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天闢地的劍光,瞬間撕裂了中央深淵,也撕碎了九宮魔域的根基法度,一時群魔辟易,天魔體系也是全面受挫。
也在此刻,在炫目劍光中,重塑形神的淵虛天君氣機舒展,如日月行天,明辨光影之別,洗鍊心神境界,最麻煩的心魔大劫,就在剛才的生死轉換中,安危渡過。
至此大局定矣。
功成身退?何功之有!
造化劍仙可從沒有這麼想過,他縱聲長笑,面對劍光,不退反進。
這一刻,他已經沒有了骨劍,但他有拳頭。
他不用去看劍光中那位熟悉到生厭的面目,只是用拳鋒去感受。
從今日起,他再不用劍!
劍光依舊聲勢煊赫,掃蕩千里萬里,所向披靡。
然而造化劍仙偏是能夠在如此聲勢的劍光中,尋找到劍刃真身所在。
拳劍交擊。
彼此的力量都是滲透過來。
造化劍仙沒有想過要阻止對面什麼,反過來也一樣。
唯一交迸的只有由始至終都沒有變異的根性。
在這一點上,造化劍仙自認為比曲無劫更有資格。
一拳一劍,許多事情也就清楚明白。
剎那間,對面劍意移轉,如庖丁解牛一般,從法則層面切過,無數人耳難聞的「綳綳」之音連響。
造化劍仙后移,劍光持續推進,卻再沾不上他的衣角。
他退到架起的虹橋之上,往支離破碎的深淵中,看了最後一眼,就此轉身,再不回頭。
也是在聚仙橋,李伯才揮了揮還沒有用上的寶劍,忽地隨手將其甩到滾滾雲氣深處,便在其他人瞠目結舌之時,突然飛起一腳,將他最看不順眼的張衍,一腳踹下雲端。
然後是彭索,連靈矯都免不了。
「都滾蛋吧,我們這裡不收劍修!」
再飛腳之時,卻是被萬騰山擋住:「慢著,我喜劍陣,更甚於劍。」
李伯才微愕,隨即失笑,攬過萬騰山的肩膀,一起回頭,看向正從遠方虛空,緩步而來的造化劍仙。
而此刻的靈綱山方向,劍芒飛遁出入,密密麻麻。
十個時辰後,造化劍仙以聚仙橋施展絕大神通,強行分陸劃界,攜造化、凌霄、天尺、飛電、千重五峰,並半邊靈綱山脈,以及數千弟子,破空直入東海深處,東海海嘯,三日方歇。
此後數劫,緲然不見其蹤。
「這是要變天啊!」
在參羅利那頭頂,九宮魔域的結構四分五裂,八帝魔主法相逐個崩毀,肆虐已久的魔潮,便在那一道掃蕩寰宇的劍光之下,轟然流散。
它都本能地沉潛氣機,向葬星中心降下。
太玄魔母師徒的鎮守的「七祭五柱」體系,實在嚴密非常,若非他趁著巨變的機會,打了個冷不防,還未必能順順利利地闖進來。
可就算是進來了,感覺也好不到哪兒去。
且不說外面,突然就翻了盤的大局,還有那和入劍吟之中的,讓他也為之心悸的絕代劍仙。只看此時的外道體系,就可謂內外交迫:
仍察不出病因的「瘟疫」肆虐,以七祭五柱體系為代表的各方法則體系滲透。
在之前,參羅利那會高興,當外道體系足夠強勢的時候,足以魔染一切。
可現在,複雜多發的法則體系變異,只會讓麻煩進一步擴大,更難找到源頭。
要對付這種麻煩,必須速戰速決,所以參羅利那在重歸葬星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放開魔意,席捲葬星內外。
在此威煞之下,合他魔意者生,悖他魔意者死。
這是最簡單、最直接的辦法,有時外道魔國之間彼此征伐,犬牙交錯之時,也是用這種方式,區分敵我。
然而……然而沒有作用。
參羅利那愕然發現,在他魔意覆蓋範圍內,每一種屬的外道都是響應,億萬個體,僅在意念反應層面,不像有任何問題。
他隨即換了種方式,在法則層面掃描。
這才發現了些端倪。
也不知道那人是怎麼想的,竟然是用了極為高深的符法擬化的手段,其所擬化的東西並非生靈,卻有生靈的基本反應,在血精源木、千毒龍這些靈智本就不高的種屬之內,正是合用。
而在火瘟、刀蟻這種集體性極強的種屬範圍內,只要反應逼真,也能混得下去。
這是純粹物質層面的法則聚合,看著活蹦亂跳,其實本質上都是死物。
魔意掃過,怎麼會有反應?
說到底,所謂的「瘟疫」,就是這些擬化外道魔頭的法則碎片。
還有就是,因為這些「法則瘟疫」的侵入,多多少少改變了葬星運轉的方式,很多微妙的彆扭細節,就此呈現。特別是在前面動靜法則加速的進程中,包括葵陰魔巢都受到「污染」,這甚至影響了新近生成的一批外道種屬。
要想糾正回來,麻煩大了。
而他很快明白,真正的麻煩還遠不止於此:
隨著多方體系的侵入,葬星這處外道體系的核心,也難有安靜。
此時,太玄魔母幾乎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動靜神通重又襲來,如果只是由外而內,也就罷了。可問題是,在這一刻,與之相呼應,葬星內部多處,忽然就有無數張活靈活現的貓影,憑空顯化。
這是……
參羅利那罕見地目瞪口呆地看那些虛空變幻的貓兒,在葬星之中行卧奔伏,姿態各不相同,相應的卻是層層封禁顯化。
與葬星氣機相通的身形猛然一窒。
荒謬之感襲來——這太玄師徒,在他的核心重地,預設了陣禁來埋伏他!
參羅利那切齒冷笑,卻又不能不花費心力掃除乾淨。這些陣禁威力倒也不是特彆強勁,可是布設的位置往往都是要害之地,清除起來特別麻煩。
偏在此時,一個意念穿透進來,直抵他所在:
「參羅利那!」
「……淵虛天君?」
參羅利那心頭微沉,余慈能到這裡來,中天戰場必然已經徹底定局。
或者說,整個真界都是如此。
淵虛天君是過來掃尾了吧——想得真好!
參羅利那冷笑。
它也是能屈能伸的,真的不成,就縮在這裡,以葬星的防禦,就是曲無劫來了,一時半會兒也斬不穿。等它破除了那些亂源,使外道體系完全恢複,還可以順勢染化多方體系,不管是守是攻,也未必就真懼了他們。
可念頭未盡,整個人,不,是整個葬星都重重一沉。
參羅利那分明感應到,葬星所依附的偌大真界地域,突然整體崩解。
由於周邊地脈已經在后土帝御的神通下完全隔離,結構上已經比較脆弱,玄門體系主導下,要做到這一點兒真的很簡單。
後果也是即刻顯現。
葬星在往後翻。
而這一整片虛空,都在扭曲,加了一個推動的力。
暫時失控的血精源木起不到任何支撐和平衡作用,而七祭五柱體系的封禁,也隔擋住了參羅利那以虛空神通反制的路徑。
葬星終於滑落。
「余慈,我必殺你!」
參羅利那怒吼,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說多了也沒意義。可參羅利那必須要藉此發泄。
余慈這一手太陰損了。
借著地勢和虛空環境,直接將葬星從已經攀附固定的真界之上推落。
出於對下方多個法則體系,以及血獄鬼府虛空環境的理解,參羅利那已經算出來,這回落下去,他的外道魔國,恐怕再沒有升起來的機會!
籌謀將敗,關係重大的血契咒誓都似是成了笑話,多方作用之下,參羅利那再不可能保持平常心。
「淵虛天君,此仇不共戴天!你殺不了我,我會回來……」
它是想到什麼就咒罵什麼,一時半會的,也只能逞這些口舌之利。
然而也是此刻,開始加速下滑的葬星之外,道境天宮顯化。
天宮分劃四域,各有帝御居焉。
天宮之上,還有道境,此時正顯化異象——恢宏殿堂之外,一對朱紫大門,緩緩打開,仙真羅列,徐徐而入。
隨著仙真入位,絲竹道韻,悠然而鳴。
清光灑落,映照殿中,主位之上,有一道人,手握羽扇,鬚眉皆白,意態自若,身側趴伏一頭青牛,似睡似醒。
道人開口,宣講道經: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看著這一幕,參羅利那知道不妙,這分明就是「三清」之中的道德天尊顯化。
比「四御」法相,要更加玄妙。
這樣也還罷了,真正要命的是,人家剛剛開口講經,投進去的那道血紅光芒又是怎麼回事兒?
它看得分明,那不正是它的本源之力嗎?
道德天尊繼續講經,沒有理會。