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國事 第97章 校長與主任

夜臨了,四周也靜,船艙里偶爾可以聽到江浪拍擊船身發出那陣陣濤聲,在那擁擠的船艙之中,偶爾可以聽到些許酣聲,鐘頭前還在那裡說笑的人們,這會都已經睡下了。

此時在一間船里艙,一個女孩子正托著下巴看著舷外外的江中夜色,她神情哀怨,一副大家閨秀受到莫大的委屈的動人神態。

望了望窗外,窗外有些明亮,江面上也是粼光交爍。

啊,是月亮升起來了。艙里除去翠喜睡下時的呼吸聲及那偶從夢中傳出的笑聲,再也沒什麼動靜,劉靜璇輕輕地坐在桌旁,兩隻手支撐在下巴下,開始想著了自己的心事。

「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想到報紙上的他身陷牢籠之中,劉靜璇眉頭鎖的更緊了,這或是平生第一次,把這心思繫到一個男人身上,雖心裡還對他有些惱來,可不知為何,從他走後,她的心裡就再也沒放下那個人來。

想著想著,也許是時間太久的緣故,也許是有些累了,一陣困意襲來,劉靜璇心神也懈怠下來,便趴在桌上打起了盹來,迷迷濛蒙中,她似乎處於一個顛簸不已的小屋內,隨著那小屋的顛簸越過山溪大河,來到一座巨大的洋式莊院前。

門開了,從裡面走出來一位穿著一身洋服的男人,那男子拄著拐杖走到屋前,輕輕地挑開了紅色的門帘兒,然後將把自己從馬上抱了下來。她急著想掙扎,渾身卻沒有一絲力氣,她想咒罵那男子,可怎麼也想不出來要罵些什麼來。

那男子抱著自己走進了那洋式的莊院里,走進了一個紅彤彤的屋子,接著她看見了一個大大的喜字貼在床頭和窗戶上。

天!是洞房!

未等她反應過來那抱著自己的男子,這會卻不知什麼時候換上了一身新郎官的衣服,他的臉上還帶著那壞壞地笑容,而且手不規矩起來,他摸著自己的胸脯,然後漸漸地下滑……直到……她羞急地低頭要拿開那隻手時,卻發現自己已經一絲不掛地躺在那男子的懷中。

這個發現不禁讓她羞惱萬分,正想著要將那男人推開,那人卻抱著她飛了起來,白雲從他們的身旁掠過,鳥兒在他們身旁縈繞,啊,真是美極了。終於,那男人和自己落在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那個地方到處都是聳立的高樓,還有川流不息的洋馬車,而在那大河上還有冒煙的鐵船……

不知什麼時候,她站在街頭,許多人指著她指指點點,似乎他們都在笑她、罵他。

「沒穿衣服啊!」

她們的話讓她害怕了起來,不禁想起那個男人,那個男人呢?她朝四周尋覓著,卻再也沒看到他的身影。而這會人們咒罵著越來越大了,一塊飛來的石頭砸在了自己的額頭,好痛……

「別,別,求求你們不要看我了……」

驚叫著劉靜璇一身冷汗地從桌上爬起來。

「原來是夢啊!」

劉靜璇摸了摸頭,依帶著些恐意。這會她可真後悔為什麼自己非常和爹爹一起來上海了。

「羞死人了,竟然做這種夢!那臭男人,若是讓我再碰到你,看姑娘我不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

想起了夢中的那個罪魁禍首,劉靜璇面紅耳赤的咕噥著,可是想來想去,她卻怎麼也想不起那個夢中的臭男人到底是怎樣的模樣來,可是卻記得那拐杖。

「難不成是那瘸子!」

雖是面紅耳赤著,可想到那瘸子那次的無視,卻只讓劉靜璇心裡泛起異樣的味來。

「臭瘸子,你再敢對我不敬,看我怎麼收拾你,哼!……你在想什麼!」

說著話,卻又浮現起那日被他強親的景來,只讓劉靜璇忙啐了一口,面紅耳赤的躺到了床上,剛一閉上眼,那瘸子的壞笑卻又浮現在她的眼前,出奇的夢中的她卻又露出絲甜笑來。只有月亮映在這狹窄的船艙里。

大海漸漸地在身後隱退,西丹丸郵輪乘風破浪的在長江口掀起陣陣泛著白沫的浪花,轉彎駛進了吳淞江,夜幕下,被幕色籠罩下的是那個讓世界各地冒險家心醉嚮往的大都市——上海!

此時紐永建就站在西丹號的船頭甲板上,距離上海越近,他就越覺得自己已經熱血沸騰了。徐徐的海風讓他想起了很多,想起了這片土地所經歷的磨難,同樣也想起了那個被他視為老師的人,想到了在船出港時,他在報紙上看到,上海大亨陳默然在中央巡捕房門外說出的那番話。

「只有一句話,個人強,國家弱,總是要吃虧的!默然今天所受之屈辱,均與國家積弱分不開關係,默然只有一句奉勸同胞,國人當自強!」

紐永建那張堅毅的臉龐上浮現灼熱的酡紅,從那番話里,他知道自己的那位老師變了!面色堅毅內心卻激情彭湃的紐永建,眼著那亮著燈的外灘,似乎從那燈光閃爍中看到了未來,一個風雲滾動的未來。

「我來了!」

「嘟……」

靠上碼頭時,西丹丸的汽笛聲音在黃埔江的上空回蕩著……

「咣啷!」

器皿摔碎的聲音,從房間里傳出來,只令外間經過的傭人驚的一跳,但是卻誰出不敢進去。

即便是瑞莎管家,在聽到房間里傳來的玻璃碎裂聲和咆哮聲,也只是皺下眉,什麼都沒說。

少爺在外頭受了奇恥大辱,陳府上下都已經知道了,即便是他們不看報紙,出府時也能從旁人的口中聽到「陳瘸子賠銀一兩」、「載報道歉」的傳聞,在上海的地界上,對少爺的評價也是分成了兩邊。

一邊認為他是軟骨子,向洋人服了軟,而另一邊卻是認為,不是他陳瘸子骨頭軟,是這大清國的骨頭軟,累得他陳瘸子跟著受辱。可無論外頭如何說道,有一個卻是事實,陳瘸子遭了奇恥,受了大辱。

自從來到這個時空後,就順順噹噹未受任何打擊的陳默然,只要一想到自己的一兩銀子,賠給了那查理,甚至被查理樹在街面玻璃窗內展覽,下面還掛著「產業公司陳瘸子所賠」的牌子,陳默然心頭就是那個堵。

「狗日的滿洲奴!」

摔了玻璃酒瓶後,已經爛醉陳默然在罵完查理後,又接著罵起了那滿人來。

「狗娘養的建奴,你們他娘的沒骨頭,害的老子跟著遭罪!」

說著話時,躺靠在床邊的陳默然又是一仰頭。

「一兩銀子!」

一聲嘶啞的嚎啕聲從他的嗓眼裡吼了出來,他心痛的不是一兩銀子,心痛的卻是自己的臉面,悲憤的卻是他遭受的這般奇恥大辱。

這會的陳默然頭上已經沒了那副豬尾巴,有的只是一剃光了的腦袋,這是他在回家後,自己個用剃刀剃的,為了刮出這個光頭,他甚至在頭上划出了十幾道口子來。

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走到破碎的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陳默然的那張醉臉上卻是擠出一絲冷笑來。

「你到底還是和他們一樣了!」

曾幾何時當在報紙上看到,人頭陪一兩銀子的報道時,他甚至還自許過「與他無關,別人賠,他陳默然沒賠」,可是現在,無論是他否願意,他和四億五千萬中國人一樣,陪了洋人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曲曲的一兩銀子,徹底的擊碎了陳默然最後一丁點尊嚴和那虛假的偽裝,即便是留著那辮子穿上那馬褂時,他偶爾還是會在心裡對自己說,這只是外表的相像罷了,骨子和他們卻是不一樣的。

可那不一樣,不過只是他所謂的不一樣罷了。

雖是醉著,可面上卻帶著冷笑陳默然還是搖晃著走了浴室,擰開水龍任由噴酒的冷水衝擊著身體,從頭到腳的冷水讓他清醒了許多,身上濃濃的酒味也淡去了。

憤怒也好!懊惱也罷!

都已經於事無補了,雙眼盯著光潔的瓷磚,陳默然表情卻發的嚴肅而森冷起來,那一兩銀子徹底的把他的面子剝去了,可也同樣的,讓他徹底認同了這個時代,認同了自己的身份。

冰冷的水落在身上時,陳默然卻是在那閉著眼睛喃喃自語著。

「非暴力無以阻止希特勒的鐵騎,談判不能讓基地組織放下武器,我們說武力是必須的,這是狡辯,而是以史為鑒!」

人從來如此,人的銳變是因事物和環境的改變而變化,陳默然如此,在這個時代中很多人都是如此。身為一個做假鈔的,原本他從未想過自己可以去救國,他也沒有那個覺悟,做假鈔是殺頭的買賣,在那個時空中,他一直用馬雅可夫斯基的「當你走頭無路的時候,你還有最後一條路走,那就是犯罪,永遠記住,這並不可恥。」,說服自己走那條不歸路。

而在這個時代,原本只想讓自己過點好日子的他,卻一點點的被環境改變著,環境和遭遇把他心中那點潛藏的覺悟激發了出來。即便是在續上那辮子,那奴隸的象徵讓他憤怒時,而生出謀反之心時,更多的卻也是為了利益,對於他來說,或許什麼都沒有個人的利益更為重要。

但直到這一兩銀子之後,他便再也無法控制讓自己冷靜下來,去面對那一切。過去或許他更看重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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