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國事 第150章 開局

「那兩萬萬三千萬兩,連你也得攤上五文錢——你也得拿出你爹爹幾天的『束囗』呢!」

爹爹的幾天「束囗」,若是一家十口呢?豈不是爹爹一兩個月的「束囗」,也就是說得一個十口之家一兩個月的不吃不喝不穿不用才行!反過來,如果不是被人搶奪了去,那麼所有的十口之家,特別是那些不得溫飽之家,不是至少可過上一兩月的好日子么?

這國家非得強大起來不可!

就在十歲時被老師摸著腦袋,說出那番話刺激的邵零武立下這個鴻願的之後,不過又是六年的功夫接下來就是八國聯軍進北京大肆燒殺,且逼迫清廷訂下了《辛丑條約》,索取的所謂《庚子賠款》,更兩倍於《馬關條約》多多,那些洋鬼子蠻橫無理地佔我土地,殺我國人不算,還要在大劫大殺之後,要我國出錢「賠償」,這種強盜行徑刺激著邵零武心裡的愛國心,而清政府的腐敗無能更是讓這個十四歲考中秀才的少年,對清政府失望到極致。

也就是從那時起,在新學堂里讀書的第一次接觸到《啟知》雜誌,也正是那雜誌里的文章,讓他第一次開始質疑著滿清朝廷的正統,順帶的也明了為什麼馬關要陪兩億三,辛丑要賠的四億五。

「量中華之物力,謀一家一姓一族之天下安穩!」

歸根到底還是那「朕以外國之君,主中國之事」,對於滿洲殖民政府首先考慮的是自己的統治地位與既得利益,而不是中國的生死存亡,只要外國承認清皇室為中國的皇帝,不管他們要什麼條件都可以答應。

「我等皆是亡國之人!民族沿未光復,中國豈能圖強!」

或許正是看透了這一點,讓邵零武這個八年前,欲發奮強、報效朝廷的書生,變成了現在的「光復義士」,一年前進了黃埔體育學堂,更是如魚入大海一般,這裡的一切正是他所追求的。

無論是體育學堂繁重的課業或是地獄島上的訓練,每一次,幾近無法承受那種重壓時,邵零武總是在心裡用著光復民族的志願鼓勵著自己,每一次總是如此。

站在山頂上,邵零武看著自己的士兵一個接一個的背負著數十公斤重裝備,跑上山,此時山下只剩下一個人在那裡一瘸一拐的端著步槍,朝山上跑著。這一幕讓他皺了下眉頭,團里的軍官會議上團長已經作了動員,第七團是唯一將以「抗俄義勇軍」的名義開赴東北戰場的部隊。

連隊休息時,邵零武走到一名士兵面前,陽光下士兵的額上滴上汗,眉頭時而輕皺著。

「高柱樑,把你的靴子脫下來!」

抬起頭高柱樑詫異地看著站在那的連長,連長不同於那些苛刻的士官,如果說那些士官中苛責的黑煞,這些軍官給高柱樑等人留下的印象卻是永遠一副嚴格,卻又不失仁善的好人。

「快點!」

又環視著周圍的士兵,手扶著腰間槍套的邵零武又補充了一句。

「所有人都把靴子脫下來!所有人!襪子也脫!」

無論是士兵或是士官,雖說對長官的命令有些疑惑,但在地獄島上養成的服從軍令的習慣,卻讓他們立即動起手解靴帶,脫軍靴。

在解鞋脫靴時,高柱樑不時皺著眉頭,甚至於脫靴時都咧著嘴,好不容易脫掉襪子時,甚至痛吸了幾口涼氣,襪子與皮肉的粘連,撕破些傷口的皮肉,流出了血來。

彎下腰,未理會的高柱樑的驚訝,邵零武雙手抱起高柱樑那隻滿是汗臭的腳,檢查著傷口,這傷是靴革磨出的傷口,總有一些軍靴有這樣那樣的問題。

「高柱樑,下午到軍需處領一雙新靴,下次注意了,若是還磨腳,一定第一時間換上一雙新的,明白嗎?」

輕聲交待一句,拍拍他的腿邵零武站了起來。

「大家都像我和高柱樑一樣,檢查對方的腳!」

邵零武的聲音不大,在說話時又從背包里取出一雙新襪子遞給高柱樑。這會那些士兵看著他的眼神卻發生了些許變化,軍隊就是這樣,此許的溫情,總會讓這群被殘酷的訓練弄的幾近鐵石心腸的士兵生出些異樣感覺。

軍官就是他們的家長,嚴厲而不乏慈愛,士官就是他們的不苟言笑的兄長,待人苛刻但只局限於訓練之中,至於光復軍這支軍團,就是一個大家庭,只不過這個家族更為嚴苛。

「長官,我……我們真的要離島了嗎?」

晾著腳高柱樑看著坐蹲下來的軍官,有些猶豫的開口問道,這幾天團里一直這麼傳著。

士兵的問題讓邵零武一愣,這個決定並沒有刻意的保密,實際上其它的一些連隊的連排長,已經和士兵們通了口氣,告訴他們很快就能離島了。

離島!離島意味著什麼,每個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他們要上戰場。那裡或許沒有這裡的嚴苛的訓練,但時時卻需要人們付出生命作為代價。

「是……是啊!要離島了!」

邵零武點點頭,看著身邊圍過來的士兵,他們的表情是各異的,有人平淡處之,有人神情凝重,也有滿面輕鬆,也有黯然傷神。

「長官,什麼時候走!」

另一個士兵的問題讓邵零武輕搖下頭,他看著周圍的士兵。

「什麼時候走,要看命令什麼時候下達,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們報效民族的時候很快就要到來了!」

說著話他站起身來。

「我知道,兄弟們裡面有的並不能理解,為什麼要光復民族,說實話,我這個小長官,十六歲之前,還想著報效朝廷!」

邵零武的話換來兵士們發出些許笑聲。

「若是外人闖到我們家裡,拿著刀殺了我們的家人把我們打怕了,然後在我們家裡當起了主子,我們成了奴才,他占我們的房子,殺我們的親人,還要我們去做牛做馬,又過幾十年,我們死了,我們的子孫,把那些殺了他們爹娘的外人,當成了主子,那會你在地下看著自己的兒孫,把殺了你的人當成了主子,會怎麼想?」

看著那些似若有所思的士兵們,邵零武又繼續說著。

「怕是要罵一聲,這該死的不孝子孫了,我不想當奴才,更不願當外人的奴才,所以才想把外人打走,重新奪回自己的家園,這家往小了看,就是咱自己的家,往大了就是咱們的民族,現在咱們的房子、土地,不正被那滿人占著嗎?」

沒有太多的說教,只是在那打著簡單的比喻,實際上在黃埔體育學校里,他們就學過這種簡單地說教,每個人都有他們自己的一套說辭。接下來他又開始拿著三年前的義和拳滅洋,拿滿清和洋人比較了起來,隨著他話,那些士兵們大都是在那沉思著。

「……正是因為我不想當奴才,所以我才進的黃埔!兄弟們想繼續替滿人賠那些銀子嗎?當他們一家子的奴才嗎?」

邵零武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這些士兵,過去星期天時,在這島上會演出一戲,戲是的從士兵們中間選出的會唱戲的士兵演的,演的卻是明末滿清入關時的戲,每到戲至高潮時,看著那些強掠民女、砍頭剃頭清兵,台下往往就會陷入混亂,有時台下的士兵甚至會跳上戲台毆打那些清兵。

「一點一點的把他們的民族觀培養出來!」

無論是軍官們的說教以及平素的國學課或是星期天的看戲,目的只是為了培養他們的民族觀,讓他們明白自己是什麼人,應該幹什麼事。

「長官,您說的道理俺都懂。」

柱著槍的一個士兵話讓周圍的人點著頭,過去他們或許不知道什麼是滿人,什麼是漢人,但是現在卻是再清楚不過,那些人欠著漢人家家戶戶的血債。

「可……俺就想知道,若是俺……」

柱著槍的士兵這會臉已經憋得通紅了,他想問但又怕周圍的兄弟們笑話他,可他又想問,以至好不容易說出話時,話也是結結巴巴的。

「如果……如果,俺……俺馬革裹屍了,能……能拿多少撫恤金!」

在這個士兵問出這句話時,周圍的人並沒有笑話他,這光復軍待遇從來不薄,吃、穿、用都是軍隊的,每個月還有十塊大洋的軍晌,而且軍官們還說就是將來陣亡了也會有一筆撫恤金髮到他們家人手裡。

如果說是剛上島的時候,他們或許不信,可現在他們卻信,因為他們每月的軍餉都是足額發到他們的家人的手裡,家裡寄來的信上寫的清清楚楚的,在戰場上生命皆由天定,誰也不知道那天就死了,幾乎所有人都想知道這個撫恤金到底有多少。

士兵的問題讓站在那的邵零武為難了起來,能給多少錢?他自己也不清楚,看著那一雙雙巴巴望著的眼睛,又不能不回答他們。

「沒準……沒……」

「五百塊錢!」

突然一個聲音傳出他們的耳間,邵零武回頭一看,卻看到朝著這裡走來的人,是先生!

「長官好!」

上百人同時立正行起了軍禮,陳默然只是點點頭,然後朝前走了一步,他來島上是和肖炘韌等人商量如何送第七團去東北,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