野鬼。—

—這就是戰爭。

正義是什麼?

正義即力量,惟有力量才是正義。一切無非是弱肉強食。

七月初五的西安已經盡被炮火籠罩,隆隆的炮聲、槍聲、喊殺聲似乎整座城市唯一的聲響,七月初四陝西新學堂、新軍、哥老會首領的秘密集合,決定武裝起義,上午十時許,戰鬥打響,由於當天是星期天,駐防軍軍官放假,滿清護理巡撫、各司道官又在家中,來不及反應,起義軍便佔領了軍械局,繳獲大批的武器和彈藥,在佔領報鼓樓制高點後,相繼攻佔了巡撫衙門和藩庫,當天晚上,起義軍在軍械局設總司令部,陝西新堂校長井岳秀任督守,通電全國陝西光復。

入幕時分,滿城旗兵以騎兵分數道出擊,以回子馬隊為先滿人為後攻打漢軍,被漢軍擊敗。初五日,晨天將明時時,起義漢軍攻菜市大門,繼而分軍攻東、南門,旗兵傷亡慘重,近晌午時漢軍以炮攻東門,又施以炸藥,城門在晌午時分告破,內城旗兵與漢軍展開殊死巷戰,雙方在內城挨戶爭奪廝殺。由於滿人殘部頑抗漢軍為減少傷亡,竟以火攻,煙焰張天。

關中平原上,西安這座被歷史惠澤的千年帝都,此時已成為一片火海,火光映著煙霧,把夜空照得通紅。

「趕緊回去,讓後面給點炮火支援怎麼樣?只要——」

話音一落,剪掉鞭子的軍官就被拋到了半空中,然後像一片被太陽烤焦了的樹葉,被一陣狂風捲起,來回飄蕩了幾下,就慢慢墜入張著大口的、黑黝黝的洞里。

不知過了多久,他醒了過來,頭感到一陣暈眩。不對,他什麼也沒有感覺到,什麼知覺也沒有,他不存在了,意識已經離開軀體,仍然在張著大口的冰冷的黑洞里墜落著。他想停止墜落,那下面太陰暗、太冷峭了。

「救我一把吧!」

他聽見一個微弱的聲音祈求道,聽起來耳熟,是他自己嗎?他無法知道。聲音似乎是來自於意識,立即又被四周反彈回來的陰森森的、震耳欲聾的炮聲淹沒。

「長官」,另一個聲音在焦慮地喊。

「長官,我們送你去醫院。」

暈眩的意識在墜落、飄動中猶豫了一下,好像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然後開始往上浮動,疲乏、睏倦……

「醫院——為什麼要去醫院?」

「你受傷了——」一個聲音在氣喘吁吁地回答。

這個個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是誰呢?

他掙扎著要弄清楚是誰。突然轟隆一聲,意識與分離了的軀體重新匯合。感官和知覺都回來了。一陣劇烈的、灼熱的頭痛……呼吸極度困難……擔架的顛簸使他感到噁心……可以看見一小片天空,渾濁朦朧,一陣陣黑煙不時地飄過……偶然瞥見被烈火灼烤的樹枝杈上那捲曲的樹葉,燃燒著的屋頂……

整個世界上下跳動著,像醉漢一樣……四周驚恐的騷動,沉悶的爆炸聲……

殺!殺光他們!

在這沉悶的爆炸聲中,不斷的傳出人們的嘶吼聲,這嘶吼聲一聲又一聲的在井勿幕的腦海里回蕩著,眯著的眼縫裡似乎可以看到刀客們揮著刀、荷著槍在街巷裡廝殺著,烈焰映紅了天際間的一切。

「快……快躲進來……」

在英國浸信會教堂的大門外,一個英國神父在那裡大聲喊著,越來越多的旗人朝著教堂跑去,對他們來說,現在逃生的只有兩條路,一是趁起義軍不備翻越城牆逃出去,二是逃入教會受外國人保護。

神父的話音被一陣劇烈的爆炸聲和噠噠噠的機槍聲打斷,街道上傳來一陣陣慘叫聲、呻吟聲,伴著的還有吼喊聲。

站在浸信會教堂門口階級上的神父不顧掠過的子彈,朝著前面的街道看去,街上的一幕,讓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種感覺,這西安城的上空像被一個巨大的、惱羞成怒的魔鬼緊緊地攥在手裡,不停地轟鳴著、嘶吼著,他甚至都無法理解眼前的這一切。

他看到追擊著敵人的起義軍,甚至放棄使用長短槍而是揮舞著大刀,像是惡鬼一般的砍著敵人的腦袋,刀在他們的手中舞動著,揮舞著就像那魔鬼撒旦的鐮刀一般。

在浸信會的教堂內,原設計可以容納百人左右的教堂,現在三四百人擠在裡面,就像罐頭裡面的沙丁魚一樣。抱著餵奶孩子的婦女坐在中間,接著是帶著大一些孩子的婦女,再就是男人,他們的身上帶著血,臉上帶著絕望,聽著外間傳來的吼聲,不時驚恐地抱住頭捂住自己的耳朵。

又是一陣尖厲的呼嘯,接著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腳下的大地在劇烈地抖動著。那是起義軍的大炮在炮擊滿城。

神啊!請你寬恕這裡的罪人,庇佑你的子民吧!

感覺著大地的震顫,神父跪在的十字架前祈禱著,他祈禱著那薄薄的木門可以阻擋那群似地獄中撲出的惡魔一般的起義軍,街道已經被染紅了,這場戰鬥還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東城傳來的槍聲,不斷的傳到井岳秀的耳間,聽著那裡傳來的槍聲,他的臉上沒流露任何異樣,只是在那裡不斷的對哥老會黨人和新軍的軍官下達著命令,在房間里,一部電報機不時傳著嘀達聲,而電報機旁戴著耳機穿著新學堂校服年青人,不時的在紙上作著記錄,譯完一份電報後,他隨手撕掉那張紙,另個人接了過來。

「報告,光復軍第六師已經抵達距離西安15公里處!現正向西安強行軍,預計天明前抵達西安。」

「雲山,告訴兄弟們加緊搜捕殘敵!」

旁邊的萬炳南一聽到光復軍要到了,未等督守井岳秀髮話,就連忙對張雲山吩咐一句。

「好嘞!」

井岳秀一微皺下眉頭倒也沒說什麼,他知道他們要幹什麼,他無意阻攔,並且也沒必須阻攔。

在城內,挨家搜索的起義軍本著一說話,二看腳的念頭搜索著,對於婦女來說,未裹足的一雙大腳無論如何也掩飾不是的旗人的身份,而滿城內旗人卻大都不會說西安話。

這倒為他們的搜索提供了便利,十幾分鐘頭,陣陣槍聲開始在軍械局附近的街道上響了起來,一排排的捆著繩子的人被推到了街巷裡,街巷外騎著馬、背著槍、提著刀刀客們阻堵著任何人想要進去的念頭。

在城門右邊的城牆腳下有一個又長又寬的大坑,這是幾百個俘虜連夜挖出的深達三四米深的大坑。在城牆腳下,已經有幾個被填平的大坑,這是最後一個坑了騎在馬上的刀客們,把一行行的戰俘趕到城牆與坑之間的狹長空地上。

此時的坑邊所有的機槍都架好、對準了這個深深的土坑,然後馬上的刀客們便開始把戰俘往坑子裡面趕。只是到了這個時候,那些搬運屍體的俘虜們似乎才猛的驚醒了過來,有十來個人憤怒地喊著從行列里掙脫出去,立即就被馬背上的刀客用大刀砍掉了腦袋。

在被驅趕著的隊伍中有幾個人轉向押著他們的刀客,銀子、銅元,任何從口袋裡還能掏出來的東西扔過去,嘴裡還一個勁地哀求著什麼。

「哈哈哈!這群狗東西又要給我們發軍餉了!」

披散著齊跟的頭髮,穿著新軍軍裝的軍官在旁邊開玩笑地嚷道,他們已經有兩月沒領軍餉了,這會這些人倒知道發軍餉了。

「可他娘的太遲了!」

一個離他很近的戰俘把一塊懷錶扔給他,懷錶是金質的,在朝陽下閃著金光。先前搜身時怎麼給漏了呢?這傢伙,大概是以為這個時候一塊手錶還能救他一命。

旁邊的刀客接過懷錶時,眼中儘是貪婪的模樣,可在那人剛要開口說話時,馬背上的刀客卻再次揮動了的手中的大刀,划出一道影子,下一刻那人身首分家的跌掉在坑中。

幾分鐘後,所有的戰俘都被趕下巨大的坑裡。那麼多人擠在裡面,只見一片往上仰著的被恐懼扭曲了的臉,很多人的眼睛裡充滿了仇恨和憤怒。

「埋!」

馬背上的一名刀客吼著發出了命令,下一刻圍在坑邊的刀客們便揮著鐵鍬朝著土坑裡鏟著土,此時土坑裡傳來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求饒聲,痛苦的哭喊聲在凌晨灰濛濛的天空中發出陣陣迴響,凄慘至極。

此時這裡的一切,就2165年前三秦子弟的祖先秦軍一樣,揮著鐵鍬朝著坑裡填著土,終於,所有的呻吟、哭喊聲在土坑被填了一半時,完全停止了下來,這千年的古都里的一切顯得那麼靜。

正像長平之戰時一樣,戰俘們都到另一個世界去了。刀客們挖土埋住了坑之後,他們開始在土上跳著蹦著,他們的動作有些像是2100多年前秦軍勝時的舞蹈,歷史和現實在這一刻重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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