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國事 第122章 絕不可能接受

石油改變一切。石油改變一切地方的一切事情,在得克薩斯是如此,在加利福尼亞也是如此,在巴庫更是如此。總是如此,自噴油井的發現同樣改變了坦皮科的一切。

這在《紐約時報》、《泰晤士報》等等許多報紙上,都可以看到關於英墨石油公司的新聞,全世界都知道,英墨石油公司在坦皮科發現了「紡錘型」大油田。

在英墨石油公司的土地上,現在已經有四十六口油井,每天都有更多的油井被開採出來。這片墨西哥灣沿岸的平原,現在是一片嘈雜,輸道管理正在從油田朝著帕努科河修築著,而在帕努科河上,從美國購進築港建材正在那些土著工的努力下,一座鋼製的棧橋,已經初現了雛形。

正常的生活方式崩潰了,就連空氣都失去了先前被大海沖洗出來的澄凈。鍋爐噴出蒸汽,馬車揚起灰塵,煙囪再給它們加上煙霧、煤煙和火星。

對有些人來說,現在的坦皮科有著地獄般的情景,但對於一些人來說,它是僅次於天堂的地方。

蒸氣機的轟鳴聲中,張志鵬所負責的鑽組,已經鑽到六百英尺的時候,一節鑽桿變形了卡在洞里。在鑽桿被移走之前,他無法取得任何進展。工人們拉起鑽頭,放下一個打撈工具去打撈那根鑽桿。鉤住它把它吊起來,又把它弄丟,再去鉤它,抓住它,把它吊了上來。

他們把鑽頭重新放進去,但他們已經耽誤了時間。一支比他們晚開工八天的鑽探隊已經趕在他們前面挖出了石油,一天出油六百桶,而且壓力沒有任何問題。

現在英墨石油公司所屬的十二個鑽探隊,在油井和獎金的激勵下情緒日益高漲,而張志鵬也被這種緊張氣氛感染著,尤其是現在他同樣帶領著一支鑽探隊,焦慮和希望就像日夜咬噬他心窩的兩隻老鼠。衣服髒了後他就直接扔掉。

忘了刮鬍子,甚至於從來不曾離開鑽井台,他必須要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他足以勝任現在的這個職位,不辜負夫人的厚望,在十二個鑽探隊中,六個隊長來自美國,三個隊長來自英國,還有兩個來自俄國,只有他,只他一個人是有色人種。

這是什麼樣的信任?張志鵬知道那些洋人,都在看著他的笑話,在他們看來,他這樣的有色人種,根本就不可能開採出油井,他一個星期前,他開採出了一口油井,日產兩百桶,只不過一個星期後,就呈現出壓力不穩定的跡象,也許一兩個月後,一天只能產二十幾桶,儘管那些人同樣開出過這樣的油井,但是在他們的眼中,似乎他開出這種油井是理所當然的。

「一定要發現一個大油井!」

這種期盼將張志鵬和他手下的兩個美國黑人,八個墨西哥人折磨得苦不堪言。

黎明還沒有在東方的地平線上露面,全體人員就已經來到營地,來到鑽塔下面,給鍋爐添加燃料,把托板擺放到位。夜晚在西方降臨很久之後,他們都還沒有完工,而是忙著將鑽桿收回鑽塔,把平台收拾乾淨為第二天做好準備。

「假如我們挖出石油,當然了,只是假如你們覺得我們需要什麼樣的操縱裝置?我在想,壓力和流動量會是多少。你們怎麼想?每平方英寸兩千磅,還是多少?我猜一天一百桶左右?可能再少一點?」

「可能更多,盧卡斯一號每天仍然能產將近八千五百桶,壓力仍然沒有減退的跡象。」

「那還不算多。波薩里卡一號每天一萬桶。我跟在那兒鑽過井的一個傢伙一起干過。他說都快把他的頭髮吹掉了。」

「一天一萬桶,真是……他娘的,真他娘的了不起……當然了,我們肯定沒這個運氣。我……我只要挖出石油就很高興。」

說到這,張志鵬一抱腦袋,儘管一副懊惱的模樣。

「該死的對極了。」

路易這個黑人,也是張志鵬的朋友在旁邊點頭說道。

「要是每天能有四十桶,那也算是產油井,對吧?」

「對,那也是產油井,只要能穩定就行。」

大伙兒都同意四十桶仍然是不錯的結果,雖然事實上這樣的結果會讓他們失望到極點,他們是靠著獎金吃飯的,要是四十桶……那麼每個恐怕只能分到,也許只是幾十美元,甚至更少。

而張志鵬卻是愁容滿面,這是他鑽的第六口油井,前五口油井中,只有一口出油了,另外四口出的都瀝青油,雖說公司租了一船鋼殼帆船,以便把那瀝青油運到上海,在浦東鋪瀝青路,但是如果這一次再失敗的話,張志鵬還真不知道,自己如何面對夫人。

但這並不重要。只要旋轉的鑽桿繼續深入地下。只要鑽頭繼續往下前進。只要石油在那兒。

只要石油在這地下!這口油井的位置是夫人選擇的位置,一定會出油的!在這裡夫人被稱作為石油天使!

清晨輕風吹過稍顯的荒蕪的草原,一小叢火正在鍋爐中逐漸熄滅。

「燃料!」老約克大聲喊著。「去拿燃料。」

「快點,夥計們,趕快加把油。」

那些聽到老約克的喊聲困惑不解的人們開始收集營地周圍的樹枝或是煤塊,在自發加班的情況下,煤已經用完了,煤車還沒過來。但張志朋和雷薩斯遠遠跑在他們前頭,兩人衝到馬車,三下五除二的便剝下它的帆布罩。等其他人看到這一幕後,他們都跟著幹了起來。

帳篷和那些破布都被扔進燃料堆,還有簡易廁所和工具櫃。等到這一堆燃料看起來足夠多以後,他們跑向鑽塔做好準備。

這會老約克就像海戰中的鍋爐兵一般,拚命的朝著爐內添著煤、木頭、布料,終於那叢小火發出劈啪聲,火勢開始變大。最後又朝裡面倒上煤油,火苗竄了起來,鍋爐里的水開始變熱,蒸氣開始加壓。

「繼續,你這個沒用的、該死的、狗娘養的東西!」

阿莫雷多喃喃地說著用辭強烈的祈禱詞。鍋爐開始發出嘶嘶聲。

「聖母瑪麗亞!別讓我們失望,你個混蛋。這時候別讓我們失望。」

只有老約克保持著沉默。鍋爐的壓力上升了。他們讓凸輪齒輪和傳送帶運轉起來。那台鑽機再一次鑽動了起來,從遙遠的地下傳來轟鳴的撞擊聲,岩石表面又一次被撞開,鑽機在鑽著,但鍋爐卻開始退縮。燃料燒得很足,但持續的時間太短,似乎他們的運氣又一次到頭了。

「把所有能燒的東西都拿過來!」

老約克大聲喊著說。

「全部!所有的!」

聽著老約克的喊聲,已經下定決心最後拼一次的張志鵬他們跑向馬車卸下它的車輪、貨板,所有能點著的東西。只是一小會,馬車車看上去就像一個被美洲獅舔乾淨的骨架。鍋爐的壓力又上升了,鑽機轟鳴著,鑽桿一英尺一英尺的向下鑽著。

但這會鍋爐的火焰又開始減弱。

「房子!」

張志鵬手一指不遠處的那間木房,那是唯一能給他們帶來安慰的地方。

「拆了它。」

木屋是由晒乾的木材牢固地搭起來的,這些木材都是從附近的森林運來的。只是一個命令,大傢伙便開始用鐵槌敲擊著木屋的木板,直到釘子被敲開,木頭紛紛砸到地面上。他們拆下來的每一塊,每塊橫樑和每塊支架都被直接投進鍋爐。

火焰吞噬著木頭,似乎已經下定決心要在今天一定要鑽到油的張志朋,從鑽塔上爬下來,又從儲水池提來更多的水倒進鍋爐,一直以來,他比在場的每個人都更要賣力,在老約克、雷薩斯、阿莫雷多的眼中,疲勞在他的身上好像屬於另一個人,另一個身體,同樣驚訝著這具不算高大的身軀里所蘊藏著的力量。

在大傢伙的努力下,鍋爐的火包圍著水,壓力上升了,鑽機在拚命的工作著。

就在鑽機的拚命鑽動中,他們聽到了巨響,鑽桿似乎鑽穿了油井的底部。

「難道……」

就在張志鵬和眾的心頭剛一喜,然後就什麼都沒有了,只有鍋爐蒸汽漸漸平息的嘶嘶聲。沉默瞬間便瀰漫了整個荒原,沮喪的心情瞬間湧上所有人的心頭。

就在張志鵬張嘴想說什麼時候,鑽井處突然就傳來一種他們從沒聽過的聲音。從地中心傳來的低沉的隆隆聲。在這一聲隆隆聲後傳來其它的轟隆聲,這些轟隆聲逐漸匯聚成持續的雷聲。

「鍋爐!」

聽著那讓他刻骨銘心的聲音,張志鵬大聲叫喊著!

「把火撲滅。」

原本似有些沮喪的眾人像發了瘋的一搬,成桶的從儲水池裡提著水,然後撒開丫子把水潑到鍋爐上,直到爐火嘶嘶熄滅,變得冰冷而死寂。

就在鍋爐里的火熄滅的瞬間,它就出來了。

石油。

伴著那地龍怒吼般的咆哮聲,一道黑色的噴霧首先從鑽桿處噴出,那龍吼似的黑色噴泉,首先靠著巨大的壓力沖碎了鑽塔,然後一直升到三百英尺高空,方才落下來。

濃稠的、黑色的、濕濕的、發出異味的、含有硫磺的石油。張志鵬他們十個人都被它灑了一身。他們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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