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國事 第196章 清流縣

一陣十二騎,勒馬停在清流縣衙……不對,應該是縣政府門外,領頭的軍官抬頭看了一下衙門匾額上寫著「清流縣衙」,而在旁邊卻掛著個牌子「福建省清流縣政府」,衙門頂上一層層灰瓦片,其中幾塊破落的幾要掉下來,衙門柱子上的黑漆斑駁陸離的似要掉下來,兩面粗陋的一看就是手縫的藍黃紅三色旗懸掛於縣衙大門前。

「你們是什……」

衙門口站著的手持單打響馬蒂尼步槍的衙役,剛嚷上半句,待看清楚這跳下馬的人身上茶綠軍裝,牛皮武裝帶上挎著手槍,身上還跟著兩護兵,連忙立起正。

「恭迎長官!」

這會衙役總算是明白這來者是什麼人了,鐵定是那汀州府派來的光復軍長官,報上已經說了,這舉義的府縣上府台縣令光復政府暫不任免,只任命民政官上任。

「你好,我是光復軍第十一師中尉彭志揚,負責護送新任民政官上任!你們史縣長在什麼地方?」

「長官,這裡請……」

縣長的卧室里,史明遠摸著這剃光的腦袋上,頭上不及一分長的頭髮顯得有些刺手,可這會換這件不是馬褂也不是西裝的軍制便衣後,雖是不甚習慣,甚至感覺不太舒服,可他那張團臉上卻是擠著笑容。

「還是留著短髮舒服啊!」

涼快啊!

看著鏡中這身黑色的「官衣」,史明遠的心裡是那個美啊!易幟那會他提著心吊著膽,生怕自己的官位被奪了,可未曾想前個易幟,昨個那任命書就到了,他還是縣長。

「大人……」

心美著卻被人打斷了,史明遠一回頭瞧見進屋的衙役,連忙擺出些官威。

「什麼大人,大人我現在是民眾之仆,縣長!下回叫我可得記住了,要叫縣長!」

「是,縣長,府……府里派人來了!」

「什麼?」

史明遠先是一驚,然後又表情又是一嚴肅。

「快!快請他們到大堂,趕緊吩咐美味樓準備一桌飯菜……嗯!要二十兩以上的,菜、酒都要最好的!」

說著的功夫,史明遠便穿著這身不甚習慣的「官衣」,踏著雙噠噠作響的皮鞋朝著縣衙大堂走去。

一進大堂,瞅見站在堂內的十二人,八人穿著似樣相近的「官衣」,四人穿著茶綠軍裝,三人荷槍實彈站在堂門旁,一人顯是官長,站在大堂內。

「歡迎諸位英傑來這清流縣,本……本公僕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盼著府上早日派來民政官啊!」

進堂時史明遠的臉上堆著笑,按著報上說的漢禮行著拱手,然後又是一鞠躬。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過去的幾天,史明遠一直在學著這報紙上提到的漢禮,連萬歲爺……不對,是大帥都倡導「復衣冠、行周禮!」,他這個做縣長怎能不學著。今天的七品……縣長,沒準趕明,大帥他老人家開了朝,還能升了一品的部員。

「史縣長!」

站在堂上的曹傑仁輕鞠一躬,隨後才拿出省督政府下的任命書。接過蓋著省督政府任命書的史明遠一看,省政府為縣裡設了法務、民政、郵政、警察、教育、稅務、財務六科,七科十二人,法務、民政、郵政、財務、稅務均是一人,警察科三人、教育科四人。

然後再一看後面省政府下的文件,史明遠臉上的表情微變。

法務科負責與巡迴法庭配合刑犯審判,主持民事糾紛,民政科負責清流縣雜處民政,郵政科接收郵政、電報,警察科接管縣衙巡捕、衙役負責維護本地治安,稅務科負責重釐清苛捐雜稅、實征光復新稅,財務科負責清算縣庫、厘何預算……

這六科的責權幾乎等於把自己這位縣太爺的權力全給分了,史明遠臉上原本堆著的笑容,這會卻是微變下,待看到設集全縣士紳,設縣鄉咨議局,待來年考核縣政府各級官長是否稱職時,臉色更是變得更為難看。

「怎麼有問題嗎?」

瞧見這位史縣長表情中的變化,曹傑仁笑著問了一句。

「沒……沒問題,各位皆是光復之英傑,能來小縣任職,實是小縣的福氣……」

乾乾的笑上兩聲後,史明遠擠出些笑容接了一句,可心中的苦楚卻是騙不得人的,即便他們都把權分了,那要自己這個縣長還有何用?

還有什麼縣長當向縣咨議局負責,每月需接受縣咨議局質詢之類要求,更是讓史明遠覺得這個縣長怕是遠沒有過去那般的威風,雖說他這個縣長是省政府任命的,可一年後考校,如無法通過縣咨議局考校,就會給予免職。

「福氣,若是一年後,我等能得清流縣公民道一聲稱職,就已心滿意足了!」

曹仁傑笑說著,他知道這些縣令、知府對這派駐的七科官員會有抵觸情緒,畢竟七科分權後,這無論是縣長或是市長都皆為擺設,七科官員只需向咨議局與省政府雙重負責,而無需向縣市長負責。

「幾位同仁,這一咱鞍馬勞頓,本公僕於酒樓備水酒一席,還請……」

未等史明遠說完話,站在堂內一個看起來不過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年,卻是開了口。

「飯可以等近午後再吃,現在不過是上午十點,還請史縣長著令移交各種公文,於廉還要清算縣庫,以待計算本月起,我縣各科預算。」

「是啊!還請史縣長安排辦公場所!」

這些看起來不過長者不過二十的年青人,大都畢業於上海的產業學校或福州馬江學堂,大都只是接受了數月的行政培訓,此時被分配至此也是專事各職。

對於這些剛被任命為民政官員的年青人來說,什麼事都不比手頭政務,他們在上任之前,大都曾接受動員,知道自己的肩頭的責任直接關係到光復成敗。

「啊!」

聽著這話,史明遠額上頓時冒出了汗來,他可是從府庫里借了七千兩現銀,若是……

愣愣的點著頭,這會史明遠除去苦笑之外,已經全沒了法子,他知道這表面上府上只派來十二人,可是在汀州府卻駐著一團光復軍,今個若是他不配合,只撐不了三天,大軍一到到時自己就成為了祭旗的亡魂了。

進了清流縣衙後院的地牢,馮學則頓時便被嗆人的惡臭嗆的直是皺眉,地牢里有三間監室,臂粗的木牢里關著十幾個囚犯,其中幾人被扣鎖尿缸旁,其中幾人身上還帶著被毆打後的淤青。

「這是怎麼回事?」

馮學則皺眉問了一句。

「馮科長,這幾個犯人不聽話,和其它犯人鬥毆,所以才……」

躬著腰身的衙役連忙答道。

「哦」

扭頭看了眼身後的快班總頭梁玉泉,馮學則瞧著那幾個被鎖在尿桶旁的人中,其中一個看起有些文弱的人,這種人會和相貌凶神惡煞般的犯人鬥毆?

雖嘴上未說,可心裡他卻是知道在這大牢裡頭的一些個規矩,這些老奸巨猾的獄隱吏,在這牢中上下其手、擅作威福,藉此敲詐犯人。些專管給犯人上枷鎖、打板子的皂隸,會暗地裡向犯人索賄,如果犯人交了錢,他們在用刑時就會暗做手腳,減輕犯人的創傷,否則就會讓犯人大吃苦頭。不單是的普通的囚犯,即使是那些死到臨頭的死囚,也難逃被獄吏敲骨吸髓的命運。這是大牢里的規矩!

聽著牢中的呻吟聲,馮學則牙恨著,但臉上卻未露出太多的神色,只是看著這些犯人,最後他才說了一句。

「老李,你們先出去下,我要這裡提審幾個犯人!」

跟在他身後的幾個獄吏愣了愣,然後便陪著笑離開了這地牢,他們自然知道其中的規矩,往往新官上任,第一是查稅,第二是查獄,這是為了揪前任的「小辮子」。

「那李獄頭告訴我,若是我想舒服卻也容易,裡邊屋裡,有高鋪有桌子,要吃什麼有什麼,但先花五十吊,方許進這屋;再花三十吊,去掉鏈子;再花二十吊,可以地下打鋪;要高鋪又得三十吊;倘若吃鴉片煙,就自己帶來也好,他們代辦也好,開一回燈,五吊。如果天天開,拿一百吊包掉也好。其餘吃菜吃飯,都有價錢,長包也好,吃一頓算一頓也好。」

鎖扣在的尿桶邊的那看起來有些文弱的人嘆說道。

「那你怎麼還被鎖到這裡?」

「身上沒有帶錢,結果被獄吏推入犯人堆,被眾犯打了個半死,又被罰站了一夜。這不大清早的,又能被鎖到這裡!這都是規矩啊?」

被問著的犯人斜看了這被獄卒稱為「科長」的年青人無力的輕嘆一句。

「別說是我們,就算是那間屋裡的死囚,那也是得給錢,」

「可不是,被判凌遲處死的人,行刑的就著人告訴他,給不給錢,給錢就先刺心臟,讓他死個痛快;不給,就千刀萬剮,四肢割完,人還死不了,活受罪……對於要絞刑的死囚,則告訴他:『交錢,絞一次就斷氣,不交錢,絞三次再加上其他刑具,才死得了,這錢你掏不掏?』」

聽著他們的話,馮學則則拿筆將這些全部都記到隨身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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