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記憶之門 第五十六節 北方的白城

倉田很多想不到,葉楓卻想得太多。

金夢來很早就知道他在S城?

他既然知道自己在S城,卻沒有舉動,讓張發財來幫忙是什麼意思?

這是不是一步棋?向他葉楓,或者是葉貝宮證明什麼的一步棋?

葉楓在沉思,張發財卻接著說下去,「不錯,葉少把贏得的四千萬的本送給我,我如果一挑一再贏不了他,我只能買塊豆腐去撞死了。」

張發財大笑起來,很是愉悅,「等到看到葉少你登場的時候,我才明白你的用意!」說到這裡的張發財,一挑大拇指,「葉少這招果然高,他們七家不和,派出的賭客都是彼此不認識,你渾水摸魚的上來,實在讓他們措手不及。他們只以為越南幫微不足道,哪裡想著有這種玄機,倉田縱容你和九指斗,我也縱容。他們卻不知道,你來這裡,不過是贏錢後,然後輸給我。看到你走的時候,倉田的臉都有些發綠,我心中,說不出的痛快。只是我奇怪的一點是,你怎麼說服越南幫讓你出面?」

「其實我出面不出面,賭局輸贏都是無所謂。」葉楓緩緩道:「越南幫派龍嘯雲出面,本來就是應景。他們七家已經不和,就算這次勉強斗得贏,也絕對不會長久。我呢,不過是個龍套,賭牌的輸贏無關緊要,重要的是給雅姬做個樣子。我要告訴她,沈門在這次危機中,還是會支持她。但是她若是不領悟,或者不知道好歹的話,沈門總是不會虧理。」

張發財目光有了讚許,「葉少深謀遠慮,我是自愧不如。」

葉楓望了他半晌,「你說的真心話?」

「半真半假。」張發財笑,「生意場上不都是如此?」

葉楓也是笑,二人自從談話後,好像一直都是笑容滿面,可是又好像有點不對,三年前似乎是這種情況,三年後也是如此。

對於張發財這個人,葉楓以前向來都是嘻嘻哈哈的並不防備,當時他不認為張發財是自己的對手,現在則不然,他發現他低估了很多人,也高估了自己!

張發財是個天才,商業天才,也算是沈門的人。

葉貝宮很多時候,並不方便親自出馬,沈門是個神秘的組織,成立當然不如所謂的洪門龍門早,可是發展的迅猛,勢力的廣博,實在是很少有人能夠比擬。

可是就算髮展的迅猛,發展的出乎太多人的意料,沈門的勢力,如果從沈爺真正打天下來算,也發展了七十多年!

七十多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相對中國上下五千年的歷史,當然不過是浪花一朵,滄海一粟,很多人覺得難以想像。但是如今黑幫教父山姆大叔,不也才是短短兩百多年的歷史?

葉楓現在,已經算是沈門的第三代!

沈爺本身就是個傳奇,他出身亂世,那時烽煙四起,國內正亂,可是他白手闖天下,打下了諾大的基業。

不過沈爺很低調,低調的很多人幾乎都不知道他這個人。

但這正是他聰明的地方。

人怕出名豬怕壯,槍打出頭鳥一點不錯。君不見,英雄風流,風流卻總被雨打風吹去!

巔峰寂寞不假,但是巔峰危之又危又有誰知?

比沈爺出名的有很多,但是到了如今,沈爺已到九十,其他的人早就英年早逝。

沈爺如此,葉貝宮亦是如此。

他和沈爺幾乎是如出一脈的低調,所以沈爺的生意實質上是由他處理。沈門的勢力是由四個兄弟進行均衡制約,花老大之所以是花老大,不過是他跟著沈爺的年代久遠,其實跟著沈爺的人有多少,可能也只有花鐵樹才最清楚。

但是正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沈爺如今的風光,到底是踩著多少人的白骨走到巔峰,除了沈爺,恐怕沒有任何人知道。

或許就算是沈爺,他也可能不知道。或者說,已經不記得。很多人都是喜歡,把不愉快的事情塵封起來。

金夢來和葉貝宮顯然都不是本姓,就算白城亦是如此,加入了沈門的很多人,其實很多都有一番不為人知的秘密,但是既然進入了沈門,就意味著重獲新生。

葉貝宮如此,金夢來也是一樣。他們之前顯然都有秘密,葉楓現在越來越意識到了這點。可是他已經不想去發掘,他寧願相信,他本來就姓葉,有如楓葉一樣的普通。

白城是葉貝宮從垃圾堆撿來的,他的際遇其實很奇異,卻也普通,葉楓聽父親說過,也聽四叔詳細提及。

那是在冰天雪地的北國,沈爺和父親開車,無聲無息的路過了那裡,看到了無依無靠的白城。

白城那個時候,奄奄一息,如果不是沈爺看到,他都可能被活活的凍死。

父親葉貝宮的描述是,他本來已經開車經過了那個垃圾場,只是車速慢了下來,然後他看到了黑的如碳,臉被凍的慘白的白城。

白城那個時候當然不叫白城!

父親葉貝宮還在猶豫的時候,沈爺卻已經讓他把車停了下來,然後凝望著白城,說了一句,帶上他,貝宮,以後他跟著你。

從那天開始,那個垃圾堆裡面長大的小子,就叫做白城。

四叔本來就是來自那個,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白城!

沈爺最喜歡的一首詩就是,肅肅蓮花界,熒熒貝葉宮。金人來夢裡,白馬出城中。

老大叫做花鐵樹,老二叫做葉貝宮,老三是金夢來,難道沈爺早有遠見,知道還會再收一個手下?

抑或是,這本來就是,天意!

天意難測!

四叔白城卻是如此描述當初的情形。

那年我不知道自己幾歲,但是我想我不會很大,我只知道日子的難熬,生活的艱辛!我可能十來歲的樣子,正是趕上那個天天吃不飽的年代,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

四叔說起當年的歲月,嘴角一絲淡淡的笑,不是歷經滄桑的苦笑,也不是如今功成名就自豪的笑。那種笑容真的很淡,淡的可以看漠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四叔本來就是從刀口舔血的生涯走過來。

四叔講起往事的時候,嘴角一直在笑,又道,沈爺一直說我和他有緣,我也很感激沈爺,更感謝二哥。或許冥冥中真的有天意,當初我餓得實在不行,我蜷縮在垃圾堆裡面,一方面可以擋風,另一方面,希望能找點東西吃,我知道自己當時是痴心妄想,那是時代,浪費糧食就是犯罪!我找不到,我感覺自己要死了,這時候我看到一輛車開了過來,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攔,開車的人顯然有錢,我不要錢,我只希望他能好心,給我點吃的,我要活下去。

活下去,現在看起來,多麼容易的一個字眼,在白城的口中,剩下的只有凝重。

車子開的很快,快的在我站起來的時候,已經從我身邊竄了過去。我儘力地跑了兩步,想要追趕,卻腳下一滑,摔在碾的和冰一樣硬的雪中。我知道自己沒有希望了,我知道就算我不摔倒,我還能趕上那輛車?我當時只有絕望!

白城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有些木然,雖然已經過去了幾十年,但那些歲月的刻痕,顯然無法抹平。

突然前方又傳來了聲音,我驚奇地發現,車子竟然倒回到了我的面前,緊接著車門打開,我就望到了沈爺,那是一雙深邃到了極點的眼睛。

那裡深邃的彷彿,白城說到這裡的時候,沉思了下,好像不知道如何形容,最終才笑了笑,深邃的有如大海上的夜空。

沈爺望著我,我也望著他,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是我知道,我想要不死的話,一定要和他說話,要他幫忙。但是他望了我能有幾分鐘,突然關上了車門,正當我絕望的時候,二哥走了下來,說了一句,跟我們走?

白城提到沈爺的時候,有的是尊敬,提到二哥兩個字的時候,有的只是親切自然,發自肺腑。二哥當然就是葉貝宮,二哥當初還不是二哥。

我毫不猶豫,雖然牙關顫抖,可是還是說出個好字,然後,我就是沈門的人。

白城說到這裡,嘆息了一聲,我雖然聽說過井底之蛙,也笑過寓言中那個井底之蛙,可是我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其實也是井底之蛙。我以後接觸的,完全是另外一個天地,從來沒有想到過的天地。

我原先的名字已經不記得,沈爺給我起名叫做白城,其實我不喜歡這個名字,我一想起自己的名字,我就有些發冷,我就想起冰天雪地中,那種刻骨的嚴寒。白城講述到這裡後,有些無奈,有些心酸,更多的是感激。

他最後下了個結論,但我的命都是沈爺的,也是二哥的,不要說這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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