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身在何處 第九節 君臣佐使

翌日。

肖月蓉一到醫院,迫不及待的就來到了藥房,先看看林逸飛的葯下了沒有。

她雖然自從到了安平醫院後,從來都是兢兢業業的,按時到班下班,可是像今天這麼急切的想要來上班還是頭一回。

換上了護士的白大褂,理了理馬尾辮,怎麼藥房還是空無一人,抬頭一看掛在牆上的時鐘,七點?

不是表壞了吧?肖月蓉又抬腕子看了一下手錶,哦,原來才是六點六十,嘆了口氣,有些臉紅,無聊的翻了一下帶來的皮包,裡面有兩本書,一本是宋史,另外一本卻是漢英大詞典,昨天下班後直接到書店買了本宋史,又把妹妹的漢英大詞典帶在挎包裡面,這才安心上床睡覺。

都說現在的大學生英語學好是至關重要的,林逸飛不知道英語怎麼樣,可別拉下了,肖月蓉心中暗道,這也是她把漢英大詞典帶上的原因。

她這幾年除了給妹妹買過參考書,還從來沒有買過別的書,一直為妹妹的上大學準備著學費,開學就是兩萬,雖然對某些人來講小事一樁,可是對於工薪階層的她而言,那要不吃不喝的攢上兩年!

一晚上感覺都沒有怎麼睡覺,迷迷糊糊的,好像自己也到了宋金戰場一樣。

牛皋,岳飛,金兀朮,不一而足……

早上天還蒙蒙亮,肖月蓉無心再睡,給爸爸準備了早飯後,就直奔醫院,媽媽死的早,妹妹又剛開始大學生活,壓力一下大了許多,高中的時候,她們姐妹本來學習成績都不錯,可是她知道自己是姐姐,要爸爸一個人負擔實在是辛苦,就主動的退學出來找工作,等到爸爸知道的時候,只有嘆息。

爸爸身體一直不好,等到媽媽過世後更是含辛茹苦的帶著她們姐妹兩個,雖然才是五十齣頭,可是鬢角已有了斑斑的白髮。

心中有些酸澀,嘴角掛著一絲微笑,肖月蓉不認為自己這個決定是錯誤的,安平醫院的待遇不錯,雖然是個護士,可是一個月的薪水也還算可以,兩個人供妹妹一個人還是略有剩餘的。

妹妹又懂事,暑假的時候接到浙清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就早早的出去做家教,積極的準備自己大學的學費,雖然那不過是杯水車薪,可是一家人能夠互相理解,那已經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無聊的翻翻妹妹的漢英大詞典,高中學的單詞還沒有完全還給老師,突然聽到腳步聲傳來,一個護士已經走了進來。

「小王。」撂下了詞典,肖月蓉忙問道:「特護房今天的葯下了沒有?」

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肖護士,王護士抬頭看了一眼鐘點,「才七點多點,下藥要九點開始的。」

肖月蓉這才記得起這個規定,來了醫院兩年了,頭一回這樣六神無主的。

「你怎麼了?」王護士關心地問道:「身體不舒服,還是家中有事情?你今天怎麼來這麼早?」

「我妹妹眼看要上大學了,我這個做姐姐的不知道怎麼,竟然有點激動。」肖護士掩飾道:「你說好笑不好笑。」

「你說月如呀。」王護士顯然和肖月蓉很熟悉,「月如這丫頭是爭氣,考上的浙清大學,一般人還真的進不去呢。」

肖護士臉上洋溢著笑容,別人誇她妹妹,她心中也很高興。

「對了,好像你負責的特護病房那個也是浙清大學的?」王護士突然問道。

肖護士心中沒來由的一跳,不知道怎麼有點臉紅,「是呀,他好像才上大三,如今在病床上,不知道會不會耽誤功課。」

「他能撿回小命已經是命大了。」王護士並沒有注意到肖月蓉的異樣,「聽秦醫生說他本來已經腦死亡了,可是不知道怎麼竟然活轉過來,可以說是奇蹟了,他好像是新聞系的,你妹妹什麼專業的了,小肖?」

肖月蓉聽到腦死亡的時候心中一顫,有些出神,並沒有留意王護士後面的問話。

「小肖?」王護士一旁叫道。

「什麼事?」肖護士慌忙應到。

「你想什麼呢?」王護士有些奇怪,「我問你妹妹是什麼專業?」

「哦,什麼專業?新聞,不是,她是學金融的。」肖月蓉終於回過神來,有些慌亂。

王護士忍不住問道:「小肖,你真的沒事嗎?」

「沒事,沒事,我能有什麼事情。」肖月蓉不知道為什麼,好像生怕別人知道了什麼,「小王,特護房的葯準備好了沒有?」

「好早呀。」王護士訝然道:「現在還不到八點。」

「是呀,是呀,還不到八點。」肖護士喃喃自語道,有些失望的坐了下去,「我在再等等。」

好不容易等到送葯的時間,肖月蓉推起葯車就要向特護病房走去,突然想到了什麼,回來又把自己的挎包放到了葯車底下的隔欄裡面。

「你包里裝了值錢的寶貝。」王護士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還要寸步不離的帶著。」又有些關心的提醒道:「病房人也雜,你小心丟了。」

「沒什麼,只是病人要看的兩本書。」肖護士答了一聲,快步向門外走去,留下了迷糊的王護士喃喃自語,「這個病人可真愛學習。」

還沒有走到病房門口,一股濃郁的中藥味道撲面而來,肖護士一笑,以為自己來的早,看這葯都熬出來了,錢醫生不是來的更早?

推門進去,發現錢醫生果然坐在林逸飛的床頭,林氏夫婦一臉詫異的站在那裡,想阻擋又不敢阻擋的樣子。

林逸飛竟然已經坐了起來,半倚半靠在床頭,正端著葯碗仔細端量,彷彿能從葯中看出點什麼,錢醫生竟然一臉緊張的望著林逸飛,似乎期待著什麼。

「老先生,如果你加的升麻、大黃若分量相反,那就深得君、臣、佐、使的處方格律了。」蕭別離終於冒出一句。

錢醫生一愣,喃喃道:「把升麻和大黃分量互換一下?」沉思半晌,嘆息道:「你說的實在不錯,我輔,佐用藥還是不及你,我以為自己浸淫中醫數十年,也算略入門道,沒有想到比起你這個半大的孩子,還是遠遠不如,只是你光憑一聞,就能嗅出我多加的兩味葯,這種本事我就不及。」

蕭別離一笑,「用藥之妙,存乎一心,老先生也不用太過妄自菲薄,藥用雖然霸道,藥性雖然弱一些,不過也能療傷了,如果老先生能把《桐君採藥錄》中的君臣佐使,陰陽調和,以及三品藥物好好鑽研一下,定能開出更好的濟世良方。」

肖護士幾乎氣樂了,心道錢醫生多年的老中醫,你這麼說他可太不給他面子了,這老頭自尊極強,說穿了就是剛愎自用,這下還不勃然大怒。

沒有想到老頭子低頭不語,似乎想著什麼,蕭別離見狀一笑,舉起葯碗,一飲而盡。

何姨在旁邊一直有些焦急,她和丈夫來的早,沒有想到這老頭來的更早,真懷疑他是昨晚就在這裡了,只是看他在醫院派頭不小,不敢得罪,這下拿些爛樹皮,破草根之類的東西熬給兒子喝,那是沒病也要喝出病來了。

輕輕走到肖護士身旁,低聲道:「肖護士,今天的葯不是那個吧?」說著一指兒子手中的葯碗。

肖護士搖搖頭,苦笑道:「應該是我手中的才是,只是錢醫生不會對……」又壓低了聲音,「何姨,你放心好了,錢醫生是多年的老中醫,下藥有分寸的。」

何秀蘭點點頭,內心還是放心不下,可是人家都這麼說了,自己又不會看病,只能幹看了。

「那什麼是君臣佐使呢?」看到錢醫生低個腦袋,不知道想著什麼,肖護士忍不住問道。

思考了一下如何措辭,經過這幾天的交流,蕭別離已經大致知道這個時代人說話的方法,知道一味的古文難免格格不入,「『君』是指處方中對治療主症起主要作用的藥物,『臣』則是協助主葯或加強主葯功效的藥物,『佐』呢,則是指協助主葯治療兼症和抑制主要毒性,烈性或反佐藥物,而『使』就是引導各種藥物直達病變部位或對各藥物起調和作用。」

他本來以為這種解釋通俗易懂一些,不過對於肖護士而言還是有些對牛彈琴了,看著肖護士睜大了秀目,連連點頭,神情迷惘的樣子,蕭別離嘆息一聲,知道她多半還是不懂了。

「你說的不錯。」錢醫生終於抬起頭來,「君臣佐使就是當代的主輔佐引四葯,只是君臣佐使,陰陽調和說來簡單,要想真正用藥得當,談何容易!」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蕭別離淡淡道:「神農嘗百草,桐君試千葯,這才留下三品藥物,君、臣、佐、使的處方格律,以及後代的無盡財富,難倒到了如今竟然並無傳承?老先生已經是百尺竿頭,難倒不想再進一步?」

錢醫生苦笑道:「雖然你說的不錯,只是古書多已流失,今天記載下來的不足百分之一,你若讓現代人去一樣一樣的分別,他們哪有那個耐心,現在的大學生,學西醫的多,學中醫的少,但是為數不多幾個學中醫的能夠照本宣科都已不錯,更有的書本知識都沒有學全,只憑著一知半解就開始行醫下藥,這樣的醫生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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