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國事 第161章 分歧

「盛名之下無虛士!這下袁世凱倒是撇個乾淨!」

看著報紙上對李君案的報道,陳默然忍不住長嘆一聲,這袁世凱輕輕鬆鬆一記「重判」把球踢還給了滿清。

判了李君斬決,又判了誅李君九族,可卻又來個請字,一個簡單的請字,把皮球踢給了刑部,雖說現在李君是斬了,可擬斬的卻是刑部三司,與袁世凱何干。

想著袁世凱那副無辜的模樣,陳默然不禁搖頭感嘆著這廝的老奸巨猾來,輕輕的一計太極拳,把自己撇了個乾淨,嗯!勉強算是乾淨,而且還又得了朝廷的信任。

「其實這種撇清也談不上什麼撇清!」

鮮少發表任何意見或看法的,於鴻玉這會在一旁輕道一聲,最近幾個月,他可以清楚的感覺眼前董事長的變化,這種變化是他更關心時事,就像現在這樣,不僅留意報紙,偶爾還會對外發明自己的看法。

去年九月的時候出資成立了「中華教育協會」,甚至還資助留學生數量擴大至一千二百人,留學生所去之國均為美、英、德世界三大最先進之國。

「僅此一項,陳老闆每年需支銀助學多達600萬兩!」

就在舉國上下驚訝、讚歎於董事長的此等壯舉時,不過又是兩個月,除去一次拿出一千萬兩白銀巨款創辦「亞洲第一大學」的東序大學外,另從浦東劃地3000畝地,其中之半用於興建校舍新館,投資280萬元用於創建大學工廠,這種大學設附屬工廠,既顧及學生勤工實習,又保障大學經費來源的模式,是各國大學所無,東序所特有。

僅此兩項巨資助學,即為世人所瞠目結舌,一千萬兩巨款、三千畝值銀數千萬之多的土地,「億元辦學」這種魄力換得國人的稱讚的同時,董事長也落得「傻子」之名,可即便如此,董事長仍閑不足,在接受記者採訪時,還曾說過。

「周代又曾設五大學:東為東序,西為瞽宗,南為成均,北為上庠,中為辟雍。今默然於上海建東序大學,他日必將在中國四地續辦瞽宗、成均、上庠、辟雍四所大學!六年將東序辦為中國第一大學!費二十年之功,使東序為亞洲第一大學!」

傻子?

許道是別人這麼說,但於鴻玉卻是不信,雖他話不多,但卻知道自己的這位董事長志向頗遠,遠非常人所能及,既然今天他用值兩千萬元的地和一千七百萬的現款,去辦這所「亞洲第一大學」,那麼他就會從其它地方收回這筆投資。

董事長會做虧本生意,於鴻玉從來不信。從什麼地方收回投資呢?或許將來等大學辦好後,在大學招生時,也許會像資助留學生一般,另附一份合同,定約畢業後需為產業公司工作數年,但相比於這個答案,於鴻玉卻更傾向於另一個隱於心間不曾道的一個回報。

這「億元辦學」最大的回報恐怕就是讓董事長撈足了名聲,那些個記者也樂得從董事長這裡挖新聞,而最近幾月董事長則經常對外發表自己的看法,甚至在「李君案」時還曾寄文於報紙,發署名文章,甚至直接指責自滿清入關以來其之殘暴實屬世間罕見,而李君一案更是將其殘暴顯露無疑。

讓人詫異的卻是董事長的這種斥責,換來的只是他那從三品的頂戴被革了,滿清似乎對他也似無力,但於鴻玉卻是清楚地知道,這種無力的背後卻是他們正準備對產業公司下手,從最近幾月上海道對產業公司的態度就能看出征端。

「嗯?」

抬頭看著站在辦公桌前的於鴻玉,陳默然微笑下。

「子次,說來聽聽!」

說著陳默然好奇的看站於鴻玉,這子次可是從不輕易言語。

「董事長,袁世凱看似撇清了關係,可他不敢也不能撇清,撇清了關係,朝廷會恨他、忌他,不撇清關係,國人又恨他,這日本的報紙上不是有革命黨說要炸死袁世凱嗎?」

說著的時候見董事長示意自己坐下,於鴻玉便坐到董事長面前的椅子上。

「革命黨要炸袁世凱,因其於李涼心案中所顯之暴虐,袁世凱把砍頭的事推給了刑部,可有些人還是不滿意,他們看到了袁世凱的奸滑,心中若也潛著不滿,袁世凱的奸滑看似保了自己,可實際上,清政府不滿意,革命黨不滿意,老百姓也不甚滿意,不過對於袁世凱來說,老百姓滿意不滿意不是他所需要考慮的,真正需要考慮的卻是的宮裡頭滿意不滿意!」

稍做沉默時,見董事仍有興趣繼續聽著,於鴻玉才繼續說下去。

「革命黨要炸袁世凱,可就是袁世凱本人,甚至都想著這枚炸彈,若是這枚炸彈炸了,那他就是滿清的忠臣,也就讓宮裡頭心安了,若是沒有炸彈去炸他,宮裡頭就不可能安心!……」

皺了一下眉,陳默然從於鴻玉的話里品出些味來。

「若是這樣的話,袁世凱恐怕自己都會給自己扔炸彈,要知道,這項城子可是真正的老奸巨猾之輩!」

「以項城之精明,他又豈可能等著革命黨把炸彈扔到自己頭上!」

於鴻玉笑說著。

「在鴻玉看來那袁世凱或許才正真正當世之奸雄,二十三歲便以平定朝鮮叛亂得已暨朝鮮總督,康梁變法時,袁世凱說著『誅榮祿如誅一狗耳』,可在最後關頭痛哭流涕地出賣維新派,向榮祿表決心。任山東巡撫便鐵腕平定山東拳亂,復天津又不失體面,其間種種豈是常人所能及!」

「亂世之奸雄,竊國之大盜!」

陳默然的十字點評卻是讓於鴻玉一驚,他驚訝地看著董事長,全未想到董事長竟然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尤其是最後五個字,這可是字字誅心啊。

「只是這麼說說罷了!」

微笑著陳默然看著於鴻玉卻是繼續說了下去,於鴻玉平時或不多言語,對於身邊的人,陳默然即放心也不放心,於鴻玉可是第二偵緝科的監視對象,也正是近兩年來的監視,使得陳默然放下了心來。這於子次骨子裡卻是排滿之士,六年便自己動了剪了辮子,兩年前,南洋學堂學潮時,甚至還拿出工資資助那些退學學生。

「這種人起於亂世,若是再逢亂世,其必起於頃刻間,除非……」

「除非能絕了滿清心中的地位!」

於鴻玉輕道一句,然後看了一眼董事長,稍加些許猶豫。

「董事長,若是……恐怕袁世凱將為董事長第一大敵!」

眼帘輕抬,陳默然盯視著眼前的於鴻玉,他怎麼可能知道,按說自己做的非常隱秘。

「董事長,」

於鴻玉咧嘴一笑,從董事長的反應中他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從去年六月,公司下屬天行健靴廠,每月請撥款多達數十萬元,至春節月底,存靴達百萬雙!漢唐坊成衣存衣亦多達百萬之數,公司又大肆收購糧食存於馬鞍山、浦東,以鴻玉看來,這些無不於一事有關!」

解釋至此的時候,於鴻玉直視著面前的董事長。

「於端方出署兩江有關,報上早就傳言太后不喜董事長,因董事長不知孝敬,端方之所能署兩江,全懶太后支持,作奴才的自要為主子分憂,自然會針對產業公司,去年其初一上任,便背劉、張兩位大人的之諾,派稅吏於浦東按店收稅,民怨甚深,更對產業之貨多課厘金……」

陳默然只是聽著,他說的這些都是事實,只要是銀子能解決的,自己一直都忍著這半年來,公司為此多付了多達六十餘萬兩白銀,甚至就連去年端方要編練新軍,還從公司勒索了五十萬兩,若不是最後蘇報案牽了端方的心思,到這會能不能忍下去都是個問題。

「……除此之外,公司圖書館隨處可見逆反之報紙、雜誌、書籍。以上種種,只有一種可能,就是董事長在等機會!」

大膽作出假設時的,於鴻玉認真的看著董事長。

「等造反的機會!」

微微欠了欠身,陳默然笑靠著椅背但是卻什麼都沒說,而右手卻是按著一個電紐,那個電紐連著隔壁的安保室,若不是因為喜於鴻玉平素做事認真,而且有排滿的傾向,僅只是因為他是圈外人,恐怕陳默然早就換了秘書,但有些事情還是做著準備的好。

「你猜對了,但我不是要造反!」

笑看著於鴻玉,陳默然輕吐出一句話來。

「我是要光復華夏河山!」

「驅逐韃虜,光復民族,吾輩所願!」

於鴻玉認真的說著,他的神情顯得的嚴肅而認真,可內心裡卻是激動著,他希望聽到自己期待的答案。在他激動地等待著那個答案的時候,陳默然卻是一言不發站起身走到窗邊,隔著窗戶,他可以清楚地看到的那黃埔江對岸正裝飾著建築尖頂的產業銀行大廈。

「那你願意像李君一樣流血嗎?」

「我……」要站起身身回答董事長的問題,陳默然又說了一句話。

「站在這裡的不是你所嚮往的革命黨!」

一句話換來的卻是於鴻玉的沉默,於鴻玉明白了董事長話中的意思,這時他真的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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