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孕期末的不安

每到年底,都是大山最忙的時候。

一年工作的總結,來年發展的方向,另外,公司的慶年會是不可少的,還有動員會,接見各地來京彙報工作的員工,給一些不回家過年的員工的慰問會,各種親朋友好友和同學間的聚會……忙起來時,只恨一天為什麼是二十四小時,而不是四十二小時。

董潔已經是大腹便便,八個多月的肚子,像懷裡揣了個大皮球。

人懶懶的不愛動,大山把工作能往後推的往後推,不能推的儘可能安排給下面的人去做,自己盡量抽時間陪著她。

冬天天亮的遲,六點鐘天還是黑的,七點鐘太陽還羞答答的不肯露臉。

董潔自來就有在冬天時早上賴床的習慣。本來嘛,不用緊趕慢趕著早起上學,不用忙忙活活朝九晚五的打卡上班,誰不喜歡大清早在被窩裡多賴上一會兒?多年下來,已成積習,現如今身子重,越發有了賴床的理由。

「小潔,起來,快起床。」大山已經是第三次喚她了,只瞧見小姑娘眼睛都不睜,一隻手伸到被子外邊,胡亂的擺了擺手,一邊向下蠕動身體,更深的埋進被子里,臉頰蹭蹭枕頭,微張了嘴,舒服的打個哈欠,沖他的方向露出一個討好的微笑,還是帶著懶洋洋的那種。

已經快八點半了,將將八點時扶她起來,喂她喝了一杯加蜂蜜的牛奶,幾個水晶蝦餃,過後可倒方便了,被子一拉,又倒回枕頭上去。

大山看看錶,決定不再姑息,反正屋子裡恆溫二十七度,也不擔心凍著她,遂一把將被子掀開,「還睡哪,都成小懶豬了,成天除了睡就是吃。起來吧,起來走走,我陪你散步去。」

董潔抱著枕頭不撒手:「求你了,哥,我真不想動,你試著腰上綁一個二三十斤重的東西,二十四小時不離身試試,很辛苦哪,我就想躺著休息。」

「老躺著怎麼能行?沒病也躺出病了。生命在於運動,這是科學道理,小潔乖,聽話。」大山好言哄著,手下微一使力,拿開她當擋箭牌用的軟枕。

「什麼科學不科學的,我都這樣了,你還逼我運動,真殘忍!」董潔拗不過他,不情願的慢慢坐起身,又慢慢爬下床。「誰說我沒運動啊?我每天都有寫大字……」

兩世為人,董潔覺得自己有一個很大的收穫就是耐心和平常心,因為特別珍惜重來一次的機會,所以她有足夠的耐心去認真做想做的事,並且時時自我提醒要有一顆平常心。寫大字要能靜得下心,需要耐心,也能夠鍛煉耐心,已經是她的一種固定成愛好的習慣。鋪開宣紙,洗筆磨墨,筆峰運轉間,心思自然澄靜。常常會點上佛香,用一個時辰甚至更多的時間,一遍遍寫著「禪」字和「佛」字。墨染的大字像是有一種魔力,洗去塵世給人心帶來的浮燥和塵埃,使其清靈如水,自在如風。

大山給她一件件穿上衣服,最後扣上大衣的扣子。是專門請人訂做的長款銀灰色的貂皮大衣,又暖和又輕便,襯得她一張臉白里透著粉紅,非常漂亮:「今天天氣好,趁著這會兒沒有風,陽光也不錯,得趕緊出門走走,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對身體好。活動一下,呆會兒也有胃口吃東西是不是?」

「我真可憐,明明不想動,還得出去運動,還說要讓孕婦保持愉快的心情比什麼都重要呢,哥,你就是這麼讓我保持的呀?」董潔一邊走,一邊喃喃抱怨。其實也不是真心要抱怨什麼啦,只是在可以全心信任的愛人跟前,很自然的就想耍耍小脾氣,以博得更多的愛寵和注意力,像個貪心的不講理不知足的孩子。

大山一手攙著她的手臂,一手放在她腰上,幫著她使力,聞言好脾氣的笑:「好好好,是我不好,我不好……來,這邊走,小心腳下。」

臨產期愈近,董潔心情就越發緊張。最近幾天,情緒起伏特別明顯。

她情緒的變化,自然瞞不過緊張關注她的枕邊人。

「小潔,你在害怕嗎?」

董潔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慢慢吐出口氣,點頭道:「嗯,有點。」其實不止一點,是很害怕。想想沒必要隱著瞞著,就苦著臉道:「哥,你是知道的,我最怕疼了。人家都說,生孩子如過鬼門關,是要在生死線上走一遭的。和生孩子的痛比起來,斷胳膊斷腿被狠狠在身上砍一刀的痛都不算啥……」她打了個寒戰,臉色苦的愈發像喝了一斤黃連水似的。

這點上,大山真的是愛莫能助,他也擔心過這個問題,因為想到這一點,越發的待她寶貝無比,「讓你受苦了,小潔不怕,到時候咱請最好的醫生,請最好的麻醉師,一定把你的痛苦減到最低的程度。」

「哥,你的意思是……剖腹產?」

「剖腹產疼的可能會輕點。你覺得呢?」

「不是說自然生產對孩子比較好?孩子和母親互相配合,一起掙扎著努力來到世界上的過程,對孩子將來的智力發育有好處。」

這些道理大山也曉得,但他一向認為,孩子出生後的教育和撫養最重要,「說一千道一萬,母子平安最要緊,用哪種方式都是次要的。」

董潔腦子裡響起電視上演的,產婦們生孩子時聲嘶力竭的哭叫,痛的大汗淋漓,不禁生生打了個寒顫,趕緊把那種畫面趕出腦海:「自然生產我不是沒有想過,我也是怕痛的太厲害。可是,剖腹產也不輕快,過後刀口一樣會疼,而且——」以後肚子上還會多條疤,她皺眉道:「我不喜歡肚子上多條疤,很醜哪。」

大山摸摸她有些發白的臉色,轉開話題道:「所以說才讓你有時間多運動運動,要是運氣好,順產,不消一會兒工夫就能結束生產,大人也能少受些折騰。」

「嗯,我也聽說過,有人生孩子,就幾分鐘的時間,沒多明顯的感覺就結束了。聽說還有的產婦上廁所,突然有想大便的衝動,然後一用力,孩子就被『拉』出來了。」

「拉」生來?大山搖搖頭,真是個可怕的形容詞,儘管很貼切。「你多運動運動,說不定咱也能趕上那中機會,你也不用這麼苦惱了。」

「我可不敢巴望能那麼順利,我呀,只盼著不難產,生生折騰我一天,我就謝天謝地了……算了,不想了,到時候看情況再決定,現在想這些自己嚇唬自己,平白壞了心情……」

沿著草坪間的小路慢慢走,一路走到溫室花房。

冬天的草坪失了顏色,花房裡卻仍然是一片鬱鬱蔥蔥。已經是臘月下旬,再有兩天就是小年了,為著在大年下花開富貴討個好彩頭,經過工人的用心打理,一些花正開的燦爛,更多的開始冒出花骨朵,含苞待放。

董潔指著幾株矮品種的盆景式的梅花道:「哥,你看這些梅花多好看。上回我聽工人說,現在要梅花的人不多了,說是『梅』聽著像『霉』,放家裡擺著要觸霉頭的……不知道那些人怎麼想的。」

大山正要答話,門被輕輕扣響,於樂江推門進來。

大山快步迎上前,互相打過招呼,「昨天江董招呼了幾個朋友在馬場聚了聚,提到你時,都說你現在要忙瘋了,抽不出身……大忙人,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於樂江擺手笑,「什麼大忙人,再忙能忙過你?過來給唐爺爺請安哪,這不過年了嘛,拿些禮物過來,都是些補身體的,回頭小潔讓挑些吃。」

董潔扶著腰慢慢走到跟前,「這麼客氣,你還親自送過來呀?」

「送禮是順路,也過來挑幾盆花草搬回家。」於樂江指指四周的各色植物,「這兩年,受唐爺爺影響,我們家老爺子屋裡添了不少的綠色植物,你們真該去瞧瞧,那陽台擺的像個小花園。每天早上起來,活動活動手腳,擺弄擺弄花草,也是一樂,對老爺子心情挺好。我原尋思著過年前給老人家買些喜氣點的,過年時擺在家裡也添點精氣神,忙來忙去,差點給疏忽了。還是今早上老爺子自己提起來,這不,我今兒個反正有時間,乾脆也不麻煩別人,親自來一趟得了。東西貴不貴重不要緊,要緊的是這份心意,老人家看重這個哪。」

董潔一拍額頭,懊惱道:「哎呀,瞧我這記性,上回江爺爺來這兒時提過這茬,還親自指名了兩盆,我還說呢,請工人修枝剪葉,好好給打理打理,過兩天我派人給他送過去。呃,我給忘的死死的,真是的……於大哥,你回家,千萬記得替我給老人家道個歉。」

「沒事沒事,我自己來拿也一樣。要過年了,大伙兒這都要放年假了,小潔,你可是有日子沒跟大家一起聚聚啦,大家都念叨著哪。」

「天太冷了嘛,路上積雪路滑,哥不放心,我也懶得動。最近真是越來越犯困,恨不得一天睡二十個小時,把我哥給愁的……你們倆說話,不用管我,我一個人慢慢活動活動。」

董潔留兩個男人說話,自己慢慢走開了。

於樂江望望四周,「這個花室建的好,大冬天,一進到這裡邊,就像突然穿越時空到了春天一樣。」

大山請他坐到花房一側供人休息的藤椅上,時不時分神注意著董潔的動靜,「也不是多稀罕的東西,主要是生活在一年四季月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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