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人言可畏

董潔怒道:「簡直就像舊社會的童養媳,就這麼隨便給口吃的,僥倖沒有餓死長大了,然後就得無休無止的任他們壓榨?這樣的親戚不要也罷!」

「小潔!」

大山警告似的喝止她,他想了想,「這麼說的話,你很小的時候歸外公外婆撫養,這沒錯吧?」

姜紅葉點頭,回憶往事,對她也是一次心靈上的衝擊。

「那麼,就算你後來吃過你舅舅和舅媽的飯,也可以說是以勞動換取的等價交換。」帶孩子、做家務、幫著下地做活,以此換口飯吃。相處融洽的話,長大了當然要感念舊情,相處不睦的話,各走各的路也沒啥可受指責的。

「姐,你對你舅媽一家的報答足夠了,往後你只需要每年定時給你姥爺一筆養老的錢就行。」大山補充道:「不管怎麼說,對上了年紀的老人,還是該孝順的。就算沒有他撫養過你的這層關係,他畢竟是你的母親該稱呼父親的人,就算為了替母親盡孝,也該這樣做。」

他委婉的暗示道:「姐,你舅媽獅子大開口的行為,算起來也是你縱容出來的。」

姜紅葉十六歲時,第一次離開自幼生活的農村,隨兄妹倆來到瀋陽,開始上班掙錢。

自幼缺乏關愛的成長環境,養成姜紅葉隱忍的個性,再加上她天生溫婉的性子,以致她把工資基本都交回了家。哥哥要成家、弟弟要上學,她最初抱著替家裡分擔的想法。然後,她錢掙的越來越多,跟著家裡的弟弟要說親、買房子娶媳婦,習慣伸手跟她索取的舅媽食髓知味,把這些都看成是她理所做當該做的——而這個外甥女也好說話,人的胃口哪有知足的時候?煩惱自然就沒辦法避免了。

姜紅葉這些年想過很多次,這些道理早想的明白,只不過——「我沒有想管那麼多,剛開始家裡負擔重,我掙錢了,幫著分擔也是份內事。而且,兩個弟弟怎麼說我也帶了好些年,他們上學、成家要用錢,我能幫的地方就幫一些。」

她低聲道:「我總想著,等他們都安頓下來,以後我只需要管姥爺一個人就行了。」

童年受到的冷遇和白眼,別人的好說,自家人的卻讓姜紅葉傷透了心。她不是木頭人,心裡也有怨,多少個夜裡輾轉,幻想著有朝一日自己能夠遠遠走開,再也不要理他們了。農村向來是養兒防老,舅舅一家算上表哥,有三個兒子。所以,舅媽越來越多的要求,她就不想答應。

大山點頭,「你能想明白這點就好。關鍵是想到就要做到,要堅持下去。」

「姐,你姥爺——也跟你舅媽一個立場吧?小時候他都不疼你,現在不變本加歷就不錯了。」

董潔插口道:「姐,你可不能糊塗,這時候耳根子軟就壞事了。長輩之所以是長輩,要人家敬重他,那得是他做出讓人敬重的事,不能仗著活的年齡長,就理所當然的指手劃腳、覺得自己是那麼回事。多年媳婦熬成婆,就該揚眉吐氣的年代早就過去了。」

大山有點頭疼。董潔對長輩沒有畏懼之心,他打小就看出來了,好在這丫頭還不致於不敬老,禮貌上也沒有表現出讓人詬病的地方,他才一直聽之任之。

「小潔,這種話——你可千萬別在爺爺他們跟前說……」想了想,大山還是決定叮囑她兩句,「就算以後有什麼事,爺爺他們強烈反對,你心裡不高興也不許說!」

董潔白了他一眼,想想還是不甘心,在他手心裡連敲了好幾下,「你當我是傻子啊,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都分不清?我現在不過是就事論事,咱們私下裡說話還用得著講究這講究那?」

姜紅葉振作幾分精神,「其實,我自己是拿定主意,以後舅媽的要求說什麼也不會答應。那個彩禮——我走的時候跟他們說了,我不會讓陳群出一分錢的彩禮,以後姥爺的生活費我們倆負責。」

董潔想像一下那個場景,雖然不厚道,還是喜上眉梢笑開來,「你舅媽氣壞了吧?呵呵,她做夢也不會想到,你長的這麼漂亮,嫁人時竟然不要男方出一分錢。哼,估計她早就惦記著那筆錢了,這下,有得火上了!」

「幸災樂禍……」大山拿她沒辦法,附她耳邊悄聲道:「你去照照鏡子,現在典型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

董潔心情好,不跟他計較,「跟你們比,我是小孩子呀,小孩子本來就是小人,我才不想那麼快成大人呢。哼哼,我不但是小人,我還是女人,古人說,『惟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哥,我可是都佔全了,以後你要小心哦!」

姜紅葉聞言,也不禁展眉笑了,然後道:「是呀,舅媽會生氣吧?我沒看到,我來北京那天說的,沒管她什麼反應就走了。」

董潔拍掌笑道:「這樣就對了!」

姜紅葉唯一的疑慮是,「不管他們對我怎麼樣,到底我是那個家裡出來的孩子,舅媽要求多,人家只有羨慕,背後最多說幾句酸溜溜的話。可我真要一甩手,到時候鄉里鄉親傳出來的話……」會很難聽吧?

人言可畏啊!

很多人都有仇富的心理,就覺得家裡哪個人發達了,理所當然要照顧家裡人。老百姓只認一個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姐,你用不著擔心這個,多餘。有人愛說就說去,管他們怎麼說呢,說累了就不說了,那些背後好嚼舌頭的人也就這點樂趣了。」

董潔不在意的擺手,「我們如果在意別人的看法,這樣活著也太累了。又不是村頭村尾的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想躲也躲不開。咱們也不是從政的,沒必要講那個名聲,最多得一個為富不仁的稱號,那有啥?順了爹心逆了娘意,只要咱們自己做事無愧於心,管人們怎麼說怎麼看,那都是閑著沒事的人閑磕牙,理他們呢。敢情還為了他們上嘴皮和下嘴皮說點啥活著啦?累不累呀?」

她是想開了,在大都市裡活著,人人只盯著自己眼前這一畝三分地,誰理誰呀?不幹利益關係。別人要愛八卦,雞蛋里都能給你找出骨頭來,自打秦檜發明了莫須有的罪名,千百年來後人發揚光大。做人嘛,首先要善待自己,只要不違反良心道義觸犯法律,盡可以抬頭挺胸活下去,而且活的理直氣壯!

姜紅葉邊聽邊點頭。拿定主意,心裡總算不那麼鬱悶。她看看大山,玩笑道:「這些話聽著有道理,但,感覺這個女孩子好歷害呀,要做她未來老公的男人,可有的操心了。」

大山湊趣的攤攤手,「這不是趕上了嗎?沒辦法!」

「好哇,聯合起來擠兌我?哥,你不疼我了!我、我要給丁爺爺和陳爺爺打電話告狀——」董潔作勢要去摸電話,皺起鼻子,示意「你慘了」。

「好啦,怕了你啦!」

大山與她玩鬧幾句,確定姜紅葉心情轉好,眉頭的鬱結散去,遂放下心來。摸摸肚子,笑道:「吃飯去吧,再耽擱下去,飯菜該涼了。」

剛剛李阿姨來過一回,被他做手勢,示意遲會兒。他問董潔,「飯後,要不要跟我去公司?」

「不要,我下午有正事要做!」

董潔所謂的正事,就是布置屋子。

冬天的時候,有人送來兩盆觀賞竹。

梅、蘭、竹、菊,素有花中四君子之稱,家裡都有種。

他們房門外就是一株寒梅,如今枝幹漸粗,年年開花,現在已經打了花骨朵,花期指日可待。盆載的菊花年年都添置,花色花形十分豐富。大山給她買過名貴的蘭花,可惜都沒有養活。蘭花比較嬌貴,品種越名貴的越難養,大山無暇顧及,董潔忙的時候顧不上,不忙的時候也未必總是有心情打理。如今只有一盆葉子厚厚長長的大葉蘭存活,去年也沒見它開過花。

第一次得了品相好的觀賞竹,董潔很是喜歡。

她為此一口氣畫了好多設計圖,把梅、蘭、竹、菊運用其中。構得上中國元素的圖案代表中,她不是很喜歡牡丹,覺得最清雅不過梅花和翠竹。不必大塊大塊濃墨渲染,單單只取一枝一葉就可妙用無窮。

除了應用於設計上,董潔有一天,忽然有個想法,想布置一間竹屋。

她有時候來了情緒,就覺得喜歡的不得了,喜歡的不行了。跟哥哥商量,大山便答應讓她挑一間屋子布置。需要的東西能買的買,買不到的就訂做。

前後忙碌好些日子,最近終於可以結束這番改造工程了。

不算家裡人,第一次來參觀的客人是蕭燁和吳單。

「這邊房間多,每間屋子地方都不大,以前好像是管家廚師和跑腿的人在這裡住吧?」

董潔在前邊領路,一邊回頭笑道:「我是這麼猜啦。當然,如果主人家生了許多個兒子,兒子再生兒子,哪個兒子分到這麼一個獨立的院落也不錯。我們人少反正住不過來,我哥說這邊的房間隨便我布置。我的琴屋、紅木傢具等擺放古董的屋子都在這邊。」

蕭燁邊走邊道:「很少能看到這麼大面積的四合院,保存也好。這樣的房子,現在有錢也買不到了吧?」

吳單同意這種說法,「我打小在北京長大,四合院見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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