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國事 第163章 間行

1904年。1月24日,光緒三十年臘月初八。

吃了臘八飯,就把年來辦!對於中國人來說,這一天意味著年的開始,中國人的佳節對於俄羅斯人來說,並沒有任何意外。

夜,風和雪,給關外帶來的極度的寒,春夏時肥美的草地,此時已經盡為厚沒膝蓋的雪所覆蓋。映著月亮的冰原一座木壘前綿沿著一圈幾俄里的戰壕。在戰壕的前面是一層一層的鐵絲網。戰壕里是冰冷的凍土。木塔監視哨圓木上覆著一層冰雪,雪在月光下閃著銀光。

這是一處距離鐵路只有幾俄里的一座監視壘,從半年前,抗俄義勇軍出現這片土地之後,他們就像是一群關外的幽靈一般,襲擊著俄軍的巡邏隊、小據點,破壞著鐵路,現在抗俄義勇軍控制著一大片橫跨俄控區和滿蒙控制區直抵燕山一帶山區的「匪禍區」。

而對這支隨時可能出現在任何控制薄弱地區的「土匪武裝」,擁有十餘萬兵力的俄軍顯得有些無力,小股部隊可能被其吃掉,大股武裝行動又多為不便,進剿部隊又時常被其帶入山區繞著圈子,將其拖垮進而重創。

而調動幾個師進剿又不甚現實,即便是掌管遠東事務的阿列克謝耶夫上將這位沙皇的叔叔,是一個十足的蠢材,能夠愚蠢到給每個有營都配了一個將軍,他也不能不去考慮日本的威脅,沒有聖彼得堡的進一步命令前,他只能選擇保守的「據守」。

面對這種情況,俄軍最後的對策是放棄偏遠小城以及鄉鎮,據守大中城市以沿鐵路駐軍,以電話、電報聯繫,利用鐵路調動部隊,雖說通過一系列的努力,最終還是確保了俄國對東北的控制,但是這種控制卻是無法同去年相比的。而每隔百十俄里一個的據點,恰正是這個控制一日不如一日的明證

在戰壕後方從處處的土木簡屋裡透出橘色的燈光。一個身材高大的健壯的軍官在一間軍官住的土屋門口站了一會兒,抖拍了身上的冰雪後,他才脫掉手套,解開軍大衣,抖落領子上的雪花,又在踏爛的乾草上擦了擦長筒靴,這才推開門,彎腰走進土屋。

小煤油燈的黃光,油晃晃地照在來人的臉上。一個敞著棉衣的軍官,從板床上抬起身來,一隻手摸了摸凌亂的頭髮,打了個呵欠。

「下雪啦?」

「下著那,」客人回答說,然後脫下衣服,把軍大衣和軍帽掛在門邊的釘子上。

「你們這兒很暖和。人多哈氣多。」

搓著手,彎下腰,伏爾希洛波夫蹲到小火爐旁邊。

「你覺得這種該死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恐怕只有上帝才知道。」

列曼諾夫從床上走下來,走到桌子邊,取出一塊茶磚,用匕首割下幾塊後,放進兩個杯子里,走到爐邊倒了兩杯茶,弟給伏爾希洛波夫一個茶杯。

「先暖和一下吧!」

「你覺得彼得堡會下什麼命令?」

喝一口茶,伏爾希洛波夫問了一句。

「我覺得的槍斃的可能很大!」

手抱著暖和的茶杯,列曼諾夫用非常肯定的口氣說道。

「咱們來下盤棋。」

伏爾希洛波夫用手擦掉眉毛上的雪化成的水珠,沒有抬頭。

列曼諾夫從拿過棋盤,一邊收拾著棋子一邊說著。

「其實,相比於那些土匪,彼得堡更擔心的是日本人,從01年直到現在,日本人頻頻在滿洲活動,滿洲的土匪,我說的是那些土匪,有至少一半都和日本人取得聯繫,日本人向他們提供武器、銀元,日本人這麼做……」

「那肯定是想和我們打一仗!」

伏爾希洛波夫的眼睛緊盯著棋盤,然後冷笑道。

「這些該死的黃猴子,他們以為俄羅斯帝國是清國嗎?他們是不是覺得我們拿那些土匪應對無力,所以才想趁火打劫!」

「你知道的,事實並非如此!」

列曼諾夫走了一步棋輕聲說著。

「從去年7月28日開始,我們就和日本就滿洲和韓國問題展開了最後一輪外交談判,可是日本公使在聖彼得堡和拉姆斯鑫夫怎麼也談不擾。從十月起又在東京重新開始,雖說談判一直都保密,報紙上並未報道,但你也是知道的,日本那隻小麻雀還以為自己真的是個強國,他們十年前打敗了清國,可俄羅斯並不是清國,我們是不可能接受日本的敲詐的!」

接邊吃了幾個子後,列曼諾夫在提到日本時語中帶著嘲諷,幾乎在說話的時候,他骨子裡看不起那些亞洲人。

「即便是這場戰爭真的爆發了,這也是一場必勝的小規模戰爭罷了!」

接連被吃了幾個棋子後,伏爾希洛波夫氣的把嘴鼓得圓圓的,用舌頭彈出一個小煙團,扔掉煙頭。

「說真的,我真的很佩服日本人的勇氣,他們竟然敢挑戰俄羅斯帝國,真不知道他們是瘋了還是的傻了,也許他們的那位明治天皇,真的已經瘋了,昨天我在報紙上看到一副漫畫,漫畫上俄國巨人一口吞下日本小矮子,全世界都知道我們肯定能輕鬆的擊敗日本人,真不明白為什麼日本人竟然敢……」

「他們瘋了,我們的那將皇叔上將,也瘋了!」

列曼諾夫坐在那捲起了香煙來,他盯著衣架上掛著的軍裝,那是一件少將的軍禮服。

「如果他沒瘋的話,我這麼一個將軍,又怎麼可能被派到這個該死的地方,原本,我是應該在奉天、旅順或者哈爾濱的,像這個時候,也許我正躺在某一位夫人的床上,與她抵死纏綿來著!」

「您小心自己的陰莖……」

伏爾希洛波夫嘲諷地說著。

「也許會在冬天的時候長滿菜花!」

聽著這個小少校的話,列曼諾夫並沒有感覺到憤怒,而是用巴掌在靴筒上拍了一下,開心地哈哈大笑起來。

「要是那樣的話,我一定會回到聖彼得堡,然後找到……你知道的,我並不喜歡那個……」

他的話沒說完,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長官!」

士兵在報告時靴跟輕擊一下,行了個軍禮,然後他從文件包里取出了一份電報。

「奉天司令部的電報!」

接過那份電報,列曼諾夫笑了一下,然後扭頭看著伏爾希洛波夫。

「看……我猜對了,聖彼得堡需要用這幾個人,向日本表明俄羅斯的態度!」

電報遞到了伏爾希洛波夫手中,他接過電報看了一下,電報的內容非常簡單。

「處決日本間諜!」

沒有軍事法庭的審判,也沒有任何調查,非常簡單的直接處決。

清晨下了一夜的雪停了,空闊的田野上靜靜的,除去風聲哨聲,再無其它的聲音,一隻鳥從樹上飛開的時候,從樹枝上帶下來一點雪。雪有如白色的細粉飄揚下來,在樹前站著兩個發須凌亂的一身東北人打扮的東方人,兩人的臉上帶著些慷慨之色。

在距離這兩人不過數米的地方,並排站十名松持槍站立的頭呢羔羊帽俄國士兵,列曼諾夫則站在一旁,而伏爾希洛波夫則在那裡宣讀著一份命令。

「……橫田省三、沖貞介二兩名日本人,欲破壞我俄羅斯帝國南滿鐵路之設施,而潛入滿洲,根據陸軍刑法本應判處絞刑,此次由於沙皇陛下寬容與仁慈,特改判槍決!」

捲起手中的「判決書」,這時臨時軍事法庭的根據電報的判決結果,伏爾希洛波夫走到樹邊,在他的旁邊跟著一個頭戴狗皮帽的中國人,看著這兩個日本間諜,這是巡邏隊三天前抓捕的兩名日本間諜,他們試圖炸毀注水站。

「你們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頭戴狗皮帽的中國人將伏爾希洛波夫翻譯成了中文後,橫田省三看著前方說了一句。

「我的口袋裡的還有一些盧布,希望能夠幫我捐給貴國紅十字會。」

從翻譯那裡知道這個要求後,伏爾希洛波夫不禁一愣,看了幾眼這個日本人。

「我代我國人民謝謝你!」

俄國少校的道謝卻只是讓橫田省三一笑。

「我相信很快你們就會需要的!」

伏爾希洛波夫並沒有理會橫田的嘲笑,只是又繼續問道。

「你還有什麼要求嗎?」

「我想先喝一杯再死!」

伏爾希洛波夫點點頭,一個俄國士兵拿著酒瓶走到沖貞介二的面前。

「伏特加!」

接過酒,沖貞介二喝了一大口,烈酒入嗓的火辣只讓他差點沒咳出來,喝完酒他看著伏爾希洛波夫。

「請讓我給你們露國人一個忠告,滿洲和朝鮮是亞洲的!不應該由你們白來來統治,我們日本人就是流再多的血,也要將你們露國人趕出滿洲!想活命的話,就趕緊滾回露西亞吧!」

躬腰站著的翻譯比劃手勢把這個日本人的話翻譯了出來,一個士兵罵了一句「該死的黃猴子」,就要衝上去時,卻被伏爾希洛波夫伸手阻住了。

「我們也和你一樣,都是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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