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國事 第201章 爾計我算

滄州城外,多鹽鹼地,遙遙望去,白如雪地的鹽鹼灘茫茫無涯,間或有大片荒草形成的雪中綠洲,極目而盡,沒有一個村莊,只有一片片粼粼水光在陽光下閃亮。時有大風掠過,片片白色塵霧便從茫茫荒草滲出的鹽鹼漬水灘卷地撲面而來,竟帶著些森森可怖感。

長滿矮小荊棘之類的灌木雜草的鹽鹼地里,一群打著赤膊上的青壯,正在那揮汗如雨拚命挖著大坑,板結的鹽鹼地上每隔上十幾丈,便有一群人挖著坑,而在坑周圍卻著站著荷槍實彈的北洋新軍。

今天的北洋新軍和往日似不太相同,軍帽後方散開的齊頸的頭髮,似乎意味著些許不祥,這些新軍官兵都剪掉了辮子,而坑裡正揮汗如雨挖著坑的人卻留著辮子,他們那滿是汗水的臉上帶著恐意,但手頭卻是不敢停著活,而在坑邊幾十具屍體似乎在提醒著什麼。

「子玉兄,兄弟……兄弟家中有老,下手小,還請子玉兄就把兄弟當成個屁給放了吧!」

跪在地上的人不時的叩著頭,板結的鹽鹼地叩著頭,額上不時便叩出來了血來。

「那兄弟,不是佩孚不想放你!」

吳佩孚嘆氣搖著頭。

「實在是軍令難為啊!」

說著吳佩孚扭頭朝他處看去,未理會這哭訴著那禮傑,大帥有令左鎮一千兩百六十四名旗人皆需斃之,不僅如此,北洋兩鎮里所有旗人都要殺死。

投名狀啊!

心嘆著,吳佩孚沖著旁邊的士兵吩咐一句。

「讓他們歇口氣,吸袋煙!」

而在不遠處的一堆雜草前坐著幾個被五花大綁的軍官,他們中有的是吳佩孚的上級,有的是他的同僚,而現在他們卻都是「索虜」,堵著他們的嘴的綁腿剛被取下,其中一人就嚷了起來。

「吳子玉,朝廷待爾等不薄,爾等為何要叛之!」

「你為滿,我為漢,朝廷之恩,只是個人恩義,佩孚需守民族大義!」

義正詞嚴的回答沒有一絲的停頓,說著話吳佩孚朝那人走了過去,他看著坐在地上的瑞克哈,瑞克哈直視著他,眼中沒有怒意,只有坦然面對的平靜,他們兩人過去都曾入關東刺探俄國軍情,一路上也曾互相扶持,而今……

「今日你必殺我!」

「軍命所在,還請瑞兄見諒!」

「能否放過眾兄弟?」

吳佩孚搖搖頭。

「入光復軍可需以我旗人人頭作投名狀!」

「不需!」

「那反叛朝廷是否又需我旗人人頭祭旗!」

「不需!」

「那為何不願放過眾兄弟?」

「大帥軍令!」

「大帥為何要殺我們!」

「爾是滿,我是漢!」

「滿……漢滿本就一家,何有誅殺一說!」

「夫以民籍計之,滿人之數,裁當漢人百之一,而服官者,其數乃等於我,天壤間不平之事未有若斯之甚者!況夫藉口於不分滿漢,舉樞要之職,壹以屬彼族之私。」

吳佩孚冷聲用《光復報》上話題作反,隨後聲一沉。

「非我等要誅爾等,亦非漢族光復意欲誅滿……」

「只是大帥需一投名狀罷了!」

接著吳佩孚的話,瑞克哈苦嘆一聲,不再言語,而這時一個軍士卻走過報告。

「長官,坑已挖好!」

吳佩孚轉身朝著一輛馬車走去,馬車上擺滿了酒罈,取過一個倒滿的大碗,又走到瑞克哈面前。

「一碗水酒,還請瑞兄弟一路走好!」

未再言語的瑞克哈喝完一碗酒後,臉紅著盯視著的吳佩孚,原似平靜處之的雙目露出些許血絲。

「子玉兄,若是他日你們陷克京師時,還請……」

「瑞兄弟放心,只要子玉往京城,自會照料瑞兄家人!」

「請子玉轉呈統制大人,在旗百萬亦有為國忠烈之士,還請他日刀下留情!」

「這是自然!」

又取過一碗酒,吳佩孚與瑞克哈幹了一碗酒後,手一揮這幾人便被朝著那邊挖好的大坑押去,有的人如瑞克哈一般走著,可有的人卻早已經癱軟的身體,甚至於雙腿間早已濕成了一團,誰想死呢?

「放!」

隨著軍官的一聲口令,槍聲在德州城外的曠野上響了起來,站立於坑邊上百名被扒掉軍裝的旗兵,伴著槍響倒斃下去,未掉進坑裡的又被旁剪掉辮子的士兵踢到坑裡。

一隊人剛行完刑,又有一隊人被拖著推著朝著大土坑推著,他們站在坑邊有的人跪在那哭求著,有的卻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舉槍!」

「瞄準!」

「射擊」

槍聲一排排的鹽鹼地上響起,無主的屍體躺在坑裡,天空卻是艷陽當頭,終於槍聲停了下來,看著十幾個大坑裡屍身,吳佩孚卻是無奈的搖頭嘆氣,雖說不願殺死往日同僚,但這一切卻都是無法避免的。

保定城內,荷槍實彈的北洋護兵在大街上巡著邏,在大街的高台上,普通百姓正在眾目睽睽下剪辮子,辮子齊根剪去後,旁邊新學堂里的學生,又用剃頭推子將那人的頭髮剃掉,這些百姓的額前大都留著半寸左右的頭髮,這是為了省錢,負責剃頭的學生,也大都將是給他們剪成半寸長短髮,看起來和南方的光復軍有些相似。

「辮子一去,大漢復顏,麵條一碗,以資獎勵!」

旁邊的護兵手提著一根辮子在那裡喊著,剪掉辮子的百姓立即到旁邊趴在桌上吃著一大海碗麵條。這會更多的人卻是在人群中觀望,人群中一個穿著無補官服的老人卻是罵了一聲。

「祖宗之法豈可丟,天誅袁賊!」

說罷就待掩面而逃時,卻一下被巡邏的護兵一把拉住。

「棚長,這有一個滿遺……」

「剪了他的辮子,看他還做什麼遺老!」

棚長一喊,旁邊的百姓不管是願不願剪的,這會卻是看起了熱鬧叫起了好來,國人愛看熱鬧。

「我不剪辮子!我不剪辮子……」

被士兵強拖上台的老頭的雙手護著辮子大聲嚷喊著,見拖著費事,那位棚長卻是抽出了刺刀來。

「給俺按住了!」

老頭被兩人強按在台前,刺刀沿著辮根用力一割,辮子除了,原本掙扎著的老人這會卻是的掙扎不動了,他的嘴唇輕顫著、面上再無一絲血色,而台上的學生卻是跳了下來,不一會便推掉了他後腦的殘發,頭剃完後,被鬆開的老人頓時癱軟在地,臉上卻是流出一臉老淚,嘸喃著誰也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

最後這老人甚至掙扎著爬起來,朝著北方叩起頭來,嘴裡請著罪,臉上掛著老淚。

台上的青年學生看了眼台下的那朝著京城方向叩頭的老頭,目中儘是鄙夷之色,最後又啐了一句。

「做不夠奴才的敗類!」

「這剪掉辮子也不味著從奴才變成人啊!」

總督府內,穿著身德式軍衣的袁世凱無奈地嘆了一句,今天他頒了軍令,要用軍法去辮子,這光復諸省都剪辮子,剪辮子是光復的象徵,即便號從了江寧,自然的也要跟著剪辮子,可這事輪到自己身上,卻又是忍不住猶豫了一些。

旁邊在昨夜已經自己動手剪掉辮子的楊士琦卻是笑說一句。

「大帥,這剪掉辮子不味著從奴才變成人,可若是留著辮子,可不就是想繼續當索虜的奴才嘛!」

聽著他的勸,袁世凱無奈地握了下已經剪掉的辮子,臉上儘是些不願的表情,雖說這辮子妨事,可真到剪的時候,還真有些捨不得。

雖說有百般的捨不得,可這辮子總歸還是要剪的,相比於這辮子袁世凱更擔心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杏城,你覺得……」

語沉著未待他說完,楊士琦倒是先接到一句。

「大帥,您是不是擔心南邊的那位大帥!」

楊士琦搖著頭。

「大帥,昨晚咱們商量的時候,已經提過,那位大帥現在諸事初事,對他來說沒什麼比迅速光復中國更為重要,現在大帥您是全中國第一個起兵響應光復之人,若是執政薄待與您,怕是接踵而來的必然是曠日持久的兵刃相爭,這恐也不是執政所願見之事。」

雖是點著頭,可袁世凱依還是皺著眉頭,雖說對陳執政不甚了解,可他也知道成大事者皆是大丈夫,無毒不丈夫,心想著一個總督府的官員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恭喜大帥、賀喜大帥!」

說著那人雙手捧上一份電報,電報卻是江寧臨時政府的委任狀。

而一接過電報,袁世凱的臉色卻是一變,變得極為難看起來。

「臨時政府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

陳默然說笑著用一種較為平淡的口吻說著提著給袁世凱的官職,臨時政府軍事委員會從一開始就是一個虛設機構,對於光復軍來說,有光復軍司令部、參謀總部,對於執政府來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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