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世家 第一百二十二章 青袍客

葉白沒有辦法勸阻,乾脆不勸,能保留一點四家的香火,已算是這次行動最大的價值。

遠處的天邊,太陽升到正中,沙面之上,毒辣辣的,冒著白光,這片沙漠名叫青干沙漠,一望無際,延綿無盡,當地人又稱之為「太陽之海。」

滾滾的黃沙飛舞,雄偉的沙岳起伏,不遠處,就是沙漠邊緣的唯一一座人類城市——沙城。遠遠望去,輪廓隱現,那高高豎起的箭樓,在陽光下矗立,彷彿四座忠心的守衛,常年不休的守衛著這座城市,這個沙漠。

葉白感覺到身體底下有些燙熱,當下起身,準備向著沙城中回來,家族中還有事情等待他去處理,他在外面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了。

就在此時,一個蒼老豪邁的聲音遠遠傳來,彷彿在唱著一首古調:「謝公樓上好春酒,三百青蚨買一斗。紅泥乍擘綠蟻浮,玉碗才傾黃蜜剖。仗劍為鬥牛,相逢歌一曲,千金買酒客,昔日五陵侯!」

古調蒼涼豪邁,又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滾滾氣勢,葉白一呆,不由得轉頭向著那聲音傳來的地方望去,但看了半天,卻依然沒有看到半個人影,似乎發出這首古調的人相距還在很遠的地方,葉白不由心中暗驚,這沙漠之上一望無垠,十里之地都清晰可見,而這聲音遠遠傳來,視線中卻看不見人影,這到底是什麼人?

他心中驚咦,望了片刻,但這個聲音落下之後,就沒有再起,他正要離開,視線之中,忽然出現一個奇怪的青袍客,頭戴斗篷,身下騎著一頭青牛,手中持著一個紫紅色大葫蘆,走一步,唱一句歌,喝一口酒。

片刻之後,這個奇怪的青袍客的身影越來越大,迎著陽光,一搖一擺,看他的目標,似乎就是沙城,葉白立即留上了心,當下站在原地不動,就在這時,再次大喝了一口酒之後,那青牛之上的怪客,再次唱了起來:依舊是一曲古調,不知從何處傳來,卻似乎長了許多。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少壯能幾時?鬢髮各已蒼!訪舊半為鬼,驚呼熱中腸。焉知二十載,重上君子堂。昔別君未婚,兒女忽成行。怡然敬父執,問我來何方。問答乃未已,兒女羅酒漿。夜雨剪春韭,晨炊間黃粱。主稱會面難,一舉累十觴。十觴亦不醉,感子故意長。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

在葉白的眼睛中,這個青袍客每唱出一句,他身下的青牛就要前進一大段距離,竟然比玄士使用了身法玄技還要快的樣子,葉白開始還沒有覺得,目光始終隨著那人的身影移動,但是猛然間,短短數句歌聲,十里的距離,竟然轉眼就到,那人已經距離葉白不過百米之外!

這一下,葉白悚然而驚,立即反應過來了不對,就想要離開,但是就在這時,人影不晃,那一人一牛竟然彷彿憑空出現在葉白面前的一般,一個蒼老,還帶著濃濃的酒氣的聲音從青竹笠編成的斗篷下傳來,叫道:「小哥,知道火雲城怎麼走么?」

葉白心中一驚,但是人家發問,不得不回答道:「勉強知道一些,這位老先生要打聽火雲城的方向幹什麼?」

那個蒼老嘶啞的聲音道:「知道就好,我穿越這破沙漠,迷了路,需要找個人帶路,既然你知道火雲城的方向,不如就帶我走一趟,不會虧待你的。」手一伸,斗篷之下,那青袍客手中竟然出現了一塊重達十兩的黃金,扔到葉白面前,道:「這是訂金,到了之後,再加一倍!」

葉白心中一下子警惕起來,道:「不不,在下還有事情要辦,不能去火雲城,老先生要去,我指點您路程就好了!」

然而,那個蒼老的聲音卻驀然一笑,「嘎嘎」地道:「那可就由不得你了,上來吧……」一隻烏黑如鳥爪的手驀然探出,扣向葉白的左臂。

葉白早有提防之心,見狀心中大駭,腳下劍步一轉,就要轉身離開,「咦!」那青袍客倒是微微吃了一驚,「好精妙的步伐,竟然是個玄士,這就更好了,不過區區一個玄士,還想從我手中跑掉么?」

話聲一落,那隻烏黑鳥爪驀然化作三道殘影,帶起一道「嘶」的風聲,下一刻,葉白的身子驀然定住了,然後,他只覺得身子一輕,整個人已經騰空而起,完全半點不能做主的,直接落到了青牛之上,那青袍客「嘎嘎」的怪笑了一聲,青牛一動,眨眼間已經出現在了沙城的另一邊,搖搖晃晃,向著遠處走去,再下一個瞬間,這頭青牛連同上面的青袍客和葉白的身影,直接消失在了沙漠之上,彷彿憑空蒸發了一樣。

一個過路的旅人恰巧地看到這詭異的一幕,只嚇得臉色立即發白了,大叫一聲:「鬼啊!」拔開腳步就跑,跑得比兔子還快,衝進沙城之中,後面半個月,都再也不敢踢出房門一步。

……

三天之後,距離火雲城不過五百里的範圍。

一座大山之下,篝火燃起,旁邊坐著兩個人,一個頭戴斗笠的青袍怪客,身邊跟著一頭青牛,額頭中心,有一朵五彩的花紋樣異毛,四隻蹄子雪白雪白,彷彿踏著四朵雲朵。

一名神色萎頓的白衣青年,正在翻烤著一隻肥肥胖胖的雪雞,黃金一樣酥嫩的外殼,熱油冒出,陣陣香氣撲鼻,過了片刻,雪雞烤好,青年心不甘情不願的將其遞給一旁的青袍怪客,青袍怪客怪笑一聲,接過之後,大口的嚼了起來,一邊嚼還一邊贊著美味,在他身旁,倚著一個足有半人高的紫紅葫蘆,吃兩口,還喝一口酒。

青年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撿起另一隻雪雞燒烤了起來,片刻之後,又一隻黃金一樣的烤雞出現,但那青袍怪客手一伸,意思是自己還沒有吃飽,青年睜眼望去,發現青袍怪客手中,已經空空如也,什麼也不剩了,咬了咬牙,還是將手中的雪雞又一次遞了過去,只得再次重燒了一隻,這一次,青袍怪客沒有再要,青年這才能吃上一口東西。

那青袍怪客在一旁笑吟吟地看著,極是滿意的打了一個飽嗝,道:「想不到你居然還有這樣一項手藝,咱在野外還沒有吃過這種享受,小娃子,以後跟著我怎麼樣,只要你伺候得我舒服了,功法,丹藥,玄兵,我樣樣都可以給你,包管比你現在的好一百倍,讓你實力大漲。」

青年看了他一眼,道:「不需要,火雲城已經快到了,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了!」

青袍怪客嘎嘎怪笑道:「那可由不得你,既然落到了我的手中,自然要等事情辦完了才能放你回去,放心吧,跟著我不會讓你吃虧的,等我的事情辦完,我送你一部綠級劍訣。」

白衣青年的身子一震,但是過了半晌,還是搖了搖頭,道:「我不稀罕你的什麼綠級劍訣,只要你如諾放我回去,我就感激不盡了。」

青袍怪客看了他一眼,猛然拍掌大笑了起來:「好骨氣,現在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可真是不多見了,你越是這樣,我越不想放你走。嘿嘿,你現在就先跟著我吧,什麼時候伺候得我舒服了,說不定我一高興,我就放你回去了!」

青年直接將頭扭到一邊,不再理會他,顯然心中氣急。

這青袍怪客和白衣青年這一對奇怪的組合,就是那天沙城沙漠之外出現的那個青袍客和葉白,葉白自從被他隨手抓來當引路人之後,每天不但要服侍青袍怪客的吃食,偏他食量又大得驚人,葉白在外日久,經常十天半個月,呆在山中歷練,練得一手好廚藝,這讓青袍客吃了癮,再也離不開了,他的速度極為驚人,葉白等人用了十五天的路程,他只用了差不多三天就趕完,雖然不排除是因為葉白等人帶著大量糧食輜重,還要保護族人,所以慢慢前進的原因,但是一路上,一有空他就停下來,讓葉白去準備吃的,他也不害怕葉白逃跑,而葉白也沒有這麼做。

他知道,他沒有那個機會,也沒有那個實力,這個青袍怪客的實力深不可測,完全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雖然整天一幅醉醺醺的樣子,但是越是如此,葉白越是感覺到可怕,在這個人身上,他見到了比葉家家主葉天問,還要令人恐怖的氣息,當初在沙城之外,他竟然沒有一點反抗餘力,就被抓走。羅林國中,只怕沒有這樣的強者,看來,這人應該是從外面來的,而且……他來火雲城的目的,葉白也可以清晰的猜測得到。

很明顯,這個時刻,從外面趕往火雲城,只會有一個可能,這個怪人,也是沖著那玄宗水邪天的墓穴來的,不知道他看中的,是那本青階中級劍訣,還是那三粒滴血紫金丹,但是葉白沒問。

這三天中,他默默的做自己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做到最好,他知道,他的性命捏在別人的手中,哪怕他傾盡全部的力量,也擋不住這個人一招,既然如此,那還不如一切聽他的吩咐,尋找機會。

在葉家外宗的那數年,葉白早已學會了如何隱忍自己。他知道,既然這青袍怪客是要來參與玄宗墓穴的搶奪,那麼,機會就一定會來的。

而他,只有等待,等待那個機會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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